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秦逸云这个内部人员带路,陈嘉良和黎落只能假装情侣,自然地闲逛,“一不小心”走到慈善拍卖晚宴的展厅。
朝展厅望去,里面的布置跟之前陈嘉良来时一样:摆满圆桌,空无一人。
陈嘉良的前脚刚想往展厅里走,小臂就被用力拽了一把,一股往后的力,把他整个人往回拉。
虽然,他已经见识过黎落惊人的爆发力,但还是被这股跟体型不成正比的力气吓到。
黎落用眼神提醒他,不要轻举妄动,还牵起他的手,带他贴着展厅的墙壁往里走。
跟陈嘉良那双满是茧的手比起来,黎落那双手非常养尊处优。有些凉,但柔软,适合牵手。
被他牵着的陈嘉良,后背贴着墙,用气声问:“你要干嘛?演习吗?”
黎落没说话,拍拍他的肩膀,示意他往上看。空荡荡的展厅里,连灯都没开。除了桌子,就只有他们两个人。但每个角落的摄像头却一直亮着灯。
理论上,这样一个场馆,6-8个摄像头就能覆盖完整。但陈嘉良却发现,会场所有摄像头的位置,都被调整过。
至少,展厅墙壁外一米的距离,监控无法拍摄。上次在国际金融大厦吃过亏的陈嘉良,看向黎落:“你动的?”
被冤枉的黎落“啧”了声,否认道:“当然不是!”
“安保部署、监控平面图,还有美术馆的逃生路线,黎升全给闪电了。”
“陈嘉良,你怀疑我?”
现在的黎落,跟第一次见面,那个高冷、睿智的反社会人士有了极大的反差。不但会撩人,急起来还学会告状。
陈嘉良一脸无辜:“金融大厦那晚,你用监控逼着我干了什么,不用我给你复述了吧?”
“再说了……”陈嘉良抱着双手,意味深长地看他,“你又是通过什么手段,知道黎升把美术馆的安防文件给了闪电的?”
在黎宅装了监视器的黎落,哑然:“……”
……
3号展厅内,所有监控的角度都被调试过,这是陈嘉良获得的第一个信息。
调整监控之后,闪电还有什么部署呢?陈嘉良看向黎落:“你还知道什么?”
黎落从包里拿出美术馆的小册子,册子的最后一页,印着美术馆的平面图。当然比不上黎升拿到的详尽,只能看到展厅的大概位置。
黎落在平面图靠北边的位置,点了点,说道:“这是我们目前所在的位置。”
对于承办晚宴展厅的位置,陈嘉良心里有数,这个展厅在美术馆最北边角位,两面朝海,只有一个出入口。
陈嘉良喃喃:“跟当年珠宝展的场地很相似。”
黎落摇头:“可以说像,也不完全像。”
他指着展厅右侧的一堵墙,看陈嘉良没反应,说道:“这堵是防火墙,场地位置足够,就关着。遇到占地面积大的展览,就会打开。里面还有一个内间,可以布展。”
陈嘉良恍然:“这个展厅,还是个套房。”
黎落点头。现在他们避着监控,不好进去,只能在外面想象里面的情况。
“你朋友应该跟你说了,黎家跟美术馆馆长做了置换。”
陈嘉良点头:“美术馆把场地借给黎家办晚宴,作为置换,黎家把收藏的珠宝借给美术馆做一期珠宝展。”
黎落快速接过话题:“对。黎何慧美选这个展厅,不但因为风景好,还是因为这个内间。”
“她打算在晚会那天,把珠宝运送到内间办一个临时展。让当晚的来宾在晚会开始之前,能在这里提前参观。”
陈嘉良点头:“里面有出入口吗?”
黎落像是料到陈嘉良会问,胸有成竹地从包里掏出一支笔,在小册上画了几笔。
“内间有一条员工通道。主要是给展品或者VIP离开用的,能从内间,直接通向停车场。”
陈嘉良沉思片刻:“如果闪电偷了项链之后,企图逃走,只能从这条通道,否则就只能从3号展厅的正门出去。”
“对。”黎落应着,发丝从耳旁滑落,“哗”一下像掉落的帘子,挡住了侧脸。陈嘉良皱了皱眉,没忍住,手指往头发里横着往后一拨,帘子重新拉开,绕了个弯落在耳后。
温热的手指沿着的耳朵轮廓划了一圈,酥麻感从耳边扩散到后背,黎落忍不住打了个激灵。
他偏过头,看陈嘉良的指尖悬在空中,揉了揉耳朵,投诉道:“痒。”
陈嘉良默默收回手指,笑着问:“其实,要是闪电埋伏在安保公司押送珠宝到美术馆的路上。不是更方便?”
“这珠宝都不用展出,已经被他拦截了。”
黎落摇摇头:“安心保险负责押运的保镖,你打过照面的。”
黎落故意在这里留了一个停顿。陈嘉良看他的同时,朝他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何止是打过照面,他被人撵着,抱着鞋跑楼梯逃命窘迫情景,还历历在目。
黎落继续道:“他们的李队长雇佣兵出身,四肢发达头脑简单。如果闪电选择在半路明抢,跟李队打正面,那肯定是打不过的。”
“更别说,容易引起警方注意。所以,闪电绝对不会明着来,100%玩阴的。”
“如果要避免正面冲突,闪电大概率等这批珠宝抵达美术馆后,在提前掌控安保和监控的情况下,在保镖们自信以为万无一失的时候把项链偷走。最后,神不知鬼不觉地偷运出场馆。”
陈嘉良的手指在画册上点了点,继续提出假设:“他会不会,在珠宝抵达美术馆,以及布展之前动手?”
为了储存展品,美术馆内部也有安保级别相当高的储藏室。
黎落思考片刻,语气并不笃定:“珠宝到美术馆后,估计只会短暂停留,很快就要被拿到内室展览。”
“除非黎升把美术馆的储藏室都买通了,否则,只要有李队那群保镖贴身看着珠宝,他下手的机会依然很难。”
……
黎落和陈嘉良后背靠着墙,有一句没一句地推理着。天色也慢慢暗了,美术馆内响起双语广播。礼貌地提醒游客闭馆时间即将到来。
按照黎落的分析,闪电的作案时间,更有可能在晚会现场。趁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热闹的饭局。制造骚动,从而把珠宝据为己有。
问题是,3号展厅这样的结构,除了从员工通过逃走,并无二法。闪电真是这样打算嘛?
美术馆的闭馆广播短暂结束,展厅内再次恢复安静。这时夕阳已经完全落入海中。黑暗的展厅内,他们只能靠微弱的月色,看清彼此的面容。
陈嘉良问:“如果你是闪电,打算怎么偷?”
黎落警惕地反问:“陈嘉良,你不是在钓鱼执法吧?”
陈嘉良的头偏向他,轻笑:“讲道理,我们两之间,到底谁钓谁?”
“我纯粹想从你的角度,揣摩下闪电的意图。”
黎落“哼”轻笑着:“也对,毕竟,我跟闪电的脑回路比较像。”
这很像陈嘉良会说的话,但这话从黎落嘴里说出,并不让他有丝毫认同。兴许,他没意识到,自己内心深处,并不希望把黎落跟闪电划归为同一类人。
陈嘉良装着无辜:“这话是你说的,我可没有这个意思。”
黎落睨着陈嘉良,想说什么,又停住了,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最终,还是没说出口。
他抬头看着展厅的天花板,目光顿住,手肘撞着陈嘉良的:“我觉得,闪电可能会从上面入手。”
……
天花板,其实是黎落的惯用手段。第一次从天台逃脱,第二次引陈嘉良上通风口,都是利用了被包裹在天花板内的夹层,既能掩人耳目,又能来去自如。
但,3号展厅并没有做天花板。它只依靠铁架支撑,也就是说,哪怕闪电打算藏身在架子上伺机行动。也绝不可能逃过现场众多保镖的目光。
陈嘉良思来想去,没结果,只能请教现场唯一的观众:黎落。
“从上面……真的可以?就算监控被调整了角度发现不了,下面的保镖也不瞎,更何况有我们呢?”
黎落看着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模样,居然有些得意:“这你就不懂了吧。”
“你刚刚的说法,是假设所有人的目光都盯着上面看,那就算是蚁人也会被发现。”
“但如果,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更重要的事情吸引,那不就有机可乘了?”
陈嘉良“啊……”了声,恍然大悟:“障眼法。”
场馆内的广播声陆续响了两次,空荡的展厅已经黑透了,热闹的美术馆变得荒凉。
黎落和陈嘉良在这方黑暗的角落里,有一句没一句低声聊着,偏偏谁都没开口说离开。
直到广播的电流声停止,门外走廊传来稳重的脚步声,其中混杂着金属碰撞的沙沙声,听着像钥匙。
估计是美术馆的保安大叔,过来清场和锁门的。
脚步声和钥匙声在走廊回荡,像极了挂着铃铛的猫,随时汇报着他的方位。声音越来越近,让人有一种身陷恐怖片,怪物步步逼近的错觉。
终于,陈嘉良的手肘碰了碰黎落,目光看向无边的黑暗。
他问:“走吗?”
黎落沉默片刻,突然扬起嘴角,眼睛在黑夜里依然很亮,他抬头看着陈嘉良,干脆道:“走。”
保安大叔拿着强光手电筒,站在3号展厅门口,来回扫视。除了早就安排好的圆桌,一切都很正常。
他从前门走到后门,腰间钥匙的“沙沙”声,也从前门响到后门。灯光落在后门上,门像被风吹过,又像被谁推了一下,晃晃荡荡的。
保安觉得奇怪,手电筒朝密封的落地窗照了照,对摇晃的门啧啧称奇:“哪儿来的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