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一同走出丽痕书店。

刚下过一场小雨，湿漉漉的雾里还闻得到丝丝尘土的味道，布兰温拢了拢袍子，将不小心夹在领口的长发抽出来，塞到脑后去。面前的飘起来的黑袍随着斯内普的动作顿了顿，女巫连忙收回手揣着。

也许他根本注意不到这些细节，她想，心里却涌起一股微妙的失落。从颁奖典礼开始起算，他们约有两周没有碰面，即使来送药，也是匆匆交给凯丝和蒂曼莎。

被雨蒙着的玻璃只能倒映出模模糊糊的影子，偶尔的反光像是名贵首饰的光泽，让布兰温想起静静躺在她的首饰盒里，被施加了十几层防护咒的某件“礼物”。

但是送礼物的人好像只是在进行一次平淡得不能再淡的社交。布兰温悄悄侧过头，把撇下的嘴角拉平再拉平。

她在期待什么？耷拉着脑袋的女巫像被放了一半气的气球，连肩都垂着，周边的空气都沉重了几分。她心里翻来覆去地想着不相干的事情，连前方的路都没有留意。就在她快要一头撞上前方的路牌时，一只修长的手猛地拽住她的肘弯。

“真是令人赞叹。”斯内普的声音沉沉地在她耳边响起，“什么时候对角巷又新添了一个幽灵？”

“幽灵？什么幽灵？”布兰温抬起眼，完全跟不上斯内普的思绪，迷茫道，“这里有幽灵？”

她左右扭着头，扫视一圈。“哪里有幽灵？”

斯内普挑挑眉，下巴朝着她微扬起， “诺。”

布兰温愣了一下，失灵的大脑忽然开始转动，她盯着眼前的路牌，耳朵忽然烧起来。

他在说她不看路！

梅林！

脸丢大了！

她捂着脸，发出一声奇怪的、含糊的呜咽，“我——我只是在想事情——”

“的确，”斯内普缓缓松开手，轻飘飘地补充道，“幽魂至少知道自己能穿墙而过，而某位小姐——显然没有这份自觉。”

好了！ 闭嘴！

恼羞成怒的女巫恶狠狠瞪了脸上带笑正在嗞嗞喷毒的地窖蛇王，后者识趣地闭上嘴巴。他点点布兰温的肩膀，把她推进路边小店的壁炉。

“圣芒戈。”斯内普抓起一把飞路粉，均匀地洒在两个人身上。

一路穿过圣芒戈的走廊。

他放缓了脚步，和布兰温并肩而行。

这里显然有不少斯莱特林院长认识的巫师，也有人上前问候、寒暄。提及他身边的女巫，斯内普总是将布兰温介绍给对方。

“这是——布兰温·埃利奥特。”斯内普说，“我的学生及助手。”

他回答得简洁，咬字却又和不太一样。

是因为他在“我的——”上面加重了音节吗？仿佛这两个字里藏着某种特别的含义——比如说，她是他最亲近的学生，最能信任的助手——

“埃利奥特？”

“咳咳。”

布兰温再次回过神来，她已经回到了自己的病房。斯内普站在她前面，目光落在她的小挎包里。

得知自己是瞒不过去了，布兰温不情不愿地掏出刚从书店里淘得的宝贝，放在一边的桌子上。

“这是纯理论知识，连个咒语丝都没有的那种书！”她试图洗清自己的嫌疑。

斯内普又挑了挑眉毛，眼中带着些惊奇。布兰温再一次意识到自己被诈了。

他根本没看到她拿了什么。

一直是她自己的反应过大——也许是因为自己的秘密被人看穿后自己不愿意承认的尴尬和窘迫，这才会导致她在面对斯内普时总会发生一些奇怪又倒霉的事情。

“我很高兴，埃利奥特，您居然如此直率地表达自己的看法，”他说，“但是我似乎没有阻止你进行学习。相反，作为即将面临大考的巫师，我很欣赏你的勤奋与好学。”

是的，就是学生和老师。布兰温告诫自己，什么梦境、颁奖礼、滑落的礼服……最喜欢的音乐……黑色的眼睛……薄而有光泽的嘴唇……

“埃利奥特？”斯内普语气凝重起来，眼神锐利地扫过她，“你身体不舒服？”

是的，不舒服！心里不舒服！布兰温无声地呐喊着，自己的脑子里都是些什么少儿不宜的越界的玩意？

死去的回忆为什么在突然攻击她？

“没有。斯内普教授。”布兰温有些僵硬地回答，“我只是有些担心——非常担心我的天文学成绩。”她咽了口唾沫，察觉到斯内普脸上放松下来，才硬着头皮完善自己的借口，“连赫敏都承认的难度，我担心——”

“不必担心。”斯内普微微从鼻子里哼出口气，他甩了下魔杖，不知是从哪里拿出个薄本子，“辛尼斯塔的备课笔记。”

他略带嫌弃地将这本笔记压在了《天体运行与魔法元素结构的规则》上，直至完全盖住了这本书地封页。

“更适合巫师的考试秘籍。”他略带得意道，“足够应付你的期末考——到七年级。”

辛尼斯塔教授的备课笔记？布兰温眨眨眼，有些愣住，“我还以为——赫敏说——你不允许我私自复习——”

“我猜你的好友误解了我的意思，但值得庆幸的是，格兰芬多这次没有因为所谓的‘友谊’放纵某些巫师的行为。”斯内普说，“格兰芬多加一分。”

布兰温忍不住轻笑，“假期里的加分是无效的。”

“当然。”斯内普毫不犹豫地回答，“我从未将工作与闲暇时光混为一谈。”

可怜的格兰芬多，布兰温想。

气氛终于欢快起来了，那点不自在似乎随着格兰芬多无望的加分悄悄粉碎在空气中。布兰温往沙发上一坐，嘴里的话滚了几回，指了指自己，还是没忍住调侃，“那占用您额外的时间熬制魔药和所谓的‘看顾’，算是工作，还是工作之外的部分呢？”

“是个有趣的问题。”斯内普停了几秒，唇微微抿起，又松开，道出他的答案，“以前是工作。”

“以前是？”

“那是以前。”

这可是他说的，布兰温喜滋滋地推理道，那占用魔药大师，霍格沃兹的优秀毕业生时间给自己解答问题，也不算是工作吧？

在魔药大师不解的眼神中，布兰温拿出自己枕头下写得密密麻麻的全科错题分析，向他露出一个谄媚的笑容。

斯内普的脸一点一点地凝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