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叶舒暗叹一口气,她发现祁余这个人敏锐又直白,让人不敢在他面前耍心眼儿。
她微微低头,语气谦逊:“因为罪奴不可经商,当日在县衙差点被丢入大牢,若不是楚姑娘奔波劳碌,劳将军施以援手,恐怕如今已是另一番景象。”
柳叶舒不着痕迹地拍马屁,果然,话音刚落,便见祁余眼中疑云消散大半。
她趁机转移话题,神色如常地说道:“小女子有一疑惑,还想请将军解答——”
祁余微挑眉峰,示意她继续。
柳叶舒凝视祁余,嘴角微扬,问道:“当日将军在信上写了何等言语,使唐县令态度骤变,小女子至今百思不得其解。”
祁余回想当日情景,眼中闪过一丝笑意,似忆起趣事,道:“什么时候吃到米花糕,什么时候告诉你。”
“是,那就祝将军凯旋归来。”柳叶舒抿抿唇,那米花糕已经尝试做了几次,但她总觉得不是太淡就是太甜,故而一直没呈到祁余面前,没想到他从春桃那尝过一次后还惦记上了。
祁余问:“贺礼清单可曾登记妥当?”
柳叶舒这才反应过来,祁余第一次问时,并不是想知道贺礼有什么特殊的,应只是想看看清单。一边转身去拿清单,一边暗骂自己怎么那么蠢?她后悔得想咬自己舌头。
祁余接过她递来的清单,粗略翻看了一遍,眼神流转几下,随后淡淡道:“挑一件喜欢的,就当作是你昨日立功的奖赏吧。”
柳叶舒眼睛一亮,连忙跪下行礼:“谢将军恩赐!”
祁余见她欣然接受,心中松了口气。他本来以为她又问自己立的功能不能用来脱奴籍,见她也不推辞地接了奖赏,他也心里轻松了些。
“祁将军,小女子斗胆,想要……那胡商送的汗血宝马。”
“马?”这下轮到祁余疑惑了,“你要马作甚?”
她不会想骑马上战场攒军功吧。祁余脑子里第一反应竟然是这个。
柳叶舒莞尔一笑:“小女子亦想有朝一日,能骑马驰骋,逍遥自在。”
祁余看着她低着的头,能够想象她神采飞扬的表情。
“好。”
祁余顿了顿,又道:“如今这马在府上?随我去看看。”
*
尚未走近马厩,柳叶舒远远便认出那匹高大的汗血宝马。它正站在马厩中央,四蹄有力地踏着地面,鬃毛如火焰般,在阳光下闪烁着光泽,脖颈高高昂起,目光锐利而警觉,仿佛察觉到有人靠近,耳朵微微向后折起,带着几分不安打着响鼻。
马夫上前,向祁余恭敬行礼:“每日皆以上好草料、燕麦、胡萝卜喂养,马厩内干草亦加厚一层。”
“这马确实生得好。”祁余驻足,微微抬眼打量着它,眼中带着一丝赞许,但与此同时,眉头也微微皱起。
他缓步走近,汗血宝马顿时鼻孔轻喷,似乎感受到了他的气场,立刻用前蹄轻轻刨着地面,尾巴猛然一扫,目光警觉。
“性子烈得很。”祁余拍了拍马厩的木栏,“这匹马尚未驯服,且脾性桀骜,千万不可轻易接近,更不可贸然骑上。再过些时日,待它适应了府中的环境,心性稍定,再请驯马师来处理。眼下,先不要急。”
马夫连连点头:“这马的耐力极强,能千里奔腾不知疲倦,若是驯服了,必将成为良驹。但目前它尚未信任任何人,脾气暴烈,稍有不慎便会发难。无论是谁,若没有驯马的经验,绝不能轻易尝试。”
柳叶舒站在一旁,用手轻轻抚摸马背,感受到它健壮的肌肉在皮毛下跳动。汗血宝马的目光依旧凌厉,它转过头颅,似乎在打量着祁余和柳叶舒,尾巴时不时地轻摆,似有几分烦躁。
她点了点头,低声答道:“将军放心,我绝不会冒然接触它。”
次日,柳叶舒醒来,照往常一样去灶房,春杏在灶房里正在生火,见柳叶舒来,道:“昨夜起更,似乎听闻大门处有动静,过去一瞧,隐约见一身影,恍如将军。”
难难道祁余已悄然离府?
柳叶舒心中一紧,急忙奔向前厅,又疾步至祁余居处。只见那平日里祁余常捧的竹简,此刻静静躺于案上。
人去楼空,祁余果然已经不在。
*
将军不在府中,柳叶舒的日子暂时清闲了许多。平日里府中众人的饭菜都是由春桃负责,她便省去了不少琐事。于是,她常常在灶房门口坐上一会儿,看着天空中云卷云舒,但没过多久,这份清闲便让她有些坐不住了。
“还是去菜地看看吧。”柳叶舒轻声自语,拎起几袋系统温养过的种子,缓步向菜地走去。
昔日杂草丛生、乱石遍布的地块,如今已被清理得干干净净,土壤松软而湿润,显然花了不少功夫。她俯身抓起一把泥土,泥土温润,正适合播种。
她将菜地的一角留作韭菜的种植地,韭菜不仅生长迅速,还可用来做馅,冬日里也能做汤。接着,她又去撒土豆、芜菁和萝卜种子,这些都是耐寒、长得快的蔬菜,储存方便,尤其适合过冬使用。
柳叶舒走到菜地的另一侧,用木栅栏精心圈出一块地方,打算用于种植草药。她俯身撒下黄芩、甘草和防风的种子。
见柳叶舒在地里忙活,两个仆役主动过来帮忙,三个人忙碌了大半天,总算是把这片地弄好。
柳叶舒站起身,一瞬间天旋地转,被两人扶住,寻了处阴凉地歇息片刻。
她缓了缓,抬眼仔细看这两人,一个高壮一个矮胖,皆身材健壮。
柳叶舒心意一动,问:“二位,方便问下,你们是官奴还是私奴?”
两个仆役听了,先是一愣,随即矮胖的仆役站直了身子,答道:“我们都是官奴。”
柳叶舒点了点头,官奴相比私奴要更加安全,秋收时与她一同去的路上,也不会有什么歪心思。
她开门见山道:“我家近日忙于秋收,若二位愿随我同往,我可按收成给予额外报酬。”
两个仆役听到“报酬”二字,眼中顿时闪过一丝亮光。府上的奴仆虽然有固定的活计和身份,但平日里所得报酬有限,若能额外赚些银钱,谁又不愿意呢?
“这是将军的意思吗?”高壮的仆役试探着问。
柳叶舒点头:“将军允我选几人,但我不愿兴师动众。”眼珠一转,又补充,“庄稼地也不大,用不到那么多人。”
二人领会,将军本意是让这柳管家随意差遣,是她自掏腰包要给报酬。
矮胖的奴役又问道:“柳管家,咱庄稼地有多大啊?”
柳叶舒神秘一笑:“地虽不大,收成可不一定少。”
“柳姑娘,这可是好事,能帮您秋收,我们自然愿意。”高壮的仆役率先应道,随后用手肘不耐烦地戳了戳矮胖的那个,似是嫌他多嘴。
另一人也连忙点头附和:“是啊,姑娘,我们俩都能干活,现在这地里的活我们也都在照看着的,包您满意。”
柳叶舒笑道:“好,那就这么定了。明日起,你们来帮我,多的活我不会让你们白做。”
*
次日清晨,柳叶舒带着两个仆役,一路向庄稼地走去。田野间一片金黄,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禾草清香。朝阳穿透晨雾,洒落在金灿灿的田地上,四周尽是丰收在望的喜人景象。
走到庄稼地边,柳叶舒远远望见父亲柳父与弟弟柳叶翎正在田间辛勤劳作。柳父弯腰驼背,动作沉稳,手中镰刀上下翻飞,割下沉甸甸的麦穗。柳叶翎在旁协助,捆扎稻草,虽年纪尚幼,却干得十分认真。
柳叶舒站在田埂上,扬声喊道:“爹,翎儿!”
柳父和柳弟正忙得汗流浃背,听到熟悉的声音,一时没反应过来,直到柳叶舒走近,柳父才停下手中的活,抬头看过去。一见是柳叶舒,他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随即喊了声:“翎儿,看谁来了!”
柳弟闻声放下手里的麦穗,抬头一看,竟然是姐姐来了,连忙擦了擦额头的汗,跑到田边,柳父也跟着走了出来。两人快步走到路边。
“姐,你怎么来了?”柳弟满脸的汗水,灰扑扑的脸上,眼中满是兴奋。
柳叶舒揉了揉他的头:“今天特意带了两个人过来帮忙。”她转身向身后的两名仆役示意道:“这是将军府里的两个仆役大哥,专门来帮咱们秋收。”
柳父听后,点头向两人致意,而柳弟则满眼好奇地打量着他们,将军府的仆役果然看起来十分干练。两名仆役上前抱拳行礼,其中一人说道:“柳老伯,柳少爷,我们奉柳将军之命,来帮忙秋收。”
柳父笑道:“多谢了,秋收正是忙的时候,你们来帮忙,我这心里踏实多了。”
“那还等什么?我们快下田吧!”柳弟神采飞扬地说,迫不及待地准备带着两人下田。
然而,当两名仆役踏进田地,目光扫过眼前的庄稼时,他们顿时愣住了。田地里麦穗金黄饱满,个个像小金塔一般垂挂在麦杆上,麦粒颗颗饱满圆润,闪着光泽。放眼望去,整片田地犹如一片金黄的海洋,充满了生命的力量。
“这……这是怎么回事?”矮胖仆役瞪大了眼睛,像是见了鬼一般。
柳父和柳弟停住脚步,对视一眼,疑惑道:“怎么了?”
他们也是第一次种出庄稼,并没发现哪里不妥,柳父心下一沉,缓缓问道:“可是这庄稼……哪里出了问题?”
高壮仆役也难掩惊讶,走上前轻轻触碰着麦穗,感受到那颗粒饱满的质感,磕磕巴巴地问道:“柳姑娘,这、这收成怎么会这么好?我这辈子,从未、未见过这么……这么壮实的庄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