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前，晋城还处在城市化中期，生产工厂多，上空总是因此灰灰的。
这种现象叫做雾霾，那是当年的热点议题，中学生考试题中它总是出现。
但那天的天气很好，蓝天白云好像近在眼前，都在为那个随意靠在栏杆上的少女作陪。
沈文茵还没从景少离开的震动中缓过来，就看见晏慕菡微歪脑袋，略带疑惑地问她：
“你长得这么好看，怎么这么笨？”
“……啊？”
沈文茵没反应过来，呆呆地杵在地上，像是一根漂亮的电线杆。
“马上要月考了，你在十班吧，赶紧考到一班来。”
晏慕菡瞧她没明白意思，只好又说了一句，“我在一班，你来了，就没人敢欺负你了。”
拯救受难之人的天使或是救世主是什么样子，沈文茵不知道。
她也从来没想过这种电视剧里的存在，会真正在她生活中出现。
但此刻，看着懒洋洋的晏慕菡，她不自觉地心跳加快。
沈文茵想，她一定要考到一班去。
……
“砰、砰、砰。”
富有节奏、一顿一停的声音唤醒了沈文茵的神智，她从回忆里挣脱。
是晏慕菡在敲车窗。
刚刚还在回忆里的人，现在正活生生地歪头看她。
“想什么呢？这么入神，都没看到我招呼你。”
“想你呀。”
沈文茵笑着回答，看她坐上了副驾驶。
系上安全带，晏慕菡挑眉，觉得新奇，自己的恋人很少说这种情话，她忍不住问了下去：
“想我什么？”
“不告诉你。”
沈文茵看她坐稳，启动了车辆，“去哪？回家吗？”
“唔……你还没吃饭吧？”晏慕菡想了想，“我们去吃晚饭吧，就去你喜欢的那家。”
沈文茵喜欢的那家是自助火锅，闻言伸手摸了摸晏慕菡的肚子。
“看来你没怎么吃饭啊。”
感受着轮廓明显的腹肌，她点评道，“客户让你倒胃口了。”
晏慕菡不置可否。
她中午去和客户吃饭，下午和客户打高尔夫，虽然生意谈下来了客户还让利不少，但其言语间想要巴结寰宇集团的意图太过明显，整得晏慕菡心情稍有不满。
不过，就像之前她跟恋人说的那样，谈生意搞合作不能太在意这些，商人就该利用起自己的有益条件。
晏慕菡倒了胃口，也没表现出来，客户离开的时候还高高兴兴的。
“那就去吃自助火锅。”
沈文茵挂了一档，缓慢行驶在路上。
城市现在才五点左右，正是晚高峰时刻，路口随处可能出现电动车、行人和不守规矩转弯的车，她在这种时刻开车都很谨慎。
车子行驶得慢，也就有精力聊天。
沈文茵提起姥姥：“我想给姥姥找个疗养院，今天打电话问一下，没想到现在疗养院这么贵，一个月就要上万了。”
“你姥姥怎么了？”晏慕菡从手机里抬起头，“上次就想问了。”
但当时她出差在郦城很累，就想着回来再问，结果回来也忙，就给忘了。
“她摔了一跤，尾椎骨裂了，现在正在针灸治疗。”
晏慕菡皱起了眉头：“现在你姥姥有人照顾吗？”
“邻居在照顾。”沈文茵说，“请护工姥姥也不愿意，只能先这样了。”
“你姥姥六十多了吧？我记得你和我说过。”
“嗯。怎么了？”
晏慕菡说没什么，只是介绍了一下疗养院：“现在疗养院想找好点的，那就是会员制的了。你说的一个月一万多的，那只能算是普通的。”
“什么是会员制？疗养院还有会员？”沈文茵搞不明白了。
她不知道也正常，晏慕菡并不意外，毕竟恋人的家庭环境没有那么好。
“会员制其实是需要人带进去的，平常人不知道。”
晏慕菡细心地讲解起来，“这种事情圈里的人都知道，会员制的养老院环境最好，有配套的私人医院、娱乐健身场地，还会定期组织旅游、讲座等活动，你能看到知道的那些有名的艺术家、明星或者专家也会受邀到那里去做活动，还有挺多别的方面的，总之全是顶级的配置。”
“这么好？！”沈文茵惊了，“说得我都想去了。”
晏慕菡失笑：“你也不想想这是为哪些人配备的疗养院，当然全都是顶级的。”
“这种疗养院，最早是给那些权贵高官富太太用的，后来扩大圈子以后，有门路的人家也能进，就引入了会员制。”
“你想去的话，我可以带你去。”
晏慕菡的身份是完全能够进入这种疗养院的，现在谁能不给寰宇集团面子呢？
毕竟寰宇集团是新时代近十年的商业巨头之一，疗养院也是要与时俱进的嘛！
“噢。”沈文茵思考着，有些犹豫，“不好吧，我不是那个圈子的人……再说，这也太麻烦你了。”
晏慕菡微微抬头，从车内后视镜里看清了恋人的表情。
那种期待的、又有些不好意思的纠结，在沈文茵脸上格外好看。
“没关系，我不怕你麻烦。”晏慕菡知道她想去，给她找了个理由，“你就当是为了给你姥姥考察一下疗养院环境。”
“……好吧，那什么时候去？”沈文茵同意了。
“现在。”
晏慕菡点开消息栏，给沈文茵发了疗养院的位置。
“疗养院有自助餐厅，去那里吃饭也是一样的。”
沈文茵重新导航，在下个路口变道转弯，听着身侧的人打电话。
「马院长吗？我晏慕菡，待会带个朋友去你那看看环境。」
「你不在啊……没事，我们自己看就行了，不用人跟着。」
「行，下次有空，咱们再详谈……」
电话挂了以后，晏慕菡主动向沈文茵解释：“刚刚给疗养院院长打了电话，是我妈那边的关系。”
晏慕菡母亲的关系……
沈文茵想了想：“时家的关系？”
“嗯。”
*
疗养院位于远郊，和商蓁蓁家的裕景园别墅区是一个方向。
车子越开越快，周围的景象也变化为绿树成荫，渐渐远离了纷扰的晋城中心。
古代地理学家曾经评价晋城：左环沧海，右拥太行，北枕居庸，南襟河济形胜甲于天下，诚所谓天府之国也。
三道水系冲积而成一块大平原，在地壳运动过程中浮浮沉沉，最后形成了两道天然的屏障——雁山和五行山。
晋城就在两座山之间被保护得严严实实，形成了一个湾。
其实这里总体的地势并不算缓，只是中间城市所在地是平原而已，两座山海拔不低，中间还有各种丘陵相连。
沈文茵和晏慕菡的目的地就在丘陵之间。
“这里空气真清新。”沈文茵将车窗降下来，感受鼻尖清凉的呼吸。
晏慕菡“嗯”了一声：“肯定要选在环境好的地方，大多是老年人住，树多对呼吸好。”
随后没开多久儿，巨大的疗养中心就出现了眼帘。
疗养院全名是夕照疗养中心，规模很大，远远看去跟一座城一样。
沈文茵顺着道进了车库停车，打开车门落地就赞叹了：
“这里一看就很贵，值很多钱的样子。”
晏慕菡比她先从车里出来，笑着说：“还好，当初建的时候也就花了七个亿。”
“......？”
沈文茵的表情略有空白。
恕她直言，七个亿怎么也称不上还好吧。
沈文茵曾经看过报道，一个亿的现金纸币就重达1.15吨，七亿的钱不是七块钱啊！
怎么就还好了？！
沈文茵知道她和恋人的家境差距，成万上亿在恋人那种层次不算什么，对她来说就是很难接触的事情了。
所以她没说话，要是把心里话问出来，沈文茵觉得这样会显得很没见识，她也不想扩大这种差距。
“怎么了？”晏慕菡发现她的表情有些不对，“你觉得七个亿建的疗养院不够好吗？”
“……还能更好吗？”
沈文茵艰难地问出这句话，压制住了问「七个亿建的疗养院不够好那到底多少才够好」的冲动。
“其实这个疗养院真的还行了，投入再多就有些太显眼了。”
晏慕菡以为她觉得七亿太少了，毕竟放在今天来看，正常的同规模商业建筑都要超过十亿元投资。
夕照建设于三十年前，那时候钱的购买力比现在要强，也没有现在这样膨胀的成本，因此七个亿就建成了。
晏慕菡想了想，给沈文茵讲解起了疗养院的具体建设过程。
“夕照当初就是几家联合起来办的小玩意，所以一开始选的地没那么大。后来被其他家知道了，才弄得正式起来，许多家都进行了注资。”
“……你家也有？”
“时家原本有。”晏慕菡牵着她的手向前走，“掌握的股份不算多，后来资金链紧张就给卖了。”
“这片地是山里的，没花多少钱就批下来了……”
在她的介绍中，沈文茵了解到原来夕照疗养中心的历史还挺久的。
上世纪的百货大楼在新政策下逐渐落寞，港台文化盛行的情况下，新一代集吃喝玩买的购物娱乐商场横空出世。
夕照疗养中心就是在此时出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