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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第 3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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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昭摸了摸自己的唇,垂着脑袋不敢瞧他。

马车里安静了下来,她调了调坐姿,搭在桌边的一双手慢慢的落下来,搁在膝上,压下脑海里乱七八糟的想法,想着措辞。

最终只憋出一句:“我又不是三岁稚儿。”

裴清川不说话,挽袖将四碟子菜一一推到她前面,随后双臂交叠放在膝上,身子向前一倾,微微抬眸看着她,促狭道:“你要是有三岁小孩吃的那么多,我也不必特意来这一趟了。”

闻昭长睫垂下,清亮的双眸看着他,裴清川抬头看着她,从鼻腔里“嗯”了一声。闻昭妥协了,轻笑了出来:“那你陪我吃吧。”

本就备着两双筷子,闻昭取了一双递过去,自己拿起一双。裴清川原本是这样打算的,自然乐得她这样说。

两人慢慢的吃着,裴清川时不时替她添两筷子菜,自己倒是没用上几口,光顾着她去了。

等闻昭吃好了,他也搁下筷子,从身侧取出两个纸袋子放到桌上,道:“回来买了些果子,你拿回去和四娘一起吃。”

闻昭点头,又问:“你不进去看看她吗?”

“不去了。”裴清川慢条斯理的整理着桌上的残羹冷碟,一一放回食盒,盖好盖子,这才接着道,“这些日子我会很忙,恐是不能时常回府,独留你一人于侯府我放心不下,昭昭。”

他轻唤了一声她的名字,认真看着她,道:“我想着,既然如今四娘受了伤嫌闷,而你一人在侯府也闲着,不若你在舅舅家里多住两日,等过几日我稍闲一些了再接你回去,如何?”

闻昭没有多想,倒是很操心的关心了他几句:“那你务必小心,也别总是扑在公务上,天热了注意白日里要多喝水,有空了便差人告知我一声,我来找你。”

裴清川颔首,捉住她的手在掌心轻轻的捏着。

二人相顾无言,马车里愈加的安静,偶有几声竹叶相碰时的簌簌声传入。裴清川目光定定的看着她,仿佛想将她的容颜深深地映入自己的眼底。

他很不安。

闻昭几乎是瞬间就感受到了他情绪的变化,可她却不知道缘何如此。

只能暗自猜测,兴许是因为事务繁忙,他压力太大了。

默了默,她抬手覆在青年宽阔的青筋可见的手背上,温度从他的手背透过闻昭的掌心传来,裴清川沉默不语的看着交叠在一起的几只手。

温声说:“你是我见过最厉害的人,没什么坎是跨不过去的,小侯爷,慢慢来吧,我信你。”

看着她眉眼里的真切的崇拜和仰慕,裴清川心下微动,唇角轻扬,握紧她的手目光缠绵地回望着她。

闻昭回去后,又免不了被袁令仪打趣半晌,夜里又被她拉着歇在她的榻上,奈何这夜闷热,帷幔之下的空间就跟个蒸笼一般,闻昭夜半被渴醒,悄声起来下榻倒了两杯冷茶喝了。

反正是醒了,索性披了外衣推开门,去外面吹吹风。

木门轻响一声,她转身掩上门,拢紧外衣到栏杆前,忽地面上一凉,她抬头去看,却见天空不知何时竟飘起了细雨。

空气里尘土里的味道很重,夹杂着夏夜里花香,扑面而来。府里灯笼随风打转,借着街道处高楼上的灯,可遥遥看到远山处黑沉沉的不停地翻滚着的乌云。

雨势逐渐增大,豆大的雨滴砸在地上,落在栏杆上。

闻昭伸手接住几滴雨,良久才折身推门进去。

袁令仪迷迷糊糊的问她去做什么了,她说外面下了雨。

“怪不得今夜这么闷热。”

闻昭“嗯”了一声,拿帕子擦了手将屋里的窗子都关紧了,才又回了榻上去。

这夜的雨没再停,点滴直到天明,晨起时屋里便有些清凉,倒是舒坦。

闻昭起身洗漱之后,见袁令仪尚未转醒,便悄声出门在廊檐下听雨。

不久之后,清宁居之前裴清川拨给自己的女使来了,见她在廊檐下,小跑着过来,屈膝道:“姑娘,昨夜下了雨,郎君吩咐奴收拾了几件厚一些的衣裳拿过来。”

梅香接下包袱,闻昭看看包袱,问她:“小侯爷已经上朝去了吗?”

“是。”

又问了几句话,闻昭便打发了她回去。

进屋之后,袁令仪正倚着引枕哈欠连连,两人闲话几句。晌午之后,袁令仪差人拿了龙脑、甘松、薄荷之类的香料过来,对闻昭说:“去年我娘做过一回雪见香,夏天熏上,满鼻的清凉,今日我们也试试。”

闻昭想起林词安给她送过的香,拿扇子扇风时都会携起一阵凉意,清香好闻。

她点头说好,又面露难色:“不过我不会,我坐你旁边绣荷包好了。”

点香做茶是贵女日常的消遣,她虽因为父亲的缘故,不是商籍,但平头百姓却是很少有精力和时间去学习这些技能。

闻家因着是做生意的缘故,比一般的人家里更宽裕些,但闻家父母也断然想不到会请人专门去给闻昭教这些。

袁令仪自然能想到这些,笑着拉她坐下,说两人可以一起试着做,闻昭也应下了。

屋外细雨淅淅沥沥,里间香炉中燃起的烟袅袅升起,闺中生活好不惬意。

……

傍晚,黑云翻滚着从远处而来,带着一阵阵的雷声与雨点。

寸降匆匆来了一趟,说是今日官家赏了一些荔枝给裴清川,他公务缠身脱不开身,便差他尽早给闻昭送来。

闻昭回屋后坐在窗前绣凳上,支着腮看窗外的雨帘,眉头紧锁着,袁令仪一连喊了几声她都不曾听见。

还是梅香轻拍了下她的肩,她才懵懵的回神:“怎么了?”

梅香努努嘴示意她看袁令仪。

闻昭身子侧了侧,看着靠在贵妃榻上,眉头轻皱的小姑娘,提了提唇角:“令仪。”

袁令仪手往前一伸,指尖捏着一颗剥了皮的荔枝,果肉莹着一层水光,她不悦的问:“姐姐在想什么,叫了半天没反应。”

闻昭捏着帕子抚了抚胸口,眉间聚起愁郁,轻声说:“不知怎的,我这心口慌的紧,小侯爷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说完,她又觉着不妥,呸了三下,自顾自的圆话说:“兴许是天气不好,人也爱犯愁。”

“别想太多,表哥不会有事的。”袁令仪别开视线,看着一盆荔枝,道,“给你剥了荔枝,快吃吧,放宽心。”

“也是。”

……

天黑如泼墨,长街只几家铺面外的挂着的灯还亮着,车轱辘使过被雨水冲洗过的石板路,一步一步靠近侯府。

侯府外的灯笼被风吹的直打转,高大的府门紧闭着,看到马车近了,候在门房的小厮撑着伞快步跑了过去。

举着伞迎人下马车,一面快速的道:“郎君,侯爷与夫人已经回府了,约摸是半刻钟前到的府里。”

裴清川从他手中接过伞,打鼻腔里轻“嗯”了一声,拂了拂衣袍上起的褶皱,他抬眸看着府门两侧的阀阅,灯笼上昏暗的光映在青年的脸上,晦暗一片。

雷声轰隆,他敛眸收回视线,撑着伞一步步的拾阶而上。

进府后,他并未直接去爹娘二人所住的松云居而去,而是回了自己的院子,洗漱换了身衣裳,整理好了官服才出门。

油纸伞挡了些斜雨,厚厚的乌云压顶,时不时有一声闷雷砸下,裴清川在廊檐下,忽地将伞倾斜侧眸看向黑漆漆的天空。

电闪雷鸣的夜晚,也不知道闻昭会不会害怕。

……

及他到松云居,女使遥遥看见了便进去通报,掀起锦帘等着人过来。

进屋后,上首坐着一对中年夫妻。

左侧的老侯爷两鬓斑白,眉目间能看出裴清川与他是像了七八分的,宽阔的背脊,一身玄色长袍坐在上首,手中端着一盏茶。

右边的妇人一身淡青色的短袖褙子,下面着一件月白的三裥裙,面容柔静,发髻簪着一支累丝金簪,其余配饰也是清雅而不失高贵。

裴清川躬身见礼:“父亲,母亲安。”

老侯爷淡淡看他一眼,没有说话,侯夫人袁氏面上没什么表情的应了一声,道:“坐下吧。”

屋里一时安静下来。

侯夫人拨弄着桌上的香炉里的搁香片,漫不经心的启唇问他:“先前你在信里说的事,我与你父亲已知晓,那闻家姑娘在何处,我想见见她。”

裴清川微颔首,回道:“令仪受伤,叫她去外祖家陪她几日。”

侯夫人手微顿,抬手示意女使拿来巾帕净手,冷冽的眸子看向他:“竟这般巧,我与你爹要回京城,令仪就受了伤,如今她还在你外祖家。这闻家小娘子,倒是个聪明人,这来京城时日也不久吧,已经与四娘私下这么要好了,倒真不愧是个商户女。”

话里话外的贬低与鄙视刺耳,裴清川置在膝上的双手微紧,忍不住打断她的话:“母亲。”

袁氏看着他,眉间有些不悦,斥他道:“我说的可有半句虚言,清川,你如今真是愈发的没规矩了。”

裴清川沉默着听她说自己,连日的疲倦忽地涌上心头,等她说完,他站起身声音没什么波澜地道:“舟车劳顿数日,父亲母亲定然是累了,孩儿便不叨扰了,您二人早些歇息。”

话落,他恭恭敬敬地行了礼后便转身欲走。侯夫人叫住他,她扶着女使的手站起来,慢慢走向他,讽笑道:“行,我看你今日是无论如何都不肯将那小娘子交出来,如此看来她倒也是个有手段的。”

她站定在他面前,看着垂首一副老实人样的二儿子,继续道:“亏你将她如此袒护,我看你也个蠢的。我且问你,这些日子来,你就从来都不曾怀疑过她的身份吗?你凭什么断定她是闻家女,又是从何处得知的她同你有婚约,仅凭她所言的一纸婚书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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