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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我亲师兄一只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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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忱呼吸微窒。

他都不用低头去看,脑海中几乎立刻浮现出一幅鲜活的画面:

绯红色的袖口太过宽大,抬起时滑下去一截,露出徐赐安因常年挥剑而线条流畅的小臂。那里,靠近手腕的薄薄一层皮肉让宫忱的喉结顶着,陷下去一小块……

他的师兄说,硌着他了。

宫忱只觉得头皮都要炸了,未及反应,一股热流顺着鼻腔滑下。

他当即仰头,喉结紧绷,但来不及,鲜艳的红已淌过唇和下巴。

嘀嗒,嘀嗒。

滴在了什么上面。

四周安静片刻。

徐赐安抬手,呈给他看,白皙的手腕上是两滴溅开的血色,格外刺目。

“你就这点出息。”他说。

宫忱用力闭上眼。

耻红蔓上耳根。

嘀嗒。

又是一滴血落到掌心,徐赐安捻了捻,灵力从指尖微微亮起,又迅速熄了,血只是被抹开,并没有消失。

他叹了口气道:“净身术你会吗,不会我现在教………”

最后一个字被生生咬在舌尖。

有什么东西在吸……手腕……上面的血……嘶……舌头……

……这家伙。

徐赐安被激得蜷起指尖,又被捏起来,一根一根掰直了,摊开。

宫忱一舔嘴唇,瘾君子似的,刚从徐赐安的手腕上离开片刻,又伸长脖颈埋入徐赐安的掌心。

他将脸上的血蹭到面前掌心的软肉上,又一点一点□□干净,留下湿腻的痕迹。

“够了。”

徐赐安哑声道,往外推了一下,不料磕到什么坚硬的东西,浑身不自在地抖了抖。

宫忱偏头,舌尖舔过后槽牙,笑了笑,下一秒,张嘴将徐赐安那沾血的无名指整根含住。

徐赐安:“!”

他瞬间抽手,被随后而来的一道“啵”声燥得面红耳赤,恼极地打了宫忱一巴掌。

这一打,泛粉的掌心又沾了血,看得宫忱喉结上下一滚。

“有完没完!”徐赐安怒骂,“恶心不恶心!你再舔,舌头给你拔了!”

宫忱闷闷一笑,他决定了,以后每次徐赐安勾搭他,有意也好,无意也罢,他都一并连本带利还回去。

反正徐赐安羞了,他就不羞了,便宜占了,才不觉得被占便宜了。

他最后凑上去亲了亲徐赐安的手腕,淡淡的光芒亮起,霎时徐赐安手上的血渍、液渍、连同自己脸上的污脏一并消失得干干净净。

徐赐安愣了一秒,随即化掌为拳,暴怒地砸来:“你会净身咒?你竟然会?!你有毛病吗不早点用?!!”

宫忱任打任骂,越来越觉得那拳头轻轻绵绵,那骂声甜甜蜜蜜,心里大叫不好不好,好生歹毒的催情香,再这样下去他又要扑倒徐赐安了!

于是火急火燎背着人跑到三殿,里面正传出一阵伤心欲绝的哭声。

“李南鸢,你这个狠心的女人!”

“本王死了这么多年,你一次都不来看本王,如今你儿子一出事,你立马就化身下界,你让本王情何以堪!”

“难道我们青梅竹马的情谊就半分也比不上你们的母子之情吗?”

“差不多行了,”李南鸢道,“跟我青梅竹马的人多了去了,当年红檀一条街的乞丐都是,我难道个个都看望一遍?”

“再说了,你在下面妻妾成群,过得不是很好吗?”

“我好个屁!好个屁啊!”姚泽王嚎啕大哭,哭到连自称都降了,

“我刚来时,这里到处都是仇家,他们整日欺负我,不是把我当狗溜,就是将我扔进油锅里炸,你都不知道我有多惨!你根本不关心!李南鸢,你好狠的心,你都不来看看我!”

“好了,这些我都知道了,”李南鸢拧下他的鬼手,歪了歪头,“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姚泽涕泪横流,情深意重道:“南鸢,我是真的喜欢你啊………”

“嗯嗯,”李南鸢抛着鬼手,挑了下眉:“除了这个,还有别的吗?”

“我想跟你成………”

还未说完,李南鸢笑着,把那只鬼手塞进姚泽王的嘴里:“好了,既然你说完了,那就该我说了。”

那鬼手发出尖锐嚎叫:“恶心!!太恶心了!!”

姚泽王弓腰单手撑地,瞠目欲吐:“呕!!!!!”

宫忱硬着头皮推门进来,李南鸢正说着“我就这么一个儿子,你也敢动”一脚将姚泽王结结实实踩进地里。

地表瞬间裂开数道裂纹,延申至殿门口,宫忱的脚下。

宫忱:“………………”

“来了?”李南鸢收了脚,淡淡地瞥了宫忱和他背上的徐赐安一眼。

这眼神和当年踹他进千斤岩时一模一样,让宫忱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宫忱自认为这些年长进很多。

在被逐出紫骨天的那一年,他像是忽然打通了任督二脉,一夜之间天赋境界飞涨。

他不再是紫骨天那个整日被人戳着脊梁骨笑话的李南鸢的二徒弟,逐渐成了段家捧在手心的天之骄子。

他曾经那么怕李南鸢,不仅是因为李南鸢拥有一脚将他踹至重伤的实力,更是因为那之后整整一个月里,无一人为他撑腰,无一人为他鸣一句不平。

他在养病时偶尔会想,要是自己的爹娘还在人世,就算他们没有李南鸢那么厉害,但也绝不会放着自己受欺负不管。

可惜他的爹娘都不在了。

没有爹娘,就没有人撑腰,没有人撑腰,就要受委屈。

而这样的委屈,他还要受一辈子。

后来也时常宽慰自己,没死就好,活着就好,但是并没有因为自己还活着就高兴起来。

李南鸢第一次让他认识到自己的弱小不堪和孤立无援。

他以为这样的惧怕,会随着时间的流逝以及自身的强大而逐渐褪去。

但终究还是跟阴影一样留在了心底,像烙铁烫下的疤痕。

宫忱掩去眼底的情绪,先把徐赐安放下来,自己则朝着李南鸢的方向缓缓跪了下去。

虽说他当年被赶出了门派,但李南鸢并未和他断绝师徒关系,是当年极少数的没有对他落井下石之人。

师父。

宫忱在心底默念一声,低下头。

他身上散发着与鬼界浑然一体的死气,既不是一个活人,又没有死透,混得不人不鬼,实在有些没脸见李南鸢。

李南鸢本来是直直朝着徐赐安的方向去的,见宫忱跪下,目光在他身上停了片刻。算起来,已经五年没见过这个徒弟了。

她抬起一只手。

来了。宫忱瞬间绷紧脸部肌肉,生怕牙齿都被打掉。

手悬在了头顶。

“背挺直。”李南鸢说。

宫忱咬牙挺起了背,头上的那只手便跟着往上抬了许多。

“嗯,”李南鸢目光稍有和缓,“长高了不少。”挥了挥袖摆,一颗圆润的青色丹药浮至宫忱眼前,“此药能修复你的身体,你服下吧。”

宫忱有些怔愣,双手接过。不、不打了?可方才进门时,李南鸢的眼神的的确确是压着怒意的,如果不是针对他,那是——

立时,一道沉闷的声音响起。

宫忱骤然扭过头去,只看见被打得脸偏了过去的徐赐安。

他瞳孔猛缩,刚要起身。“别过来。”徐赐安转回头,嘴角渗出一缕鲜血,平静地下了命令,“眼睛闭上。”

宫忱像忽然被钉在地上,眼皮沉重地阖上。他不是很明白,不,一点都无法理解,李南鸢为何要对徐赐安……

砰!!

又是踹在身体上面的声音。

宫忱心脏仿佛跟着这道声音颤了一下。世人皆知李南鸢有一柄雪白锋利的杀剑,但其实,她最初成名凭借的不是剑法,而是她那凶狠异常的腿法。

这一脚,宫忱不敢想……

“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李南鸢的声音冰冷无比。

“……”徐赐安蜷在地上,脸色惨白如纸,肋骨不知断了多少根,每一次呼吸都很艰难,“……知道。”

“知错了吗?”

“………”

“我恨不能回到过去,”李南鸢深吸了一口气,“当初说什么也不该让你去焚那些禁书,偷学便算了,如今……真的是疯了。”

徐赐安喘了会气,笑了笑:“我倒是……很庆幸……”

“呵,”李南鸢冷笑一声,又是一脚踹去,丝毫没有留情,这回踹到的却不是徐赐安了,宫忱不知从哪扑了过来,挨下这一脚。

方才他身上的束缚因为下令者的虚弱而消失,睁开眼,看见半躺在地上吐血的徐赐安,浑身的血都仿佛凝固了,完全是凭身体下意识的反应挡在徐赐安的面前。

“宫忱!”徐赐安接住他,又急又怒,“谁让你过来的……你干什么?!”

宫忱紧抿着唇,二话不说捏住徐赐安的下巴,打算把那颗青色丹药喂给他。

李南鸢却瞳孔微缩:“不可!”

宫忱动作一顿。

恰时一道灵气射来,几乎是急迫地把那颗“丹药”击得粉碎。

“嘶!”

青烟中,宫忱看见了一条弯曲的青黑色小蛇因为痛苦而伸展身躯,转瞬间在灵光中寂灭,随烟散去。

“…………”

宫忱神情由错愕逐渐变为平静。

那不是药,而是涂了“糖霜”的“剧毒”,若没猜错,里面的小蛇应当是用来处理邪尸的水皮蛇。

它进入尸体后,会将体内的每一寸血肉都腐烂成血水,直至宿主只剩一张皮时,才会吃饱魇足地钻出来。

他方才没有立即服用,并非是怀疑李南鸢会害他,只是觉得自己不配用这么好的丹药。

没成想……

宫忱忽然俯身咳了起来,方才挨那一踹的疼痛直至现在才令他真正感受到。

又来了。

他用力得好像要把五脏六腑都咳出来,当年整个人嵌在千斤岩里动弹不得时,那种深深的无力与悲哀重新灾难般漫了上来。

和当年不一样的是,李南鸢现在是真的想杀了他。

哪怕他已经死过一次了。

其实和鬼尸打交道了这么多年,他能理解李南鸢的想法。

人死不能复生,妄想打破这一规律的,绝大部分造出了邪祟走尸,还有少数,看起来虽然如生前一般,其实只不过是恶鬼仿着宿主生前的记忆,装作是人罢了。

禁术之所以为禁术,不是因为这一门术法有多邪恶,而是因为它只顾塑造诸如“人死复生”的美好期望,却不顾及“几近于无”的可能性,往往带来的不是天灾就是人祸。

所以,在李南鸢心里,宫忱此时已经与一只恶鬼无异,必须要除。

宫忱能理解,只是,李南鸢虚摸着他的头说“高了不少”时,他以为李南鸢还当他是宫忱,是弟子。

原来不是这样。

她把他当恶鬼来欺,来杀,眼都不眨。

“本来我没想亲自动手的,”李南鸢道,“就算是我,要亲手将曾经的徒儿碎尸万段,也还是有些不忍的。”

她说着不忍,杀剑却已经入手,转瞬之间在虚空之中凝出密密麻麻的一片青色剑气。

宫忱表情凝重,第一时间先将腰间玉佩封灵,后者疯了一般颤动:“宫先生!您放我出来!”

他置若罔闻,将玉佩取下,想重新托付给徐赐安,后者扫开他,扶着剑,缓缓站了起来。

一道、两道、三道……十几道紫色剑光同徐赐安一样,挡在宫忱面前,挡在成千上万道剑光面前。

“用我教你的东西拦我?”李南鸢笑了笑,“怎么还像个小孩子一样。你信不信,我的剑可以不伤你分毫,取走他的性命?”

徐赐安信,当然信,只是他一开始就没打算蚍蜉撼树。顷而,他把紫色剑光齐齐对准了自己。

李南鸢沉默了一会,凉声道:“若今日不是我在这里,你还能如何护他?”

徐赐安说:“或以命换命,或以血养血,或立地成魔,总有办法的。”

李南鸢气得大笑了,连道了三声“好”,五指一握,徐赐安身周的剑便碎成了万缕烟尘。

“那你怎么知道,你护的不是一只恶鬼呢?”她冷冷地问道,

“它顶着这具皮囊的容貌和记忆,欺骗你,玩弄你,有朝一日甚至会杀了你,你怎么看不清呢?!”

“如果随意欺骗、肆意杀戮就是恶鬼……那您刚才不也一样……骗了他,想杀他吗?”

徐赐安强行凝出几道摇摇欲坠的剑光,又再次被碾碎,他闭了闭眼,一字一句道:

“阿娘,您有没有想过,若此刻他就是他,是您的弟子,不是什么恶鬼,您这样想他,他该有多伤心?”

宫忱忽觉鼻尖酸得厉害,视线一片模糊,看不清徐赐安了。

但是很奇怪,那些压在身上的岩石却一下子没有了,好像徐赐安轻飘飘的两句话,就把它吹跑了。

“那你这样想我,好像我是什么坏人一样,我就不伤心了?”李南鸢目光微动,“我是你娘,你难道不应该无条件站在我这一边吗?”

徐赐安愣了一下,低着头说:“对不起,可是,您已经有爹了……”

“笑话!我跟你爹,和你跟他,能一样吗?”

“………怎么不一样了,”徐赐安不赞同地看了她一眼,“我们只是还没有洞房。”

李南鸢:“…………”

她已经一个字都不想同徐赐安说了,直接放开杀阵。

徐赐安想也不想,转身抓起宫忱的一只手,欲将他护入怀中,宫忱动作却更快,伸手定住了他。

他僵着身,瞳孔死死盯住宫忱。

后者做错事般低了头,牵住他,在他的手背上轻轻印下一吻,一滴冰凉的东西落在吻旁。

便是这刹那,青色剑影从侧边铺天盖地而来,像一场洪灾,在徐赐安眼前将宫忱湮灭。

彻骨的寒意从手上穿过,却没有给徐赐安留下任何的伤口,但牵住他手的那个人,已置身一片血雾中。

徐赐安颤抖着闭上了眼。

他不敢看。

毫无生气的宫忱。

他不敢再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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