靥若是个好下属,做起事来干脆利落毫不拖泥带水,司煜只是先回去处置了那个胆敢算计自己的下仆,待回头准备收拾始作俑者的时候,却发现靥若竟已经全部都搞定了。
这什么见鬼的速度,还能不能给他留点事干?!
为此,司煜还偷偷同沈钦抱怨:“她就不能慢着些出手,让我也出口恶气再说?”
沈钦只能安慰道:“那也是她职责所在,事情解决了不就好了么?”
司煜气哼哼一扭头,不说话了。
这件事在朔雪宫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靥若雷厉风行的举动到底给不少人留下的深刻的印象,沈钦得知算计司煜的是两名女子时还有些意外,但转念一想,却也不难明白这其中的因由。
说到底,可不就是冲着他沈钦来的么?
可意外的,这件事却并未引起他什么情绪上的波动来。
那远远被送走的女子如何沈钦不作评价,可听靥若提起那另一人,落入刑堂只因她暗中施了不少手段,不论是流言还是挑唆司煜都有着她的手笔,最终落得个这般下场,倒也是她咎由自取。
那刑堂,单看名字便能猜出是个什么地方,就连司煜这等身份都要对其讳莫若深,只道被关进去就绝没有须尾俱全活着出来的道理。那名叫芙钰的女修究竟会遭受什么,自然也不言而喻。
可即便对方是为一介女流,沈钦却也只是心中平淡,升不起半点怜悯。
她们当日使尽手段挑唆司煜之时,可曾想过会落得如此下场?
莫说她手段不深,未曾造就什么严重的后果,但那两人都是为修道中人,打着要他命的主意了,心思却狠毒至斯,很难不让他想起害他性命的散修,沈钦没有当圣母的兴趣,自也不会吃饱了撑的再当烂好人,闲着没事去原谅要弄死他的人。
此时心中没升起什么心灾乐祸的情绪,就已算他涵养不错了。
司煜倒是憋了一肚子火没发出来,可该下刑堂的下了刑堂,该送走的第二日也马不停蹄地送走了,他还能怎么办?只能独自一人在演武场舞刀弄枪一下午,将气全撒了出来,这才又欢欢喜喜地找沈钦来玩耍。
他可是看出来了,新结识的小伙伴对朔雪宫乃至整个北域都知之甚少,便毫不吝啬同他解答一番,好满足满足自己“传道授业”的乐趣,短短几日功夫,他又拉着沈钦将这朔雪宫上上下下都跑了个遍,美名其曰要熟悉这里的环境,着实把沈钦折腾了个够呛。
司煜虽活了一百来岁,在妖修里却还算得年少,心理年龄更是同沈钦差不了几岁,甚至还比沈钦跳脱许多,两个少年心性的家伙凑在一块儿当然相合得很,一段时间下来,连沈钦都不曾自觉,被他带得活泼了不少。
司玘对他这一变化自是欣喜,要知道平日里沈钦着实太沉闷了,也不爱动,有什么憋闷之处就藏在心里,根本没什么排解的法子,长此以往下去无疑对心性不利,但如今有司煜带着,司玘便没什么好忧心的了。
有司煜在,自然不会再有什么人明目张胆找沈钦麻烦,而司煜和沈钦两人一个张扬一个内敛,性格上恰好互补,也能借沈钦的性情稍稍影响一下司煜,好让他收收小孩子脾气。
就这样,沈钦在这个世界终于结识到第一个朋友。
这段时日过得舒畅开心,沈钦在修炼上,却也实打实地没有半分松懈。
如今若想入定,好长一段时间对他而言都不大可能,可沈钦仍每天都花半日时光沉浸修行之上,骨骼既已凝成,接下来从心脏开始,五脏六腑乃至修士最重要的上下丹田俱是被他一一凝练而出,要更进一步,便就是那繁杂经络了。
沈钦倒是想提升速度,奈何经络一说庞大复杂,需得细细构筑,根本不可能一蹴而就,沈钦便也不得不按捺心性,慢慢琢磨起来。
这次数一多,他原本那点急迫的心情也逐渐消失,心境便发平稳了。
还多亏了司煜,沈钦在朔雪宫活动的范围扩大了不少。
起初还他还时常觉得那些个道童仆从眼神古怪,总似有指指点点之意,不过每每在司煜瞪视之下都不得不仓惶收拢,战战兢兢不敢再显露太过。
走到哪里都被人用异样的眼光打量无疑是叫人极不好受的,沈钦又不能明说什么,只得暗自强压忍耐,可随着时日渐长,那流言传着传着没了意思,竟又悄然平息下去。
主上什么意思他们这些当下人的摸不清楚,那司少宫主是个什么态度,他们还眼瞎看不见么?这没头没尾的东西传了这么久也该腻了,脑子活络些的都不会看不出来,那沈钦甚少同下仆接触,流言又都是怎么传出来的便不做他想。
要说起来,除了被送走的那位和下刑堂那位,原本跳得最欢的几个如今可被各自敲打一番,如今像是闭口了的蚌壳儿,可不敢再多说什么了。
不是所有人都会对司玘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的,更不是谁都成日没事干专门盯着沈钦一个,有司玘暗中把控,不知不觉间投注在沈钦身上的异样目光少了不少,沈钦便也愈发自在起来。
这日闲来无事,沈钦便陪着司煜在后花园闲逛。
“唉,课业课业,你说我平日好生修炼倒也罢了,怎么连那些个之乎者也弯弯绕绕的玩意儿都逃不开去?”司煜一脸苦相,看上去烦恼到了极点,“要我说咱们妖修把实力提上去可不就行了,书本那东西学来干嘛?将来又用不着。”
“将来用不着,现在也总能磨磨你那不着边际的性子。”沈钦随手摘了片薄叶,捻在指间打着转儿把玩,“司玘说了,再过段日子就让那些个妖将回来,教教你怎么打理朔雪宫的产业呢。”
“别!你可千万别吓我!”司煜顿时一蹦,脑袋摇得像是拨浪鼓,“那产业的事情可麻烦,有时候连叔父都要头疼,我可不接那苦差事。”
说着说着,他又道:“若是叔父真有那般打算,那我更不要读书了。”
这小老虎,跟司玘虽然是叔侄关系,但性子可真差了十万八千里。
沈钦不由摇头,又冲他调笑道:“这话你敢同你叔父说么?”
司煜顿时如被强塞了一瓣酸橙,脸都皱了起来。
他俩一边拌嘴,一边绕过曲折的小径,正此时,一阵轻快脚步由远及近,似是朝他们飞奔而来——
“司煜!”
随着一声娇喝,沈钦就见司煜脸上顿时显露出几分慌张,拉着他转身就要逃跑。
沈钦:“……嗯???”
结果还没等他步子迈出去,就有人一个健步从侧面冲了上来,三两下就挡住了司煜的去路。
“我说怎么到处找不到你,原来是躲这来了!”来人一袭红衣红裙,面容姣好肤色白皙,却生着一头奇异的红发和棕红色的眼睛,而她眼尾生着一颗淡红色的小痣,看样子不过豆蔻年华,眉宇间却不见丝毫年少稚气和小女儿的娇憨,一举一动都流露出一丝英气,在这雪白一片的花园中甚如烈火灼灼,端是扎眼非常。
可司煜显然并不在意她的美貌,又或者说,自少女出现起他整个人就开始紧张起来,浑身紧绷脸色发白不提,光看那神态,沈钦甚至觉得站在自己面前的不是少年,而是一只弓起脊背耳朵下压、浑身毛发都炸起来的猫了。
……该说他不愧是只小老虎吗?
“顾翎,你……你又来找我做什么?”
“你还好意思问?”那名叫姑娘眼睛一瞪,衬着那淡红泪痣更是明艳非常,换做旁人叫她一瞪,恐怕也生不出半点厌恶的心思,沈钦却发觉司煜看上去更为僵硬,好像连头发都快要竖起来了,“你好好算算,这几日演武场你可曾踏进半步?居然敢放我鸽子,你真是皮痒痒了不成?”
“我……我这几日可忙着呢,谁有那个功夫天天和你这野丫头打架……”
“你能有什么事可忙?我看你是被揍怕了吧。”
“怕?我会怕你?”司煜最是心高气傲,受不得那激将法,登时高叫道:“你那点儿拳脚功夫算得了什么,要是我认真起来,把你拔成秃毛鸡信不信?!”
“有本事来啊。”顾翎冷笑一声,张口便堵住了他所有退路,“明日酉时,演武场不见不散,谁要又是临阵脱逃,那就到司前辈那儿学狗叫去吧!”
沈钦好端端的看着戏,登时咳呛一声。
学狗叫,这……这算是哪门子的赌约啊。
可司煜却仿佛对这惩罚忌惮非常,只得硬着头皮道:“学就学……小爷我还怕你不成?!”
只是那嗓音,不知不觉都带了些颤抖。
沈钦登时无语。
这简直就是智商上的碾压了,司煜这做派着实搞笑,到底知不知道什么叫做色令内荏啊?
司煜……司煜当然是知道的啊,只可惜他脑子一热就被顾翎赶鸭子上架,这会儿就算想反悔,也根本没处说去了。
这名为顾翎的少女一来就开始和司煜斗嘴,如今终于心满意足,这才发现一旁还站着个沈钦,将她俩情状通通都看在了眼里。
“……可让道……公子看笑话了。”她似乎有些不好意思,下意识拢了下头发,又注意到沈钦无甚修为 ,一句“道友”落到嘴边又收敛回去,而后自然改口,落落大方道:“在下名唤顾翎,这位公子看着面生,可是初到我朔雪宫来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