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赵子珩总是被一群男生围着。
更新的动漫、新潮的玩具、奇怪的冷知识，什么话题他都能接上。
赵子珩和女生相处得也好，看到女生们跳橡皮筋、踢毽子，赵子珩也会插科打诨地参与一下。
女生们并不介意，凑不齐人的时候还会喊赵子珩帮忙绷一下皮筋。
人见人爱的赵子珩在乔希这里却感觉到了例外。
即便在家里已经熟络，到了学校乔希还是像不认识他一般。
在走廊上碰见，乔希会目不斜视地路过。
一起去学校时，乔希也会在赵子珩遇见其他相熟的同学时不动声色地拉开距离。
赵子珩以为乔希对自己有意见，但回到家后，乔希又态度正常。
她会跟他一起做作业，遇到不会的题时也会询问他，偶尔还会跟他讲自己班上的趣事。
“乔希，你是不是觉得认识我很丢脸？”赵子珩不解。
“没有啊。”乔希并没有说谎。
“那你在学校为什么躲着我？”赵子珩放下手里的笔。
“我，我没有啊……”乔希的眼神闪躲起来。
“哦，可是上午在操场……”
赵子珩刚想举例说明，就被乔希打断了：“今天数学考试的最后一道题你做出来了吗？”
“当然！那道题又不难！”真·学霸·赵子珩的骄傲不允许被质疑。
……
很快，赵子珩发现乔希可能只是性格腼腆，他的脑中很快形成了一个计划。
在学校遇见，赵子珩会大声地喊乔希的名字。
做完课间操回教室的路上，也经常跑过去扯一下乔希的马尾就跑掉。
看到乔希慌张又拿自己没办法的样子，赵子珩得意地笑：这下你不能装作不认识我了吧。
因为赵子珩，班上的女生开始围着乔希，跟她讲黄金档的电视剧和流行的动画片。
原本不熟悉的男生，也开始主动跟乔希打招呼。
就像舞台上的聚光灯突然都投向了角落里的石头。
石头本不需要台词，也没有表情，安静地躺在角落里没人注意。
可突然王子说，看，那里有一块石头。
大家好奇起来，这石头如此普通，王子为什么会看到她。
人们围着石头摸一摸，敲一敲，看一看。
石头就慌了。
乔希想赌气不理赵子珩，又会不自觉地想起赵子珩的好。
比如她忘记带作业时，赵子珩会跑回家帮她拿，会把自己的队徽借给她，会帮她做兴趣班的手工作业，会在课间送来从小卖部抢到的烤肠……
再之后，乔希习惯了男生的起哄和女生的好奇，也不再在学校里刻意躲开赵子珩。
有一天她突然发现，和赵子珩相熟不再那么难为情，而原本关系普通的同学们对她也热情了很多。
乔希就这样一步步地，适应了赵子珩的热情，成为了他最好的朋友。
她不再是石头，有了台词，适应了灯光，第一次看清了舞台的样子。
那时候乔希有了勇气，学着和赵子珩并肩。
甚至在赵子珩离开后，她都以为自己可以继续勇敢下去。
-
放学后乔希在教室里磨蹭，赵子珩背着书包探进头来：“乔希！回家了！奶奶说……”
赵子珩一句话没说完，被乔希用目光示意闭嘴。
乔希的眼睛瞪得太大，赵子珩觉面前的女孩像极了她家里那只大白猫。
那只大白猫总在赵子珩进门时瞪大眼睛凶巴巴的，但只要乔希叫它两声摸摸它的头就温顺下来。
一只虚张声势的小猫。
教室里剩下的几个女生看向乔希，朝她挤眉弄眼。
乔希迅速收拾好书包，走出教室。
一出教室，赵子珩的手就搭在了乔希的书包上：“我们先去买个狼牙土豆吃吧，我要饿死了，我请客。”
乔希神情紧张，眉心微皱，侧过身甩开赵子珩搭上来的手，加快了步伐。
“你走那么快干嘛，等等我。”赵子珩追上乔希，手又搭了上去。
“你别扯我书包。”乔希扯着书包的背带，想摆脱赵子珩。
“走慢点，我快饿晕了，要狼牙土豆才能救命。”说着赵子珩把自己的重量压向乔希。
乔希甩不开赵子珩，无奈地说：“你起来，男女授受不亲！”
“等我吃完土豆就长胖了，你反正也不瘦，可以亲……哈哈哈”赵子珩说完觉得好笑，自顾自地傻笑。
赵子珩整个人靠在乔希身上，乔希躲不开，跺起脚来：“赵子珩！”
眼看着乔希着急，赵子珩识趣地往旁边挪了挪，却没有放开乔希的书包：“哎呀我又没把你当女的……”
看乔希又要发作，赵子珩加快了步伐：“哈哈哈，你是女的，大美女，快走啊美女，本帅哥请你吃土豆。”
他的小辫子在脑后随着奔跑晃动，乔希此刻只觉生气，想揪着那条小辫子狠狠地扯。
赵子珩看到卖狼牙土豆的小摊两眼放光，精神一下提了起来，放开乔希跑过去：“老板两碗，糖醋麻辣！”
“我不要！”乔希跟上来，狼牙土豆的香气飘散在空气里，她被包裹其中，不自觉地咽了口唾沫。
她跟赵子珩堵着气，站在一边小声说：“我妈说路边摊不干净。”
赵子珩立马扯了扯乔希的衣袖，冲老板露出一个天真的笑容，然后转头严肃地对乔希道：“不干不净吃了没病！你妈今天不在，吃了她也不知道。大队长请客，不要不给面子。”
乔希顺着赵子珩的胳膊看到那鲜红的三根杠，嘴角抽了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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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刘雅珍烧了排骨，催着两个孩子添第二碗饭。
乔希和赵子珩撑着瘫在沙发上。
赵子珩突然凑过来拍了拍乔希的肚子：“恩，跟我的一样圆。”
“赵子珩！你就是流氓，动手动脚的，我要告诉你奶奶！”
“好啊我帮你，奶——”
乔希立马捂住了赵子珩的嘴，狠狠瞪着他。
赵子珩偏开头，咯咯地笑起来，翻身捞起电视遥控器，翻找想看的频道。
乔希看着自己的手心，因为着急上面好像留下了赵子珩的口水，她嫌弃地扯过纸巾，一边擦手一边看向没心没肺的赵子珩。
男孩的眼睛最是好看，睫毛很长，微微颤动，总是笑盈盈的。
乔希慢热，心里知道赵子珩好却不知道该怎么表达。
李向东和乔鸿波很少表扬乔希，所以她也不知道怎么去夸赞别人，即便她是真心，也觉得难为情，怕说出来显得虚情假意。
但赵子珩总能毫不吝啬地夸乔希，比如蝴蝶结系得好看，拼音写得好看等等。
这些优点微不足道，赵子珩却夸得无比真诚。
乔希羡慕赵子珩，觉得他无论做什么都能做得很好。
对乔希来说需要努力才能做到事，赵子珩似乎都能轻易做到。
他轻松地学会了画画，轻松地加入了学校合唱团，轻松地考了双百分，轻松地让老师同学都喜欢他，甚至轻松地被李向东喜欢，被李向东夸赞。
乔希一边羡慕着赵子珩，一边暗暗较着劲，想要变成和他一样优秀的孩子，变成李向东的骄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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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怎么样啊，你在几班？”乔希回到家书包还没放下，李向东便询问了起来。
“三班。”乔希想了想又补充道，“……中考录取成绩前五十名都在我们班。”
“哦，那你能排多少名？”李向东把炒好的菜放到桌上。
“听说我们学号是按照入学成绩排的，我学号33。”乔希低头回答，没有看李向东。
“嗯，你看，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吧，你之前在初中成绩也是前列，现在去了五中只能排在班级中游。不过还有机会，到了高中就是新的开始，只要努力，进步的空间还是很大的……”李向东说。
乔希没有搭话，用筷子拨弄着碗里的米饭。
“你们班主任呢？教什么的？”李向东问。
“数学，叫文才，是个男老师。”乔希一一汇报。
李向东点点头：“嗯，重点班教数学的老师应该很有经验，你要跟班主任搞好关系，认真学习。”李向东夹了一筷子蔬菜到乔希的碗里，“你们班同学呢，都是成绩好的，氛围应该还不错吧？”
李向东欲言又止，想到乔希初中的事就一阵唏嘘。
乔希初二的时候，一次月考成绩突然就下滑了十多名。
李向东开完家长会回来，心里憋闷，把乔希的成绩单扔在桌上就是一顿质问。
乔希心情本也不好，面对李向东的愤怒，她一直压抑着的情绪瞬间冲破了枷锁：“没有原因！就是没考好！怎么，是不是只有我考得好才配做你的女儿？”
这是乔希第一次顶嘴，她看到李向东的表情从愤怒到震惊再到愤怒，然后李向东拿下了墙上的那条竹根。
这根悬挂在墙上的竹根，是乔鸿波从部队带回来的，说是这种竹子的根部韧性很好也很轻巧，用它打人，省力又实用。
乔鸿波磨掉竹根上尖锐的倒刺，把它挂在了乔希的书桌前。
这竹根成了一道威慑，时刻提醒乔希如果不好好读书，如果不听话，就需要尝一尝这道特制的“笋子烧肉”。
这么多年，李向东第一次拿下竹根，最后打在了旁边的茶几上。
李向东扔下竹根，进了卧室狠狠关上了门。
这竹根没有打在乔希身上，却打在了母女的心里，那些已经不存在的倒刺却分明刺在两人的心上，一碰就疼，用力拔出便会撕开一条口子，血肉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