课间休息还没结束，数学老师沈玫红提前十分钟就来教室让他们拉开桌子，毫不留情占了第四节体育课，拼成两节进行摸底考试。
“国庆放完假回来就期中考，你们还在这唧唧歪歪不情不愿，到时候数学没考好的都给我挨个去办公室抄错题。”
沈玫红指挥学生们把桌上的书全都清理到别处，不能留在手边，搞得跟正式考试一样紧张。
“就考个数学还要挪书，好麻烦。”
“就是啊，搬来搬去的......”
班里哀鸿遍野。
“还不是你们的作弊手法花样百出，考完数学也不用把书搬回来，下午你们英语老师也说要考试。”沈玫红不客气道,“摸底考在我这也算正式考试，等期中成绩出来就给你们做进退步折线图。”
数学老师手段最狠管得最严，所有人苦不堪言，却也只能乖乖预备考场。
云想把自己的书学着鹿绮那样收拾成一摞，教室后面的柜子早就被后排的男生们征用了，其他好位置也被人抢先占领。
鹿绮在走廊靠教室的窗台上铺了两张纸：“我们放这里吧。”
沈玫红在讲台上边数卷子边扬声催促，鹿绮使了使劲，没抱得动自己高高的一摞课本加课辅资料。
云想见状帮忙分担了对方桌上的大半摞教材。
鹿绮抱着剩下几本跟过去，捏捏她的胳膊：“你看着这么瘦，力气怎么这么大。”
跳芭蕾需要极强的爆发力，这点力气还是有的，第一天去教务室领教材的时候她就没想过请别人帮忙，云想搬完对方的又进去抱自己的，她的书没有对方的多，更轻松一些。
没成想前脚刚出去，后脚就跟进来的人迎面撞上。
云想昨天才磕过的肩又被一大摞书砸中，除了手上剩下的两三本，其他全都哗啦啦掉在地上，连老师和其他同学都望过来。
顾知妄脚步微顿，只稍滞一瞬，接着就径直从她身边路过，神色冷漠，仿佛撞落一地狼藉的人不是自己。
“他怎么这样！”鹿绮在后面愤然。
宋朔连忙过来打圆场：“妄哥也不是故意的，我帮你们捡。”
“有病，要你帮他说话。”鹿绮翻了个白眼。
云想反过来安慰对方：“没事，你去把书桌倒过来吧，马上就要发卷了。”
旁边的人帮她把书捡起来，云想重新摞在一起放在窗台上。
捡书的时间顾知妄已经回了自己位置，他桌上的书本来就不多，一股脑塞到背后的柜子里，脸比刚进来的时候还臭。
云想搞不懂自己哪里又招惹到对方，撞上她或许是无意，后面的态度就很明显了。
跟在亦园一模一样。
开考刚一节课，顾知妄就早早交上试卷从后门出去，沈玫红也没说什么，翻了翻对方的答题纸拿起红笔开始批改，看到对方提前交卷拧起的眉头，改卷子时倒是松了下来。
没两下就改完放在一边。
云想跟鹿绮一起交卷，约好了出校门吃午饭，宋朔和施鹏飞也跟在她们后面，往校外走的时候鹿绮还是想想就来气。
“最讨厌没礼貌的人，一般撞到别人至少说声对不起吧？”
宋朔跟云想找补：“妄哥不是故意欺负你，他一直这样，平等地瞧不起所有人。”
云想按下不提，问：“我们去吃什么？”
“去对面那家炸鸡店好不好，最近出了季节限定，我想尝尝他家的火龙果酱配黑金炸鸡。”鹿绮挽着她的胳膊眨眨眼。
火龙果酱，一听就很魔鬼。
包括云想在内，其他人也投以奇怪的目光：“确定这玩意能吃？”
火龙果酱还是红心火龙果，黑粉配色倒是时下的流行，就是让人看着毫无食欲。
云想习惯性剥开炸鸡外皮放在一边，又想起现在不用控制垃圾食品的摄入，趁旁人没注意，蘸了点艳粉色的火龙果酱放进嘴里。
出乎意料，果味还挺清新，掩盖了大半油腻。
刚开始还对新口味保持怀疑，后面就放下了偏见跟着鹿绮大快朵颐，午休结束宋朔和施鹏飞回班上还一副吃撑了的模样。
后排其他人见他俩跟在云想身后进来，刚坐下就调侃道：“可以啊你们，这么快就跟转学生搞好关系了。”
“就说某些人这两天跟开了屏的孔雀一样。”
短短三天，转学生就坐稳了级花的宝座，名隽呆板的秋季制服都盖不过对方纤瘦高挑，气质像针叶上的晨露。
奈何对方除了大课间都不怎么出去，引来不少外班的专门过来偶遇，下了课十班门前走廊多了不少狗狗祟祟的男生，私下里管他们班转学生叫芭蕾小仙女。
“都是同学一起吃个饭怎么了，瞧不起你们这些说不上话还酸别人的。”宋朔道。
施鹏飞：“他说在哪儿见过人家的车，这也是个不错的搭话方式。”
“老是曲解我的意思，哥们儿是真觉得眼熟，就是死活想不起来。”
宋朔想想就郁闷：“可惜她只跟鹿绮说话，根本找不到机会问。”
后排还在闲扯，顾知妄从门外进来，只穿了件黑色卫衣，肩膀宽阔，oversize的上衣掩住劲瘦的腰身，兜帽露出一节凌厉的后颈。
漆黑的眸子斜斜睨了旁边，看见自己放外套的柜子压上一堆试卷。
姓名那一栏字迹清秀，写着云想。
施鹏飞扬声道：“妄哥，你的东西在我那，这格借给鹿绮和云想用用，放窗台试卷容易刮跑。”
“我让她用了吗？”
顾知妄黑眸漠然扫过刚才发声的位置，替他擅作主张腾空柜子的人心虚得不敢再出声。
他抄起试卷朝前走去，扔回云想桌上，语气能把人冻成冰雕。
“拿走。”
剩下的十班学生全都面面相觑。
这种程度别说新来的转学生了，搁谁身上都算故意找茬。
奈何他们都不想跟顾知妄对着干，没人敢在这个时候上去触霉头。
云想看桌上的试卷，平静道：“柜子是公用的。”
放东西的时候她就知道了，并没有贴上谁的名字。
顾知妄没想到对方不避不闪地跟自己对上：“不经允许把别人的东西挪走，很理直气壮，你以为你是谁？全世界都得给你让路？”
最后两句反问成见颇深，听得旁人心惊肉跳。
“是我挪的，不好意思。”施鹏飞尴尬举手。
英语老师在门外徘徊，等游离的学生回到座位上，课代表文晴也过来息事宁人：“云想，你把试卷给我，我帮你放讲台抽屉里。”
宋朔过来打哈哈，将顾知妄拽回后排：“怎么回事？我刚还说你不是故意欺负转学生呢，结果啪啪打脸。”
“人家毕竟刚转过来，咱们得有绅士风度......”
“别拿你的交际花原则放屁。”
宋朔“啊”了一声，突然反应过来，顾知妄平时根本懒得注意这点小事，偏偏今天格外针对转学生。
他狐疑道：“难道你跟转学生之前认识，你俩是不是有什么过节？”
“闭嘴。”
见对方果真闭上嘴，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顾知妄：“我不认识她。”
“行吧。”宋朔摊手。
也不知道谁戳中了这位阴晴不定大少爷的肺管子，顾知妄从上午开始脸色就不怎么好。
施鹏飞悄无声息地将他的外套转移到原处，英语老师进来发试卷，大家都眼观鼻鼻观心，把刚才的争端暂时抛下。
听完听力，云想把答案抄在另一张试卷上，旁边的鹿绮偷偷打量了她好几眼，像是怕她伪装坚强。
换成其他女生，估计很容易被顾知妄三言两语气哭。
还要多亏先前听过更不好听的，磨炼出来的强心脏对这种级别的普攻免疫。
云想用眼神示意鹿绮老师在看她，让对方专心做题，鹿绮明显欲言又止，好不容易挨到交卷，下课就把她拉到综合楼后面的便利店。
“我请你喝饮料。”鹿绮拿了瓶橙汁给她，“早知道不让你把试卷放后面了。”
“没关系。”
云想是真的不放在心上：“不能怪你。”
“你人真好。”鹿绮狠狠吸了一口酸奶，“算了，惹不起躲得起，以后离顾知妄远点。”
橙汁味在口腔散发香气，云想小口小口抿。
想躲是想躲，架不住还是得天天见面。
临走前，她买了包之前吃过的草莓软糖给对方：“你请我喝饮料，我请你吃糖吧。”
鹿绮立马就开心起来。
她同桌初来乍到就被各种挤兑，还是这么温柔体贴，本来就有点愧疚，现下更是打定主意要当对方的护花使者，友谊在“反派”的干扰下愈发坚固。
云想就这样收获了厕所搭子饭搭子兼零食搭子，鹿绮恨不得跟她当连体婴，去哪都要待在一起。
晚自习最后一节，宋朔百无聊赖地撕草稿纸扔纸团到前面，趁别人看纸条的时间跟身旁的人扯闲篇儿：“老郑叫你去办公室都说什么了？你一下午都黑着个脸。”
虽然脸臭，但没翘课，坚持到现在还能坐在教室也是一道奇景。
顾知妄：“把管闲事的精力放在学习上，年级第一就是你。”
宋朔：“......当我没问。”
从高一就跟对方一个班，早就被损习惯了，他接过前面扔回来的纸团，写了几个字又扔回去：“今天不早退了吧？等会儿放学一起找个地方开黑。”
顾知妄抬眼看到前排的女生扯了扯云想的袖子，让她偏过头去一起看纸条。
对方不知看到什么，摇了摇头，一缕柔顺的头发调皮地钻进领口，发丝缠绕素白肌肤，像白描水墨画。
后排好几个男生忍不住频频抬头看看第六排少女的背影，别人觉得赏心悦目，顾知妄只觉得碍眼。
他收回目光：“不去，回家补觉。”
终于挨到放学铃声响起，宋朔冒着被扔出去的风险跟顾知妄勾肩搭背：“不去开黑，一起出校门总行了吧。”
他接着道：“飞飞跟我说，随便乱动你柜子里的东西怪不好意思的，给个机会，要不他以后跟你说话还觉得尴尬。”
顾知妄就跟着后排男生出了教室。
施鹏飞性格实在，觉得自己好心办坏事，出教学楼就跟他道了个歉：“你别怪鹿绮和云想，是我先提出来帮她们放东西的。”
顾知妄不擅长应付这种事，只能回了个“嗯”。
看他脸色不像是耿耿于怀，施鹏飞总算松了口气，主要是下周运动会还得靠对方跑三千米还有跳远接力，他怕对方一个不高兴撂挑子不干。
见话都说开了，宋朔回头对女生们道：“我都说了，妄哥不是小气的人。”
鹿绮呵呵一声：“就你长了张嘴。”
“等会儿真不游戏？”
“不想跟你们开黑，我要回家净手焚香抽卡。”鹿绮说，“云想不会玩游戏，你们也不用撺掇我同桌。”
宋朔歇了在女生面前带飞的心思，转头问要走另一边的人：“你怎么走那边？你爸妈出差还带着司机么，都没人来接你......”
后面还有个要跟他回一个家的“陌生人”，怕被不远处的司机看见叫住，顾知妄耐心消耗殆尽，丢下一句“有事”抬脚离开校门。
鹿绮抢先一步看到来接云想的车：“那是你家的车吧，拜拜。”
云想点点头：“你们路上注意安全。”
司机没看到顾知妄，以为对方今晚又没一起放学，等她上来就发动了车子。
云想看着后视镜里的某个背影消失不见。
她和顾知妄一个往左，一个往右，明明目的地相同，却形同陌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