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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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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着宋芹如同被狂风刮过的树一般,摇曳几番又将坠未坠。

林晚音有一瞬几乎是下意识般想去搀扶宋芹,可有丫鬟比她快一步。

于是那未伸出的手僵在了原处,看起来竟像是她一动不动。

母亲像气急了,朝她大喊,叫她滚。

她其实听不太清,原先那一丝畅快早已经烟消云散,如今紧接着的是一种被围困在大鼓中,被隔绝的感觉,将她再一次笼罩起来。

青筋在母亲的颈间、太阳穴上凸起,她看着母亲整个脸因气愤涨得通红,只觉得害怕。

有一种慌乱从脚底蔓延而上。

就像是落荒而逃一样,林晚音转身往自己的住处快步走去。

从小到大不管是经历过多少次,当母亲在她面前盛怒,她依然觉得恐惧。

心在胸膛里激烈跳动着,林晚音分不清究竟是因她走得太快,还是因害怕。

待她回到院中,几乎是跑向房里。

掩上房门的那一刻,浑身的力气像从躯壳中被抽走,只留下一颗不真实的心脏在胸口跳动,提醒她还活着。

倚靠着冰冷的雕花檀木门,林晚音缓缓滑下去,瘫软在地上。

就因着她不愿嫁去苏家,不愿为从小欺负她的人助力,母亲便动怒了吗?

明明她才是母亲的孩儿,为何母亲总是偏心?

从小母亲见着她便总是会高兴不起来,很多时候更是会望着她幽幽叹气。

她自觉是自己一直让母亲失望罢了,可等到有一次母亲念着她的名怔怔落下泪来,她才发现自己的存在好像总是会让母亲伤心难过。

于是她便暗暗与自己说,再乖一些,再听话一些,顺从一些。

只要顺着母亲的心意,母亲便会开心些许,只要长成母亲喜欢的模样,母亲便会看重她些,疼爱她些。

那日她从险中捡回一条命,苏醒过来便看见母亲为她忧心、为她难过,她好像觉得自己真的做到了,母亲似乎比以前更看重她。

明明母亲是在乎她的,可今日又为何像从前一般不顾她的意愿?

仿佛那天她感受到的一切全是昙花一现,只像一场梦,如今醒来便什么都不剩下。

泪水凝成串,一滴接连一滴砸在紫檀木铺就的地板上。

像是委屈至极,呜咽声自林晚音的喉中溢出。

空气太稀薄,她只觉得要喘不过气,心中有丝丝绞痛像要将她整个人从内一点一点碾碎,将她挫骨扬灰。

疼,太疼了。

撑着身子想要站起身来,双手却如棉花一般直直滑落。

脸颊撞在紫檀木板上,阵阵凉意渗进骨头里。

在昏迷前的一刻,林晚音想起那夜吞下的,混着泥沙的药丸。

——

仿佛在深渊中无尽地坠落,周遭一片黑暗。她惶恐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雪白纱幔。

可还是惊魂未定,林晚音大口喘着粗气,手下意识地抓向脑后垫着的玉枕。

待触摸到枕着的,是冰凉的玉,她才稍稍安定下来。

是梦,方才不过是梦罢了。

身体里疼痛不再,好像一切都只是幻觉。

她疑惑撑起身子,正欲唤小桃,余光却撇见枕边那叠得方方正正的,一角压在玉枕下的纸片。

有种不安的预感涌上心头,即使此时锦被盖在身上,她也觉着寒气入骨。

颤着手将纸片勾起,展开只见上边写着寥寥几字。

吾之所愿,望姑娘勿忘。

这字迹林晚音并未见过,可没有人能比她更清楚这九个字是什么意思。

那人她是永远忘不了的。

是那夜烛光下,剑锋直抵她咽喉,让她自甘为棋的人。

这是赤裸裸的威胁?还是提醒?

她想起昏迷前的疼痛。

方才是毒发了吗?

可医师不是说她的体内并无毒素吗?

雕花檀木门似有人推动,细碎的吱呀声忽地响起。

她下意识将纸张攥进掌心,警惕看向来人。

透过纱幔,林晚音认出是小桃的身影,才稍稍松了口气。

“姑娘醒了?”小桃见纱幔映出帐中人坐起来的剪影,放轻了声音问道。

听见帐内人嗯了一声,小桃忙放下手中水盆,脸上笑着挽起纱幔,正想开口哄自家姑娘高兴。可待看见林晚音那苍白的脸面,竟连唇上也毫无血色,不禁怔了一瞬。

自安置好苏公子赠的药材后,她便忙回院中寻姑娘,一路上只觉得周遭丫鬟小厮都好似比平日里多看自己几眼。

小桃正疑惑呢,谁知竟从院中小道的假山侧让她听见有丫鬟在嚼姑娘舌根,这才知晓是姑娘在院中顶撞了夫人,还惹得夫人发了好大的脾气,有好事的下人便传开了,一时间林府上下都在议论此事。

匆忙跑回院中,房门却怎么也推不开,唤姑娘也没有声息传出来,便寻了会撬门的小厮将房门撬开,只见姑娘不知何时昏倒在地上。

乌发铺在肩上,衬得一张小脸白得吓人,细碎的发丝被冷汗浸湿成一缕缕,贴在细嫩的颈间。

将小桃吓得想起那夜姑娘被苏公子抱回苏府的模样。

回过神来,待她将昏迷的姑娘搀到床上,又换了件衣裳,顺便细细检查伤口,所幸伤口并未裂开。

本想去寻水给姑娘擦下脸,府中请的医师也差不多到了,届时便仔细看看姑娘为何会昏倒,不承想她刚回来姑娘竟醒了。

可看着床上那人的苍白模样,小桃鼻尖泛酸,只觉得就算是醒了也免不得要叫医师瞧瞧。

想着林晚音刚醒,定是渴了,便转过身给她倒了盏温水:“姑娘,先喝一口,医师待会就到了。”

林晚音手中正攥着纸条,恐被小桃发现,只抬眼看着她道:“你喂我喝吧。”

小桃自然不推辞,坐在床边便将茶盏递到林晚音唇边,看着林晚音一双眼眸通红,自己也不由得落下泪来。

自家姑娘只不过是不愿意嫁去苏家罢了,怎么夫人就要发这么大脾气。

姑娘也是,从前一向听从夫人安排,怎的好像自那日牡丹宴后就像变了一般呢?

“傻丫头,哭什么?”林晚音喝下几口水,恢复了些暖意,看小桃瞧着自己落下泪来,扯出一个苍白的笑问道。

小桃转过身将茶盏放好在桌上,又抬袖擦了脸上的泪,闷闷答道:“奴婢是在心疼姑娘。”

她从小跟姑娘一同长大,姑娘在林家中的境况,她最是清楚不过。

往日里姑娘不少被兄长欺负,夫人不但不替姑娘讨公道,如今还要姑娘嫁去苏家给一向欺负自己的人铺路,姑娘不愿意也是应当的。

“让医师回去吧,不必来了。”趁着此时,林晚音将掌中的字条塞进锦被里,想起小桃方才说医师待会就到,又吩咐道。

那人恐在林府早已布下了眼线,否则怎会留下信笺威胁她?

此时传医师诊脉,那人怀疑她居心该怎么办?

若是如此,那在院中与母亲说的那番话,莫不是早已经传到那人耳中了?

思及此处,林晚音心中一时间有些慌乱,忙挣扎起身,小桃见状便上前搀扶。

“给我梳妆,医师到了便一同随我去看母亲。”她许是害怕,下意识紧攥着小桃的手。

那人连苏家都不放在眼里,连苏家公子都敢行刺。

能用她来胁迫苏家公子,那同样也能用母亲来胁迫她。

若因她那番话传入那人耳中而害得母亲有个三长两短...

她不敢想。

小桃不明所以,只觉得林晚音的手凉得吓人,看她这般着急,也不敢多问,连连点了头就给她穿衣,连发髻也是挑最简单的样式匆匆挽了。

临出门前,林晚音撇了眼床上的锦被,将小桃支出去,只说让小桃在外头等她。

在锦被里翻出那字条,塞进怀中藏好。

残阳如血,洒在府中,映入眼帘让人触目惊心。

两人带着医师便匆忙往宋芹院中走去。

一路上不少目光流连在她身上。

这些目光就像苍蝇一般,只要她一眼看过去,那目光便飞走了,但若是她不理会,那目光便一直粘在身上。

在林家没有人怕她,下人们都心知肚明,她是不受宠的那一个。

偏偏就是这样的林家,母亲要她帮衬。

来的时候心急火燎,可待眼前就是母亲的院落,临门一脚她却觉得步有千斤重,心里有些害怕了。

林晚音想起白日里她说的那番话,想起母亲愤怒的神色,想起母亲叫她滚回房中。

但也只是踌躇了一瞬,她便屏着呼吸,迈进宋芹院中。

父亲对母亲是极为用心的,虽林府布置的匆忙,但母亲院中的装潢却是与临州院子中的种种出落得一致。

没有丫鬟上前阻拦林晚音,待走到那紧闭的房门外,她硬着头皮,抬手将门敲响。

“娘亲,阿音来给娘赔罪。”

她哑着声音喊出口,隐隐带了哭腔。

她还是觉得委屈,她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不对,可此时此刻,她不得不服软。

因着担心母亲,怕有那么一丝意外。

房中没有一丝声响传出来,林晚音心急万分,不由得又敲了敲房门,声音也带了几分急切:“娘,阿音错了。”

如今的境地,让她感觉像回到被抛弃的那一年,不禁鼻尖眼眶泛起酸意。

像被人推进万丈深渊又跌进寒潭,深不见底的恐慌与冰冷将她包裹得密不透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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