课本领回来后，文才趁着前排分发书本，慢悠悠地说：“明天，7点40早课打铃，8点10分第一节课，不要迟到。第一节课是我的数学，我会进行摸底小考，看下这个暑假，你们还了多少给初中的老师。”

小声的哀嚎传来，文才抿嘴笑着：“你们可能也听说了，三班是本届重点班中的重点班，集中了最优秀的同学。这不是谣言，在座的各位，希望你们对得起‘优秀’二字，不要让我失望。”

等书本分发完，文才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项，接着说：“今天就这样，放学吧。你们可以在学校里转一下，熟悉下环境，但还是要早点回家，不要在校外逗留。明天大家就是正式的高中生了，明天见。”

文才刚走教室里就炸开了锅。

“明天摸底考啊，一来就考试，太变态了！”

“不会考新的知识点吧，还说下午去买发夹呢，这下要预习了。”

“靠，我初中的书都卖了！”

……

教室里人影晃晃，乔希一边收拾自己的书本，一边回想赵子珩刚才看向自己的眼神。

那像是无意地一瞥，没有什么含义。

这么久了，他应该不记得我了。

小学五年级上期的家长会结束后，寒假开始。

乔希回家拿了背包便匆匆往大门跑去。李向东在大院门口，等着她赶去火车站。

那年乔鸿波要在部队值守，整个寒假乔希都要跟李向东一起待在部队，陪乔鸿波过年。

从楼梯口出来，乔希碰到了赵子珩。

赵子珩看到她，露出欣喜的表情：“乔希！”

乔希没有停留，也来不及回应，回头扫了赵子珩一眼就拐进了花园。

就一瞬，赵子珩被她抛在了身后。

寒假的最后几天，乔希回到外公家，却一直没有碰到赵子珩。

再后来，开学了，她才知道赵子珩转学了。

好几次，乔希碰到刘雅珍，都不好意思开口问赵子珩去了哪里，也不敢问他什么时候回来。

不久，乔鸿波调回锦城，乔希跟着李向东搬回了自己家，再也没有见过赵子珩，也没有他的消息。

乔希总是回想起最后一次见到赵子珩的情景。

那天赵子珩是有话要对自己说的吧，是想跟她道别，还是说无关紧要的事。

乔希后悔没有停下来，只能从回忆里捕捉蛛丝马迹，猜测答案。

也许，他并没有不辞而别。

-

“乔希，你现在走吗？”曹安已经收拾好书包，侧头问道。

虽然知道可能性不大，乔希还是在心里暗暗期待赵子珩会过来跟自己打招呼，所以收拾得很慢。

听到曹安的询问，她随意朝教室后看去，赵子珩的位置已经空了。

他已经走了。

这是意料中的情况，可乔希心里仍然失落：“嗯，现在走吧。”

当年，赵子珩转学，再无联系，大概早就忘了她是谁。

就算记得，也不过是个无关紧要的人罢了。

无关紧要，所以从来没有联系过她。

他的朋友那么多，怎么会在乎少了她一个。

“你怎么回家啊？骑车？坐公交？”曹安问。

“坐公交，101路。”乔希收拾好书包站起身。

“啊，好巧，我和阿乐也坐101！阿乐就是我在五班的发小，你陪我去找她，我们一起走吧！”曹安没等乔希回答，直接牵住她的手就往五班走去。

乔希并不习惯和人手牵手，她想甩开曹安的手，又觉得太过刻意。

她觉得自己手心开始冒汗，有些难为情，可曹安没有任何异样。

初中三年，在李向东成天的唠叨和督促下，乔希专注学习，也没有关系好的朋友。

当其他女生手牵着手去上厕所时，乔希更习惯等到快要上课时自己跑去厕所。

这样厕所里人少，也可以避免被围观的尴尬。

学校怕学生出事，厕所不能锁门，因为没有同伴看守，乔希很怕门突然被推开。

“阿乐！”曹安牵着乔希的手举起来挥舞。

叫阿乐的女生中长的头发，细碎的刘海，头发松散随意地扎在颈后，碎发顺着耳边滑落下来。

她比曹安高了大半个头，很瘦，看上去像漫画里清瘦俊冷的少年。

乔希从来没见过这么帅气的女生，一时竟忘了打招呼。

“你怎么书包都没背，把吉他背来了啊？”曹安问。

阿乐把琴包往肩上挪了挪：“我以为第一天报道自我介绍要才艺表演，结果没有。”

“噗，亏你想的出来！”曹安吐槽，“啊对了，这是我同桌，乔希！乔希，这是我发小，林乐，安乐的乐，我们就是传说中的平安喜乐组合，哈哈哈。”

曹安说着松开乔希的手，迅速抱住林乐缠在了她身上。

乔希仿佛看到曹安的猫尾巴绕住了林乐的腿，猫头不停地蹭着林乐发出满意愉悦的咕噜声。

“哈喽。”林乐朝乔希打招呼，又翻着白眼说曹安，“哎呀你下来，碰着我吉他了，别弄，头发都乱了。”

曹安搂抱住林乐，拿手指缠着她的发尾。

林乐无奈，对乔希解释：“你别介意，她就一神经病，以后在班上还要麻烦你照顾她，提醒她吃药。”

女生的友谊原来可以是这样的。

乔希第一次看到这样的朋友，被她们感染，暗暗觉得有趣。

去往车站的路上，曹安走在中间，一手挽住一人。

“乔希你猜，我和阿乐认识多少年了？16年！我们还是胚胎的时候，哦不对，还是卵细胞的时候就认识了！绝了！她妈跟我妈是闺蜜，从小一起长大，一起结婚，一起怀孕，我们俩只差了一个多月。她妈怀孕的时候老人都说看起来像是个儿子！幸好她是女孩，她要是个男孩，我就要被包办婚姻嫁给她了！你看我们俩长得像不像？像不像？”

曹安一路兴奋地跟乔希介绍她和林乐的关系，这似乎是她最引以为傲的事。

曹安停下来，拉着林乐站在乔希面前，踮起脚把自己的脸凑近林乐：“你看，像不？”

乔希被曹安的举动逗笑，脑中突然出现了两个人在母亲肚子里就相互打招呼，然后一起出生，一起学会走路，一起嗖得一下变成两个少女的画面。

她觉得眼前的两人好神奇，虽然五官并不一样，但她们就像被什么附体了一样，有了一致的表情和动作，重合分裂又重合，像两个细胞。

“像！”乔希真诚地回答。

曹安对乔希的回答很满意：“哈哈，我跟你说，我们幼儿园小学初中都是一个班的，从小老师同学就说我们俩像双胞胎。她妈跟我妈去逛街，还老给我们买一模一样的衣服。我们就逗其他人，说我们是医学的奇迹，标准的异父异母双胞胎！”

“车来了，快走！”林乐看着后方驶来的101路公交车，拉着曹安就跑。

曹安顺手拉上乔希，三个人边笑边往车站跑去。

等挤上车，三个人喘着气还在笑，也不知道在笑什么。

乔希揉了下自己的脸，脸笑得僵疼。她已经很久没这么开心过了。

“我下一站就到了。”乔希说。

“恩好，你路上注意安全。我们还有5站。”曹安依旧挂在林乐的脖子上，“明天见！”

“明天见！”乔希挥挥手下车，沿着河边走回家。

-

阳光顺着柳条洒落在河水上，泛着星星点点的光芒。

正午的阳光里，已经没有了前夜的雨气。

初中刚开始时，乔希也有一两个一同放学回家的伙伴，可是后来怎么就不一起走了呢。

是因为那个女生和外班的男生越走越近，还是因为乔希无意间听到她跟另外一个同伴说自己假正经。

反正很自然的，乔希就开始习惯在放学时戴上耳机，独来独往。

李向东下岗后，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乔希身上，无微不至地照顾乔希的起居，耳提面命地督促乔希学习。

李向东总是提醒她，女孩子到了中学就会后劲不足，如果不努力，成绩就会下滑，下滑就很难补上去。

乔希不敢松懈，她怕惹李向东生气，也害怕看到李向东失望的表情。

偶尔，乔希也会好奇同学口中的新鲜事，也会控制不住脾气想要发泄，也会有情绪想做点叛逆的事，但也只是想想。

听母亲的话，像是刻在骨子里的条件反射，从小到大，只要是李向东说的，她都会尽量照做。

李向东说要专注学习，乔希就认真读书。

女同学之间讨论发夹、明星贴纸、买五颜六色的本子，她从来不参与。

她不知道恶作剧之吻是什么，也不知道周X伦的八卦，甚至周X伦是谁，都是暑假的时候表弟告诉她的。

同学调侃乔班长是只知道学习和听话的乖乖女，古板且无趣。

那三年独自往来的路上，乔希偶尔觉得孤独，就想起赵子珩。

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男孩会跟她讲身边的趣事，讲旅游时见到的风景，讲她不知道的动画片剧情。

到了秋天，路面铺满梧桐树叶，男孩会拉着她在地上找落下来的梧桐果，偶尔趁她不注意把果子粘到她的辫子上。

那时觉得男生调皮可气，可每次回想，乔希嘴角却带着笑。

如果赵子珩不转学，如果我们没有失联，是不是也会成为像曹安、林乐一样的朋友。

高中会比初中快乐吧，是不是会和曹安、林乐成为好朋友，这种从小到大一直在一起的友情真是令人羡慕。

乔希看着水面的波光，思绪纷飞。

赵子珩，他长大后原来是这个样子的，还是和小时候一样引人注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