“是我的错。我应该和你说的。”方安道，“给你这个。”

他拿出一个红色的小本子，上面有些掉色，非常眼熟。明叶看了半天，认出这是林晓瑜曾经甩到自己脸上证明学历的那本毕业证书。

林晓瑜小心地接过来，证书没有一点损坏，打开之后便看到了自己的照片。照片上的少年看起来更稚嫩一点，冷着脸看镜头，好像什么都不关心。和过去的自己这么对视，林晓瑜再也忍不住了，他将证书小心护在怀里，鼻子酸涩的很。

“你不喜欢这里，除了那座神庙，你很不喜欢这里。”方安看穿了他，“晓瑜，当初没有问过你的意见就送你走，是我的错。若我现在问你，你想去哪里，你能给我一个答复吗？”

“我要和你在一起。”林晓瑜想也不想，“我每天都在想着这件事，哪怕是在外面，我也无时无刻不想回来。”

“这可不行，我觉得二人世界不能一直有个电灯泡，安，你觉得呢？”明叶默默举手。

“胡说八道！”林晓瑜眼睛红红地瞪他，“不许你坏大人清誉！”

“阿叶。”方安叫住他，让他别在这个时候刺激晓瑜。

林晓瑜猛回头，只觉得天要塌下来。

大人没生气，甚至没有反驳。

大人甚至还颇为亲密地叫他“阿叶”。

“您真的和他……”林晓瑜刚刚慷慨抒情的时候都没这么激动，他嘴唇都在颤抖，脑子里只剩下了一个声音。

怎么可能！

“你先别激动，我还没问你。”方安一看他这样，便什么陈年旧事都想起来了，“你当初刚回来，告诉我在外面过得很好、交了很多朋友，是在说谎？”

林晓瑜目光躲闪：“呃……当时一心想着毕业回来，哪里有心思去交朋友……”

方安看了他许久，还是没力气再说什么了。

“傻孩子。”

天色已经很黑了，方安从附近勾了几只野兔子，留了一只最肥的拿来烤。他不用吃东西，明叶又在发烧，吃不了油腻，所以这一只兔子全都是林晓瑜的。

用灵力烘干了潮湿的木材，方安还想多弄一些，被明叶拦了下来。

“你力量不剩多少了，做这个太浪费。”明叶把自己裹成一团，张开一边把方安也拢了进来，“那小子去找浆果野菜了，趁现在咱俩贴一会。”

“我不用披，给你自己留着。”方安想掀开毯子，又被明叶黏黏糊糊缠了上来。一瞬间他感觉抱住自己的不是什么旧日好友，而是一只披着好友皮囊的八爪鱼。

“这样才有气氛啊。”明叶舒服极了，虽然头还是昏的，全身都在发烫，但仍旧比他清醒的时候还要舒服，“也就只有在这里有这种机会了，如果是在我家绝对不可能。”

他好不容易提起一次自己的家乡，方安没有冷落，主动接起了话：“你家救人的效率还挺高。”

明叶摇了摇头：“用不着救人，他们几乎杜绝了一切天然的灾难。地震，洪水，飓风……全都只能在旧时代题材的影片里看到。”

“这怎么能做到？”

“因为所有的居住星球都是人工建成的。”明叶有点发困，揉了揉眼睛，“唔……不知道我能不能解释清楚，总之，人们能接触到的土地、山河、甚至天空和头顶的太阳和月亮——月亮就算了，不一定所有星球都有兴趣赏月。这些东西都是人造的。”

“因为一切都是自己造的，所以不会有任何失控的灾害发生。”

“听起来很发达。”方安想象了一下，“一点自然生成的东西都没有了吗？听起来不是很舒服。”

“有一些，但是人们一般不会选择住在那里。”

人们觉得天然星球太不稳定，于是在上面种满了漂亮的植物、撒上美丽可爱的活泼乱跳的小动物，当作天然的盆栽摆在各个航道之间。

“你会想家吗？”方安问他，“你总是问我，但你明明离开家更早。”

明叶愣了一下，不知想起了什么，神情晦涩：“不会。离开那里我很开心。”

为什么？方安很想问他。是因为有难过的事吗？

“我只找到了这些。”林晓瑜的声音从远处传来，两人默契的没有再说这个话题。明叶只看着火苗燃动，方安招呼着林晓瑜，教他怎么处理野菜和兔子。

看着靠在一起的两人，林晓瑜欲言又止，还是没有说什么。

明叶的精神实在撑不很久，他本就有心疾，经过今天的折腾，几乎是饭吃到一半就没撑住睡了过去。方安找不到合适的地方，便把他的头移到自己膝盖上，也能睡得舒服点。

“大人……”林晓瑜也快要睁不开眼，但他强撑着清醒，还是趁着明叶睡着问了出来，“您真的要选他做伴侣？”

“不是选。”方安垂着眼眸，在火光映照下镀上了一层暖色，看起来和黄昏时神庙里的石像又一模一样了，“是我们找到了对方。晓瑜，从前我是不信的，但现在我觉得，人是应该去看更多的世界。”

“你也舍不得山外面吧。”

林晓瑜靠着树干沉思了许久。

“嗯，有时候会很想再去看看。”

“那就去吧。”方安看着他的眼睛，“我们永远是家人，这是不会变的。有时候离开家去闯荡，是一件令人欣喜的好事。”

“你才二十二岁，对人类来说是最好的年纪。”

明叶睡了一个很好的觉。他感觉自己躺在一团白云上，大概是在高空的缘故，四周有点冷，但尚且在一个比较舒适的范围内。他没在自己的房间里睡过这么舒服的床，于是挣扎着起来，想看看今天床的触感参数。

然而一醒来，一个和自己面容相似度极高的人就站在了自己面前，对方神色漠然，脸上带着一道十分突兀的伤疤，冷冷的盯着明叶。

“替代品，我的床睡着很舒服？”

明叶猛然惊醒，额头上蒙了一层冷汗。

是梦……是梦。

该死，做梦也能梦见他。

周围还是那片潮湿的野外，方安不知去了哪里，林晓瑜拨着仍有余温的灰烬，将一份包好的早饭温热着。

“吃一点吧。”

明叶惊悚的发现林晓瑜对自己态度好了不止一点，后知后觉明白昨天晚上方安应该对他说了什么。

真可惜没听见。

“早上好。”明叶伸了个懒腰，感觉体温似乎已经恢复了正常，身上松快了很多，“你家大人不在？”

“大人说村子里好像出了点意外状况，让我们再等等。”

“哦？”明叶意外道，“山神祭就快到了，又出了什么问题——对了，你什么时候走？”

林晓瑜似乎还在挂念方安，显得心不在焉的：“山神祭结束吧……这个祭祀对大人来说很重要，应该能补充一些亏空的灵力。”

看来方安是把人说服了啊。明叶只是模糊的套一下话，根本没说走去哪里。不过山神祭嘛……明叶不觉得这种勉强能办的祭祀能给方安什么灵力补充。

吃完早饭，方安便赶了回来，而且带来一个相当不好的消息——

李成他们似乎和村民达成了什么交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