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上班，是晏慕菡开的车。

沈文茵坐在副驾驶上吃早餐，她略带埋怨：“都讲了今天有客户，你还非要玩到那么晚……”

“不碍事。”开车的女总嘴角勾起，欲望满足以后，心情格外晴朗。

“这个客户指明要见我，我看了他的资料，他就不是为了咱们公司来的。”

沈文茵咽下嘴里的三明治，皱起眉头思索：“你的意思是，这个客户是冲你来的？”

“嗯。”晏慕菡说，“这种事情以后也不会少，我自己出来开公司，渐渐有名气了，他们稍微打听一下都能知道我和寰宇集团的关系。”

寰宇集团就是恋人母亲时珺家的，沈文茵知道这点。

时家是上个世纪赶上政策红利起来的，到了时珺这一代已经在走下坡路了。

而时珺很有能力，她年轻、聪明、有激情，还是从国外留学回来的。

她接手时家的生意以后，不仅盘活了自家的生意，还渐渐将基本盘做大。

在这个过程中，时珺遇到了当初还是个穷小子的晏晨。

晏慕菡介绍说，她父母是很俗套的穷小子与大小姐的爱情故事，唯一的区别在于她父亲晏晨的能力还不错。

两人结合以后成立了公司，他们花了几年的时间做大做强，最后公司上市，改名寰宇集团。

寰宇集团现在的市值已经超过万亿元，是鼎鼎有名的存在。

晏慕菡作为寰宇集团最大控股人的独生女，从小就受人巴结。

她离开家里自己做公司以后，没有用以前那些人脉，而是一点一点从最基础做起。

现在晏慕菡的公司稍微有些名气，就被其他寻求机会的人发现了。

“那……”沈文茵犹豫着问了，“……这样目的不纯的人，咱们合作吗？”

听见这话，晏慕菡笑了一笑，转头瞥了一眼自己天真可爱的恋人，才熟练地打了个方向盘转弯。

“你笑什么？”

“我啊，笑我女朋友单纯呀。”晏慕菡眼睛弯弯，宽容地解释了。

“何必在意他们的目的，做生意讲究的是利益。他们顾忌着寰宇集团，很可能还会多让利，这不是坏事。”

自己的恋人一直有种书生意气，晏慕菡了解她。

沈文茵这种心慈手软的特性，导致公司的生意合作大部分都是晏慕菡去谈，前者更多的是管理公司内部的事务。

想到这，晏慕菡又耐心地说了一句：

“文茵，要善于利用对我们有益的条件，一味地排斥过往并不是成熟的表现。”

真奇怪，明明她自己都还总是为过去伤心，为什么现在又显得这么老练？

沈文茵侧头看晏慕菡，恋人的面孔漂亮而自信，嘴角一抹似笑非笑更给她添了些精明的感觉。

她知道，做生意谈合作这方面，晏慕菡就是天生的王者。

可沈文茵总是有些不服气，这也是两人的区别所在。

“我就是觉得，这样的合作可能会有些问题，客户不是冲着我们公司的产品服务来的……”

晏慕菡挑了挑眉，不置可否：“见了客户再说吧。”

*

中午晏慕菡和客户出去吃饭了，沈文茵自己下楼去了大厦附近的餐厅吃。

刚点了咖喱鸡排饭，她就接到了一个电话。

来电号码显示是9开头的八位数字，沈文茵一般是不接这种电话的。

这种电话大多都是推销骚扰或是客服热线，她不喜欢跟这些人聊天。

但最近她的心思杂乱，现在等餐也确实比较闲，沈文茵有些无聊，就点了接通。

“您好，请问您是沈文茵女士吗？您之前在我们网站上咨询过疗养院的问题，现在我们推出超值的优惠套餐，这是专门回馈客户的，体验过的客户都说好……”

甜美的女声传进耳朵里，一股脑地说了一堆话。

沈文茵想起来了，她在给姥姥找疗养院。

姥姥年纪大了，上了六十岁以后，身子骨就不像以前那样健朗了。

早在两三年前，沈文茵就有送姥姥去疗养院的想法，那时是因为公司刚起步，她太忙没法照顾姥姥。

她跟姥姥提了这件事，但老人家却因为过去的那种刻板印象而不愿意——只有没有子女孝顺、亲人不关心的老人才会被送进疗养院。

老伴离世了，女儿也不常联络，姥姥不愿意承认这些事实。

而且姥姥觉得自己挺好的，也不乐意离开自家小院，强烈拒绝去疗养院，沈文茵就放弃了这个念头。

前几天去看姥姥，她发现姥姥自己一个人摔伤还不去医院，给姥姥找个疗养院的念头就又出来了。

沈文茵工作忙，现在又出了这种事情，她不可能再放着姥姥这么大岁数的人自己住。

除非有人能照顾姥姥，孟晓哥的身影在她的脑海里一闪而过……

沈文茵听见电话那头的女声叫她好几遍，才回过神来。

不管怎么样，她得先了解一样疗养院的环境待遇，要挑个好的疗养院，才能有把握说服姥姥。

“没错，是我本人，我想给家里老人找疗养院，你简单介绍一下吧。”

“好的。沈女士，我们疗养院坐落于……”

“……”

一顿饭吃得心不在焉，沈文茵付了钱回到自己的办公室。

刚坐下来没多久，财务部的经理胡悦就来了。

“总监，那个新来的实习生走了，公司需要给她结清这半个月的工资，但是我们都没她的联系方式和卡号，您看……”

新来半个月的实习生，就是商蓁蓁。

沈文茵舒展了眉头，看来晏慕菡还是把她的话放在心里了，以后在公司不用看见商蓁蓁了。

“商蓁蓁在彭柯那组，彭柯之前带她，也没有她的联系方式吗？”

听到她这么问，胡悦摇了摇头，神色有些不自然：“问过彭柯了，她说……商蓁蓁把她删了。”

“删了？”

还真是让人惊讶，这就是新一代人的职场断舍离吗？沈文茵刷到过此类视频：新一代人直来直往，商蓁蓁今年才不到二十二岁……

“嗯，商蓁蓁她留的手机号码也打不通。”

胡悦打断了她的联想。

“这样啊……”

沈文茵转了转手里的黑色签字笔，垂目两秒才说话，“行了，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

胡悦出去以后，沈文茵暗自思忖：

商蓁蓁是晏慕菡带来的人，一没签实习合同，二没约定过支付报酬，三还联系不上，按理来说不发工资既不违法，也不算过分。

但她们公司不是黑心的，其他实习生都发工资，只有商蓁蓁不发工资也不太好。

沈文茵当然有商蓁蓁的微信，只不过她不怎么想和后者说话。

而且，彭柯这个带她的经理都被删了，沈文茵不觉得自己有什么理由能留在“尊贵”的商家大小姐朋友圈里。

这个公司里她确定能联系到商蓁蓁的，只有晏慕菡了。

沈文茵纠结着打开了小白猫头像的聊天框，打了几回字也没发出去。

算了不装了，她就是不想让晏慕菡跟商蓁蓁联系。

删除打好的字，沈文茵点开商蓁蓁的微信。

「你好，请你核对一下你的实习期工资。」

沈文茵挺意外地看到自己的消息居然真发出去了，而不是收获一个红色感叹号。

商蓁蓁没删她，不知道是忘了还是有别的考虑。

趁着商蓁蓁还没回复，沈文茵给财务经理胡悦发消息，要了她的具体薪资条。

胡悦很快就发来了对于实习生的工资统计表格。

商蓁蓁那一栏赫然写着：

「基础薪资：15×120 业务提成：0 早退罚款：2×50 总工资：1700」

沈文茵看完就把图片转发给商蓁蓁，没多久就收到了回复。

一只萨摩耶微笑天使，是商蓁蓁的头像。

此时很阳光洒脱地回了句：「不用啦，这点钱就拿去请之前的同事们买奶茶吧，多谢她们照顾我咯~！」

微微挑眉，沈文茵并不意外，毕竟商家大小姐本来就有钱，不像是看得起千八百块钱的样子。

她回了句「好的」，就继续忙工作了。

*

下午四点多的时候，晏慕菡发了消息。

沈文茵看了看，是让她去接她的，晏慕菡刚和客户吃完饭，合作已经定下来了，后天签合同。

她收拾东西起身，走出办公室路过彭柯时，说了一嘴「我去接晏总，你们正常到点下班」。

彭柯乖巧目送总监踩着低跟鞋缓缓离去，确定看不到身影了才激动地尖叫一声。

“大领导都走了！晏总和总监这个点在外面，估计是不会回来了~”

底下的组员也很高兴，虽然沈总监并没有为难过他们，但领导们在总是感觉不太自在。

“彭姐，那我们今天不用加班呗！”

“当然不用。”彭柯白了她一眼，“总监都说了正常到点下班。”

“你们赶紧把手头的项目结尾，今天六点前都交上来就赶紧下班！”

“好耶！”

公司并不经常加班，加班还有补贴。

可平时领导没走，他们这群打工的也不敢走啊，总不能到了六点比领导蹿得还快吧。

总之晏总和沈总监16:00后出去还吩咐让加班的日子，彭柯他们可以很自在地完成手里的项目，然后刷刷手机、聊聊八卦和蹲蹲厕所，到了17:59就准备打卡走人了。

沈文茵不知道自己手底下员工们的快乐，她现在走在地下车库里只觉得烦躁。

可恶的幻听又出现了。

殊不知她觉得幻听可恶，幻听系统觉得她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