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绮过来找她的时候,云想还在考虑要不要中午抽空出去再买双鞋。
对方不解:“干嘛又要买新的,你这鞋不是很适合跑步吗?”
云想把刚才听到的话告诉对方。
鹿绮:“害,身正不怕影子斜,谁规定穿同款就一定是情侣了,她们可能也就随口一说。”
云想信了清者自清,把闲言碎语抛在脑后。
一上午过去,十班两个项目都拿下开门红。
男子组跳远预选赛第一顾知妄,还有女子组跳高预选赛第一云想,下午才是复赛,上午结束后,云想回到十班所在的位置放东西。
郑樊过来跟她说话还一脸高兴:“不错嘛,果然还是有底子的。”
“以前运动会也跳过高,有经验。”
郑樊和蔼道:“决赛大家都不会收着,到时候好好表现!”
午饭运动员和志愿者一起在校外新开的披萨店吃,店里还坐了名隽的其他学生,他们人多,男男女女分了三个桌子。
宋朔本来想跟云想她们几个女生坐一桌,顾知妄目不斜视地走过去在隔了两张桌子的空位上坐下,他只好跟施鹏飞还有剩下几个男生过去跟对方坐。
还没上餐点,鹿绮跟她说悄悄话:“别说,你跟顾知妄的鞋看着还真挺显眼。”
没等云想开口,坐在另一边的解园园好巧不巧地听了个正着,伸长了脑袋看向另一张桌子。
云想只好说:“听说这个牌子能提高配速我才买的,别想歪了。”
“都怪宋朔那个大嘴巴。”解园园也收回视线,“现在外班都有好多人觉得你跟顾知妄在搞地下恋。”
云想难得觉得如此荒谬。
解园园耸耸肩:“要怪只能怪大家最近都喜欢组cp咯,又有那么一点捕风捉影的谣言,帅哥美女谁不爱磕。”
“就是闲的。”鹿绮锐评。
聊起这个话题,大家就掰着手指头数年级里看起来暧昧的几对,云想对此一无所知也不怎么感兴趣,只能在一旁听她们聊得火热。
运动会这种大型活动最能看出平时隐秘的小火花,任何风吹草动都逃不过八卦组的法眼。
她下午还有跳高决赛,明天上午跑一千五,现在感觉鞋穿着都有点烫脚,熬过这两天就把这双鞋永久封存。
两点钟广播又响起了开赛通知,跳高跳远两个比赛场地聚集的人比上午多了一倍,这两个比赛场地离看台远,待在各自班级的位置上根本看不到,只能穿过大半个操场过来看热闹。
云想过来签到的时候还以为出了什么事,刚来没一会儿跳高架周围就挤得满满当当。
“怎么这么多人?”
“决赛嘛,吃了个午饭都知道各班的名次了,肯定要过来给班上的运动员助威。”鹿绮说。
“你小心一点,现在第一可是众矢之的,都关注着呢。”
云想叹了口气:“我最怕被别人关注了。”
鹿绮以为她开玩笑,帮她捏捏肩:“给我化压力为动力!”
云想拿过对方包里的矿泉水喝了一点,喉咙却依旧滞涩,把号码牌重新挂在胸前,其他人的目光也纷纷朝她凝集。
这种感觉很不好。
她从来都没有什么化压力为动力的潜质,尤其是这两年,情况更加严重,感受到超出范围的关注很容易不堪重负,甚至有时候会出现躯体症状。
心率加速、手脚冰凉、身体像被抽空了力气......
“你怎么了?”鹿绮伸手在她眼前晃晃,“怎么脸色突然这么不好。”
云想握紧手里的水瓶,朝对方笑了笑:“没事,可能是吃多了。”
“当当当当。”鹿绮从包里掏出一板健胃消食片,“没想到吧,我连消食片都带来了,就怕你们这些宝贝疙瘩运动员积食。”
包里还有葡萄糖藿香正气水创可贴碘伏......云想还看着对方大变魔术从侧兜拿出一个呕吐袋,打开接在她面前。
众多视线带来的负担被对方的“周到”赶走了大半。
“我先过去了。”云想定了定心。
“别紧张啊,我就在这陪你,拿不到名次也无所谓,本来你就是替俞静琳凑数的。”鹿绮最后帮她松了松筋骨。
很少听到“拿不到名次也无所谓”这种话,云想心中踏实了点,某种程度上比健胃消食片和呕吐袋还要管用,神奇地消解了一部分顾虑。
复赛比预赛人少,剩下的选手也都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小心对待,前两轮云想发挥不如上午,看得十班的人捏了一把汗。
“这么点高度有什么好紧张的。”
顾知妄过来找十班的志愿者拿水,看了一眼跳高架前的云想。
“她在紧张吗?”鹿绮使劲瞅也没瞅出来,只觉得云想看起来还挺沉着冷静,“大概中午那顿披萨真的有点顶。”
顾知妄懒得反驳。
胃口比鸟大不到哪去,就吃了那两口还顶,他早上看对方吃饭都能有效抑制食欲。
“云想,云想加油——”隔着不远对面的严嘉西朝正要起跳的少女道。
本该助跑的少女听到后脚步下意识停顿,驻足原地,重新做了个深呼吸积蓄力量。
顾知妄把喝了几口的水放回去,回跳远比赛场地前对鹿绮道:“体育老师说闲杂人等不能聚集,查到扣分。”
“志愿者又不是闲杂人等,跟我说这个干嘛。”鹿绮莫名其妙。
他这话嗓音不大,刚好能让扎堆的围观群众听见,一看学生会纪律部在看台清点班级人数,瞬间鸟兽四散,跳高架前围着的人少了大半。
云想不清楚为什么两旁的人走了这么多,不管什么原因,都让她感觉倏地轻松了一些。
她稳定了一下心态重新助跑,速度比刚才更快,在杆前也没多犹豫直接起跳,空中转体的姿态流畅利落,一边上的人只感觉到一阵风略过,落到垫子上留下一道漂亮的弧线。
果不其然比刚才那两轮成绩高出许多。
突破了一层壁垒,接下来的环节就更容易一气呵成了。
“第一!”
鹿绮兴奋地过来跟云想击掌:“你太厉害了吧!”
云想揉揉被摔得麻木的肩膀。
这半边上臂还真是多灾多难,被顾知妄推、被书砸,今天回去估计又要青一大片。
她还没来得及在原地休息,就被一群人团团围住,其中还有刚才一起比赛的竞争对手,倒不是来找茬,而是为她恭喜。
云想记住了隔壁班的几个熟面孔,等广播里传来成绩通知,刚刚给她加油的严嘉西也走过来。
“云想,加个微信吧。”
“你这人!”
十一班的运动员大喊:“怪不得一直给人家加油,原来打得是这个主意。”
严嘉西一脸坦荡:“我表妹想学芭蕾,云想之前不是专业的吗,我咨询一下。”
“还是带她去舞蹈机构问问吧,我可能给不了什么意见。”
云想抱歉道:“先走了。”
身后传来几个男生打趣的声音,云想回到班里,总算能坐下喘口气。
跳高虽然没有长跑累,但是时间更久,拖得时间越长越是种心理折磨。
不过在这种体育竞技中拿第一还是很有成就感的,尤其是名隽的运动会还会颁发奖牌。
当天下午结束后,跳高跳远铅球一百米都各自拿了奖,郑樊喜气洋洋地放在教室后面的书柜上方。
第二天上午女子男子三千同时进行,云想有了前一天的经验,心态也不那么紧绷了,她对一千五没报太大希望,跟其他运动员在跑道内部的草皮上看三千米比赛。
鹿绮去了标枪的比赛场地,云想自己留在田径区。
她眼看着顾知妄跟施鹏飞走过来,施鹏飞还对她大咧咧道:“等会儿别忘了给我俩加油。”
云想点了点头,某人已经先一步抬脚去了签到处。
没等顾知妄回来,她身边就多了一大群闻讯赶来的小女生,冒着被扣分的风险也要假冒志愿者前来围观,顾忌着脚上的同款,云想躲到了人群后方。
周围的人越挤越多:“他过来了,他过来了。”
看见那道挺拔的身影站上跑道,一旁的人不禁由衷感叹:“帅!”
“不愧是能靠脸上名隽招生宣传册封面的人。”
云想本来不愿意留在这听被蒙蔽的小学妹们对着讨厌鬼吹彩虹屁,碍于刚才答应了给施鹏飞加油,才去到内圈人少的地方。
施鹏飞跑过去的时候朝她这边招了招手,还有余力扬起一个轻松的笑脸,云想刚要开口,没想到对方身后紧跟着顾知妄。
云想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句“加油”。
犹豫的这两秒施鹏飞就跑过去了,也不知道听没听见,倒像是她在对着另一个人说。
顾知妄抬了抬眼,似是轻嗤了一声,超过前面几人开始最后三圈的冲刺加速,别人跑完前几圈速度或多或少都会减缓,只有他跟刚解开束缚一样,配速稳步提升。
云想以为训练那两天就是某人的真实水平,没想到是对方压根儿没认真对待。
顾知妄在最后关头没被后面的人反超,又拿了个第一。
这场三千米不算白看,云想把刚才学到的跑步技巧用在自己身上,发令枪响后没着急抢占先机,她速度算不上很快,但胜在耐力较好,厚积薄发对她更有利。
跑到一半鹿绮拉来了好几个女生给她呐喊助威,云想破天荒跑出了这几天以来的最好成绩,擦线拿了个第三名。
怎么说都能多个奖牌,班上士气大振,连带着短跑和下午的接力都势如破竹。
“云想太牛了,”俞静琳佩服道,“换我正常上场的话估计都拿不到她这么好的成绩。”
“一开始没人看好我们替补选手呢。”鹿绮哼了一声,“陆伟程还挑衅我们,他们十一班一千五百米不才拿了个第四?”
“扬眉吐气啊,扬眉吐气。”
云想这两天听到了源源不断的彩虹屁,发现十班的人不是表面奉承,是发自内心地骄傲。
她实话实说:“没有志愿者和大家帮忙,我应该拿不到这么好的成绩。”
“主要靠志愿者一对一服务。”鹿绮跟着点头。
十班运动会总分第一,又得了张奖状,郑樊一高兴,大手一挥慷慨地取消了最后一节晚自习。
云想跟鹿绮一起坐地铁回家,路上手机关闭了免打扰,看到某个社交软件多了一个好友申请——十一班严嘉西。
“他哪里搞到的联系方式?”鹿绮狐疑,“很可能是宋朔那几个大嘴巴告诉他的,加上问问,问出来了我帮你骂。”
云想退出界面,诚实说:“我不想加。”
她没有那么迟钝,知道对方搭话要微信不是真的跟她咨询什么,相反的,她心里清楚,也不想在这上面浪费时间。
“哎呀,严嘉西物理好,你加上聊几句说不定能让他帮你补补课。”
“那就更不能加了。”
云想很冷静:“要是有人物理比你更好,我对你的崇拜就会递减,你就不是我答疑解惑的首选了。”
没想到她脑回路如此清奇,鹿绮“噗”了一声,觉得别人给她同桌贴的高冷标签有点不合实际。
“班上比我物理好的也有,你也可以问他们。”
“我问你,你不会的再去问别人,弄明白了再回来给我讲,两全其美。”
鹿绮果然很吃这套,到下车都没再提让她加微信这件事,云想回到亦园三楼,洗完澡找保姆帮忙在后背涂了点药油,这才拖着沉重的脚步上床休息。
托这两天比赛的福,她久违地没费力就入睡成功,直到闹钟响起才醒。
云想捶了捶开始酸痛的肩膀,这才想起来今天是假期第一天,不用去上学。
她打开房门悄悄看了一眼,走廊另一端还无声无息。
他们不用上学,保姆也能睡个懒觉,云想下楼自己热了牛奶,准备自给自足煮个蛋,就听见厨房门口无序的脚步声。
某人也刚睡醒,黑发凌乱落了缕在额前,家居服衣领没好好扣,布料紧贴,勾勒出利落劲瘦的腰线。
只不过表情却不怎么好,一脸起床气随时发作的模样。
“忘关闹钟了。”
顾知妄纠结着眉,抬手遮住晃眼的曦光,凉凉地吐出一个字,“烦。”
看到有人跟她一样被早早吵醒,云想得到了点安慰,加了一颗蛋在沸水里:“我也没关。”
以为是保姆在做饭,却听见了截然相反清凌凌的声音,顾知妄一惊,把手放下去,这才看清厨房里站着的人。
他当即转身出去,果断得像是没进来过。
煮多了一颗蛋,云想只得硬逼自己吃下去,这两天为了运动会她测了一下体重体脂,觉得还是要增肌。
为了增肌,增重计划也是迫在眉睫。
从附舞退学后,运动量比以前大大减少,她想起专业课老师说的话。
不接受专业的教育,面临的就是无下限的退功。
怀揣着最后一丝希望,每晚自己做训练,为的就是不沦落到完全生涩退功的地步,说到底,她还是对芭蕾心存侥幸。
吃完饭回去做了做早功,顾睿明和周音华才各自去上班,其他人放假跟他们无关,明明是老总却全年无休,得二十四小时为工作让步。
不用上课,云想一整天都待在亦园,奈何下楼吃饭还是要跟顾知妄碰面。
没办法,周音华为保证营养禁了外卖,她要是跟顾知妄错峰吃饭保姆就要多准备一次。
早上那两句正常的对话像是没发生,两人相对无言,专心致志研究菜色,吃饭吃出了一种端正严肃的学术感。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尽管沉默,云想还是觉得,她和顾知妄之间极端恶劣的氛围......
好像鬼使神差地缓和了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