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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3章 分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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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不离只觉毛骨悚然,眼前这个人绝对是个疯子!

李厚忍微微一笑,面上神情变得温柔至极:“好了,闲话到此为止,就让我来结束这一切,结束他们的痛苦。”

他再次走到季言洲身前,手中握着的匕首没有丝毫迟疑,竟是直接对准了季言洲的心口!

程不离暗道声不好,瞳孔骤然一缩。

可此时的她什么也做不到,不禁万念俱灰,眼睁睁地看着那匕首即将刺进季言洲的心口。

然而电光石火之间,突听“叮”一声脆响,仿佛金石交触之声,格外清晰刺耳。

程不离愣了一愣,但目光却清晰地捕捉到,一颗不知从何处飞射而来的石头打歪了即将刺进季言洲心口的匕首,甚至将匕首打得从李厚忍手中脱落,飞出去半丈多远,可见力度之猛。

李厚忍同样愕然,虎口被震得生疼,连带着背后平复下去的伤又开始痛了起来。疼痛引起心底的愤怒,李厚忍怒喝一声:“居然还藏着帮手,是谁,滚出来!”同时心底暗暗心惊,来人修为必定不弱,至少也在六阶,他此时受了伤,来人在暗他在明,已是不利,若是毒又不对来人起作用,怕是要一番苦战。不过,幸好他有四个人质在手里,谅那人也不能如何。

李厚忍凝神警惕片刻,四外却无半点动静。他冷笑一声,忽然抽出收在腰间的黑色拂尘,拂丝忽然分作四股,分别缠在扶玉、江凌烟、云邪、季言洲的脖子上。

“再不出来,就别怪我心狠手辣,叫他们身首分离了。”

李厚忍撂下一句威胁,仔细搜寻着四周。

果不其然,须臾之后,伴着习习夜风,不远处茂盛的草丛中传出窸窣响声,下一刻,现出一个身量颇高,头裹黑巾、面带木质面具的黑衣人。

李厚忍见状,不由讥讽道:“呵,原是个藏头露尾的鼠辈,不敢以真面目示人。”

那人闻言什么也未说,只一步步向前,最后,沉默地挡在了程不离的身前,与李厚忍无声对峙。

李厚忍眯起双眸,手指下意识地扣在了腰间的红玉笛上。

程不离抬头看着眼前突然现身的黑衣人,不知怎的,竟从此人身上感到一种奇异的熟悉之感。

黑衣人无言伫立,忽然,他将手伸进衣袖中,很快便取出一把形状怪异的银色兵器。

那银色兵器通体约摸二尺多长,只一边开刃,而刀刃部分由厚至薄,刀刃的一端不似一般刀柄,而是一个弧形的圆圈,看上去颇像是一把只有一半的剪刀。

李厚忍一见那形状奇特的银色兵器,目光瞬间一凝,遽然间想起了什么,他神情阴狠,冷声道:“原来是你,上次你便坏了我和孟璋的好事,这次竟还敢来与我作对。”

黑衣人依然不发一言,手握着兵器,只听轻微的衣袍摩擦之声,人已冲上前去。

手中的音奴依然沙哑缱绻地吟唱着歌声,李厚忍见他毫不犹豫地冲上前来,不由一声冷笑。然而下一瞬,他的冷笑遽然凝固在唇畔,那黑衣人不知为何竟丝毫不受歌声的影响,身形更是迅疾如电,眨眼已到了他的跟前。

李厚忍神情一震,手中拂尘刚动,便见黑衣人手中兵器银辉闪烁,将缠在四人脖颈间的拂丝逐一斩断,随后拿兵器便朝着他面颊直刺而来。

他瞳孔猛地一缩,足下一点,当即后退一丈多远。李厚忍警惕地盯着黑衣人,阴恻恻地道:“凭你一个人又能做什么,你根本杀不了我,而且他们一时半会也无法清醒,你一个人能救得了五个人吗。再者,你们可别忘了,这是哪里。”

说完,他忽然用拂尘卷了样东西,用力地向天上抛去,须臾,只听“砰”一声炸响,有什么在暗沉的夜幕中轰然炸开。

黑衣人不慌不忙,依然直冲上去与其缠斗起来,并且攻势越发猛烈,每一次攻击都有如雷霆万钧,直将李厚忍逼入山洞之中,而此时距程不离等人已颇远。

黑衣人见此停下攻击,身形又是一闪,已回到程不离身前,他一手揽住程不离,纵身向前一跃,快速地用银色兵器在扶玉四人项间各轻轻一刺。兵器尖端入体,四人眼底蓦地银芒闪烁,额间更是出现了一个银色竖纹,形状与银色兵器十分相似。

黑衣人随手将掉落附近的匕首捡起,重新插回季言洲腰间。他手握银色兵器,笔直地指向漆黑的苍穹,银色清辉在黑夜中格外耀目,光芒皎皎。

“随我来!”

他一声高喝,声音落在耳里,竟有如山寺洪钟,振聋发聩。随后,点足纵身,向着后山密林的方向奔去。

四人额头银芒流转,呆滞的神情有所松动,闻声毫不犹豫地跟随者黑衣人而去。

李厚忍从山洞中追出,恰好看见一行人向着密林奔去,他不由咬牙切齿道:“想跑?没那么容易!”他见前山已有个身影快速赶来,收了音奴,连忙大声道:“叶阁主,有小贼夜闯山阁,吴某既遇上,本想为山阁出一份力,可贼人狡猾且众多,在下不幸负伤,只能请叶阁主出来速速剿灭贼人,以正山阁威名。”

言毕,一个四十岁上下的中年人已至李厚忍身前,阔额高鼻,浓眉深目,他面无表情地睨了眼颇为狼狈的李厚忍,一句话也未说,只向着六人奔行的方向追去,速度极快,晃眼已不见人影。

李厚忍在心中不住怒骂,他平生最是痛恨这种看渣滓一样的眼神,有朝一日,他必会报复回来,叫他们尝尝他毒药和音奴的厉害。在心中骂完泄了恨,李厚忍这才追了上去。

正是夜色最深之时,乌云闭月,密林之中树影憧憧,视线极差,时不时还有粗壮的藤蔓和树杈猝不及防地横在身前、脚下。明明步履艰难,可黑衣人却仿佛对这里格外熟悉,如入无人之境,同时也为身后的扶玉四人开路。

虽是被一个陌生人搂着,可程不离竟奇异的并不排斥,她想起方才黑衣人说话的声音,虽然与她所熟悉的人完全不同,可她还是忍不住地想,会不会是刻意变化了声音呢?会是他吗?

念头还未转过,忽听黑衣人低声喝道:“两两分开,逃!”他再次举起银色兵器,忽有两道银光从刀刃上流转而出,分做两股银流,往不同的方向飞去。

身后的扶玉四人闻声立即两两分开,追随银流而去。

程不离闻言吃了一惊,这是又发生什么了?

就在此时,黑衣人转头对程不离道:“有人追上来了。闭上眼睛,我要用尽全力了。”

程不离听言下意识闭上眼,下一刻,便觉劲风仿佛刀刃一般割得面颊火辣辣的疼。但很快,便有一只手将她的脑袋按入怀中。程不离一怔,一股极怪异的情绪忽然涌上心头,似是羞怯又似是喜悦,痒痒的,极是挠人。

此时,她不知怎的忽然就笃定,是他,真的是他。

她的心口处怦怦直跳起来,心中无法抑制的狂喜几乎让她呐喊出声。

似这样也不知过了多久,四周渐渐安静,只有起起伏伏、天然汇成曲调的虫鸣之声。他们身后似乎并未有人跟来,不久,他便带着她停在了一个地方。

程不离转动眼睛,往四外看去,这里似乎已是密林的深处,地形复杂,林木千百,极易藏匿身形。

而此时他们正站在一段宽有三尺的树干之上,密层层的树干和宽大的枝叶严严实实地挡住了他们。这是一棵足有六七人合抱的千年古木,枝干虬劲,苍翠青郁,拔地千仞,庞大无比,人站在其中极为渺小。

黑衣人站在她的背后,握住银色兵器,使尖端微微刺入程不离的后颈。

“封。”

随着话音落地,程不离额头忽然现出一个银色竖纹,与此前扶玉等人额头的银纹一般无二。

之后黑衣人将银色兵器收入袖中,竟又取出一柄金色的、与之银色兵器形状相反的兵器,同样是尖端刺入后颈,随后面具下传出一个声音:“解。”

额间的银色竖纹金光流转,缓慢消失不见。刹那间,程不离只觉全身上下如释重负,轻松畅快无比。她下意识长舒口气,可人却无力地向后倒去。

“小心。”黑衣人连忙接住她,扶着她在树干上坐了下来。

程不离的目光一错不错地看着他,半晌,嫣然笑道:“找到你了,衡琅。”

黑衣人扶着她的动作明显一滞,不禁抬头惊讶地望着她:“你……”

程不离虽然看不见衡琅面具下的神情,却能想象得到他怔住的神情。仿佛是要验证自己心中所勾勒的模样,她飞快地伸手摘下了他面上粗糙的木制面具。

果然与她心中所想如出一辙。

程不离笑了一笑,一双杏眸亮晶晶的,仿佛盛满了遥远天际细碎的星子。

“好久不见,衡琅,谢谢你救了我们。”

似乎是被她明媚的笑容感染,衡琅也微微笑了一笑,他忍不住问道:“你是如何认出我的?”

程不离歪头凝视着他,只笑着道:“这是个秘密。”其实连她自己也不知是如何确定下来的,只知道自己心中那感觉绝不会出错。

“对了,”她拉着衡琅在身侧坐下,又道,“你是怎么知道我们在那里的?”

衡琅默了一瞬,道:“我起初便知晓他们要来救人。”

程不离闻言一愣,瞬间反应过来:“所以入山时提醒我们的是你?!”

衡琅点了点头:“我本也以为事情能够顺利,可不曾想今夜李厚忍竟会过来。此人极擅毒药并且心思狡诈,对付起来十分棘手,幸好你的那些朋友们不惧他的毒药,这才使事情不至于到无可挽回的地步。”

“啊!”程不离猛地一声惊呼,“那他们现在会不会有危险,李厚忍已经叫了人来,扶玉他们也不知有没有清醒过来,若是被抓到,就凶多吉少了!”

说着,便站起来想出去找他们。

衡琅急忙拉住她,宽慰道:“无妨,此时山阁里只有叶乾和李厚忍两个人能够行动,傍晚时,我在其他弟子的饭食里加了许多令人昏睡不醒的药,夜深林密,在这其中找人如同大海捞针,所以不必担心。至于那四位少侠,我已将他们心中的幻境与伤势封住,约莫一个时辰便会醒来,”

程不离这才放下心来。

衡琅在一旁问道:“说起来,你怎么会来青螺山?”

程不离闻言笑盈盈道:“在绥原城待久了,还是要出来历练一番,增长增长见闻。既是有机会,首先当然是要来青螺山的,你说你在这里,我自然是要来看你的。”

她眉眼含笑,同时在心中暗暗地道:最重要的,是我想将那些未能述之于口的话语尽数告知与你。不过,来日方长,也不急在此时。

衡琅听了,神情忽地一怔,他轻咳了声,微微别过脸去,露出一点发红的耳朵。

“谢谢……你来看我。”

程不离唇角噙笑:“他们说这片密林中有许多凶兽猛禽,极少有人来这里,但我看你对这里似乎很熟悉,你经常来这里吗?”

衡琅颔首道:“我自七岁便在这里了,后来才去的定山阁。”

程不离睁大眼:“你一个人吗?”

“还有……我姑姑。”说完,衡琅不自觉转头,向外望去,他的目光放得极远,越过片片密林,也不知是想要瞧见什么。

衡琅虽然什么情绪也未显露,可程不离却觉得他的眼底有一团浓得化不开的悲伤。

询问这些不过是想多了解他一些,不曾想却似是触及到了他的伤心事。程不离正想说些安慰的话,忽觉四周亮了一些,她抬头一望,原来沉沉乌云不知何时竟已散去,露出一轮圆大的皓月,光芒铮亮,当空普照。只见银辉四射,明光皎洁,照得山林清澈如画,净无纤尘。

程不离忍不住伸出手,虚虚握住林隙间洒下的素月清辉,赞叹道:“真美啊,我竟不知原来夜间没有灯火的山林也这般好看。”

衡琅想起在绥原城的那些天,道:“涂云山上的灯火似乎从来都是亮着的。”

程不离眼尾含笑:“是啊,一年四时,长明不灭,三千年来,涂云山的灯火从未熄灭。老人们都说,宗雪大侠最喜爱的便是璀璨辉煌的灯火,所以涂云山的灯火从不会熄灭。我从来认为唯有点缀着灿烂灯火的山林才是最美的,如今看来,这样静谧清雅的山林倒也妙极。”

“眼下还不是这片山林最美的时候,”衡琅望着她盈盈的笑意,眉眼也不自觉变得柔和,他缓声道,“到了秋季,密林深处的一棵古树会结出一种果子,果子瓜熟蒂落,却不腐烂,而是在夜间一点点消失,化作莹莹星光,漫天飞舞,滋养十里内每一株草木。那样的景色震撼而又瑰丽,犹如梦幻之境。”

程不离听着他的描述,忍不住赞叹:“若是能瞧见那样的景色,想必一生也难以忘怀。”

程不离眼眸晶亮,满是憧憬,她转过头,一双明眸笑盈盈地望住他,道:“看来我要留在这里一些时日了,这样的美景我可不能错过,到那时与你一同去看,可好?”

衡琅闻言不由呆住,明明只是一句简单的询问,却让他忍不住心潮起伏。一时间,他竟不敢再去看她明媚无瑕的笑容,竭力压制着自己翻涌澎湃的思绪,不敢去往其他地方去想。他怕那只是自己的多余妄想,怕她只是天生热诚如此,并无他意。

“嗯?”程不离见他许久没有回应,拽了拽他的衣角,有些促狭地看着他笑,“怎么不说话了?难不成是与旁人有约了?”

衡琅立刻解释:“没有,我……”

我很愿意。

那为何不去?

那就去吧。

他忍不住笑了笑:“……好,我们,一起去。”

程不离闻言笑靥如花,不过片刻,她忽然想到了什么,有些忧声地道:“对了,你这次帮了我们,定山阁那里怎么办,你还回得去吗?是否要赶在他们醒来之前回去?若是被他们知晓此事,会不会受到责罚?”

衡琅一愣,他原是这样打算的,不过眼下他忽然不明白自己为何要回去那里,从前他留在这里是因为老山主收留了他和姑姑,后来是因为答应了姑姑照看叶朝,可叶朝早已随姑姑而去,不知所踪,定山阁也已不是原来的定山阁,他为何还要留在那里?

可不在那里,他又能去何处?

天大地大,竟茫茫无依,这偌大天地无一处是他归去之地。

程不离见他眼神茫然,想了一想,忍不住在旁轻轻说道:“要不,和我一起出去游历吧,我也是一人,能多一个人相伴同行也是好的。而且,天下之大,奇景之多,我在书中看到许许多多的天地,北地的风雪,南海的长月,西山的层林,东谷的风号,那都是元洲最瑰丽的风景,若是不出去看上一看,委实遗憾,对不对?”

衡琅闻言一震,感受着程不离殷切的目光,耳畔是她既期盼又带着些许紧张的声音。他的眼前缓慢浮现出一副景象:他们二人并肩前行,走过高山深谷,看过长河落日,岁月在他们悠长的背影中缓慢流淌一地。

他心中豁然开朗起来,好似一直笼在心头的阴云倏然散去。

心头不由一热,转头便撞入程不离来不及收回的目光中。

衡琅微微笑了,继而坚定地摇头:“不回去了。”

“真的?!”程不离双眸晶亮。

衡琅点点头:“真的。”

程不离眉眼皆是藏不住的笑意,她摇晃着双腿,不由自主地哼起歌来。

“这山里还有许多有趣的地方,等这件事结束,我带你一起去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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