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老师，我可以当副班长吗？”

后排突然冒出一个声音，乔希听出这是赵子珩。

她猛地回头，赵子珩只是淡定地靠坐在椅子上，笑咪咪地看向文才。

“嗯，赵子珩同学不光成绩好还很有担当嘛，你还有训练，忙得过来吗？”文才问。

“我是副的，应付得了。能力越大责任越大，我愿意为人民服务！”

赵子珩笑得天真，实在让人觉得无比真诚。一旁的汪阳已经笑出了猪叫。

文才笑着点头：“那就这么决定了。你和乔希一起，周五前组织好自己的班委班子，把名单报到我这里。把卷子发了放学吧！”

文才说完把卷子递给乔希，离开了教室。

人群乌压压地朝乔希围了过来，都争抢着索要自己的试卷。

“看看有没有我的，我叫涂然！”

“刘育！刘育是谁！快来拿你的卷子！”

几个着急的同学不等乔希翻看，就抢了一摞卷子分成几份给周围同学分发了。

围住乔希的人群逐渐散开，乔希一脸哀怨地看着曹安，就这么稀里糊涂地成了班长。

嘈嚷中，一只骨节分明的手轻轻叩了叩乔希的书桌：“乔希，你是叫乔希吧？”

赵子珩右手提着单肩包随意搭在肩上，左手还撑在乔希的桌上，微微躬身前倾。

乔希猝不及防地看见赵子珩，从座位上弹了起来，差点就撞了上去。

几年不见，赵子珩已经高出她快两个头。

他眼梢上挂着不明所以的笑，刚才那句话，虽是疑问句，却带着笃定的神色。

乔希心跳加速，觉得两颊热乎乎的，只怔怔地看着赵子珩。

“我叫赵子珩，合作愉快呀，乔、希、同、学。”赵子珩笑着抬手，毫无顾忌地拍了拍乔希的脑袋。

那一瞬，乔希觉得赵子珩的笑容里透着狡猾。

她呆立在原地，透过眼神无声询问：你记得我？

曹安推了把乔希：“副班长跟你说话呢！”她看看乔希又看向赵子珩，目光在两人脸上逡巡。

“赵、赵子珩……合、合作愉快……”乔希结结巴巴，思索着要说些什么，要怎么化解这些年的生疏，“你……”

可赵子珩没多停留，直接挥了下手转身走出了教室。

他就这么走了。

“这赵子珩什么操作？”曹安啧啧称奇，“我没看错吧，他刚才是摸了你的头？”

“……”乔希还没回过神来，她心里万千思绪，又高兴又难过又疑惑，不明白赵子珩刚才是什么意思。

“我靠，他刚刚是不是觉得自己帅呆了？！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曹安还在哔哔，“……诶，乔希，你脸红了啊！”

乔希立马坐下来，把头埋在书包里，桌上的书被她塞进书包又拿出来又塞进去，手忙脚乱。

“乔希，你很危险啊！我觉得，赵子珩对你图谋不轨！”曹安这话是对着乔希耳朵悄悄说的，但乔希觉得全班都听见了一样，更加羞了。

“啧啧……我曹安的女人可不能输，乔希，下次咱们摸回来！谁还不会了……”曹安一巴掌拍在乔希肩上。

“啊！哦！哦……哦不用……”乔希惊慌地站起来背上书包，“林乐来了，回家吧！”

曹安朝门口扫了一眼：“来了吗，我怎么没看见……”

-

回到家，乔希快速吃了晚饭回卧室写作业。

赵子珩的脸一直出现在作业本上。

乔希不自觉地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头，想起赵子珩的笑容。

小时候两人牵手玩闹，或是一起午睡，虽然叫嚷着男女有别却也不是真的懂到底哪里有别。

进入青春期，对于男生的靠近和攀谈，乔希都会下意识地拉开距离。

她不知道如何泰然地相处，就算是不熟悉的女同学，乔希都会感到紧张和不适。

这种疏离让她显得孤傲清高，好事和多嘴的女生，会给乔希贴上“做作”“傲慢”“清高”的标签。

她们逮着机会就嘲讽讥笑，调皮的男生也会以此捉弄乔希，扯她的头发衣服或者讲些从网上看来的荤笑话。

乔希不发脾气也不反击，她总是一言不发，等到其他人兴致淡了散去，一个人默默收拾继续看书。

她不是脾气好，但不知道如何回应，她尝试过反击，对方只会更觉有趣变本加厉。

乔鸿波说让她找自己的原因，为什么同学这样对她。

她想了很久，是自己性格不好，不够大方，不会说话，或者只是单纯地让人讨厌。

乔希羡慕那些和任何人都能谈笑风生的女生，羡慕她们总能和旁人找到共同的话题，即便陌生，也能坦然说出自己的不解，没有顾虑，也总是被包容被保护。

可是乔希学不会，没有谁能要求所有人都喜欢自己，没有人喜欢自己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毕竟，亲密如赵子珩，也没有在意过她，就那样消失不见了。

那时候，乔希看到书上说两个人的距离像两条平行线，永不相交。

她想到数学课上老师画的图，两条线在一点交汇，向远处无限延长，再也不会有交集。

乔希觉得这像极了她和赵子珩，短暂的相遇和永恒的分别。

如果这样，还不如永远平行，不知道对方的存在，就不会有期待与想念。

看着试卷上的两个红叉，乔希收拾心神，想专心预习，却静不下心来。

乔希倒在床上，把头埋到枕头里，心里抱怨着赵子珩。

她不知道赵子珩在搞什么鬼，下午赵子珩的表情，明明知道她是谁，却又要装模作样地当不认识。

她也不明白赵子珩为什么会拍她的头，这么亲密的动作，换成不熟悉的女生肯定会误会。

可她转念一想又觉得正常，赵子珩不记得她很正常，赵子珩拍女生头也很正常，因为他小时候就神经大条没心没肺的。

还喜欢动手动脚……

记得又怎么样，不记得又怎么样。

乔希嘲笑自己，那么多年，赵子珩从来没找过自己。

就算记得，也不过是认识而已，大家以后都是同学了，他对同学都很友好……

乔希把枕头朝墙上一甩，心想明天上学就去找文老师，把班长让给赵子珩，这么喜欢出风头，让他出个够。

-

“乔希，快下来！”唐泽在楼下喊。

乔希换好鞋下楼，看到楼下等待的小伙伴：“赵子珩呢？”

“跟他妈出去吃饭了。不管他了，快走！”唐泽说着招呼大家往后门走，“荒地的那个门打开了，我们去瞧瞧！”

“那个地方人都没有！看着就恐怖！”陆豆豆附和着渲染气氛，挑衅地看向佟欣和乔希，“你们两个女生要不别去了，一会儿吓哭了！”

“你才会吓哭！”佟欣不甘示弱。

乔希跟着来到后门外面，这是围起来的荒地，里面长满了半人高的杂草。

几人从墙上的洞口钻进去，走向杂草深处的一个大坑，一截楼梯向下，楼梯的尽头可以看到一扇大铁门。

铁门锈迹斑斑，这之前挂着同样生锈的锁链，如今却没了。

夜里才下过雨，大门与楼梯间有一滩积水，黑黝黝的更显阴森。

唐泽拉着陆豆豆壮胆，小心地下台阶。佟欣紧紧地挽住乔希跟在后面。

“吱呀”一声，厚重的铁门被唐泽推开一个缝，足够一个小孩侧身进入。

光线从门缝照入洞内，可仍然昏暗看不真切门后的环境。

潮湿的空气混合着铁锈的腥味传出来，似乎还有一阵冷风吹来。

唐泽从裤兜里摸出火柴盒，划开一根火柴扔了进去。

小小火苗在空中留下一个抛物线便熄灭了。

“要不算了吧……”佟欣抓得乔希更紧。

“你怕就自己回去！”唐泽明显有些害怕，但不想在佟欣面前认怂，“我带头，走吧！”说完他侧身进了门。

“你们先走我垫后。”陆豆豆侧身给乔希和佟欣留出一条道。

佟欣被唐泽一激，深吸一口气推着乔希往门里走。

乔希侧身进门，适应了黑暗后微弱的光线只能看清面前一两米的范围。

是一个通道，地面有积水。更深的地方什么都看不见。

陆豆豆跟在后面进来，四个人站在门口没有动弹。

唐泽低声问：“人都齐了？”

“齐了！还多了！”陆豆豆嬉笑着回答。很快就听到他哎哟一声，是佟欣一脚踢在他的小腿上。

唐泽带着众人往洞内走去。

乔希跟在他的身后，屏住了呼吸。

往里走了两步，佟欣抓得更紧，乔希觉得她的指甲已经要戳破自己的皮肤。

光线越来越暗，乔希踩到了积水，积水从凉鞋的缝隙钻到鞋里，蹿起一阵冰凉。

又走了一会儿，乔希已经分不清方向。

不知道什么从地上蹿了出来爬过佟欣的脚背，她惊声尖叫，抓住乔希的手往外狠狠一推。

乔希被佟欣向前推着踉跄几步摔在了地上，她摸到湿漉漉的地面十分阴冷。

小孩子混乱的叫声、脚踩在水里的声音混在一起，有水花溅到了乔希的脸上。

乔希顾不上其他，想了想最终还是用衣服擦了脸，片刻后周围都安静了。

乔希从地上爬起来，周围一片漆黑，她摸了摸四周，什么都没有。

“佟欣！唐泽！陆豆豆！”乔希大喊。

空荡的回音传来，没有人答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