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桌的气氛又恢复到了节日里。
乔希没了胃口，坐到了沙发上，陪李爱国看春晚。
李爱国看没人注意，悄悄地往乔希的包里塞去一个红包。
乔希被李爱国吓了一跳，低头看到红包有些疑惑：“外公……”
“刚刚发的是新年的，这个是你生日的，藏好了，别被弟弟们看到。生日快乐，大孙女。”李爱国朝陈磊几人努了努嘴，用食指在嘴上比了个“嘘”，随后裂开嘴笑了。
徐佳凤去世后，李爱国消瘦了很多。
这时乔希看着他，耷拉的皮肤让李爱国显得更加苍老：“外公，吃橘子吗，我给你剥个甜的。”
大门传来敲门声，陈磊听到动静，起身跑去开门。
“大过年的，谁啊？”表舅嘟囔一句，又喝了一杯，他今晚喝得有点多了，此刻和乔鸿波已经从社会民生聊到了国际局势。
陈磊打开门，询问了几句，扭过头对着乔希大喊：“姐，找你的。”
乔希正在给李爱国剥橘子，看到跟着陈磊进门的人，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是赵子珩。
李向东看到赵子珩也很惊讶：“子珩，你来找希希？”说着她又朝赵子珩身后扫了一眼：“今天过年，你一个人来的？”
“阿姨好，新年快乐！我过来帮我爸拿东西，顺便上来打个招呼——”赵子珩看向饭桌上的其他人，“叔叔阿姨们好，新年快乐。”
“希希！”李向东看到了乔希，“希希在客厅呢，你去吧。”
赵子珩拐进客厅，看到了乔希和李爱国：“外公，新年好呀！”
见李爱国没认出自己，赵子珩补充道：“外公，是我赵子珩啊，刘雅珍的孙子，小时候住一楼。”
李爱国把眼前的人和记忆对上号，笑呵呵地答应：“哦哦，你不说我都认不出来，小伙子长这么高了啊哈哈哈。回来过年？你们已经很久没在这边住了吧……”
“嗯，这边一直空着的。”赵子珩答。
“你奶奶还好吧？”李爱国问。
“奶奶前几年去世了……”赵子珩说得平静，抬眼看看乔希。
赵子珩的爷爷很早就去世了，只留下赵建刚一个独子，由刘雅珍一人抚养长大。
为了让家里有更好的生活，赵建刚很早就开始做生意，等生意稳定了便接了刘雅珍一起生活。
操劳了大半辈子，终于可以安享天伦，但刘雅珍很快就被查出得了癌，癌细胞扩散到大脑，已经是晚期。
刘雅珍拒绝了开刀和化疗，想体面地过完剩下的日子。
“哎哟，这事儿我都不知道……”李爱国也不好意思起来。
“没事的，外公。奶奶走得很平静，走之前也说不想打扰各位老邻居，不办灵堂，所以我爸妈就没通知。”赵子珩笑笑。
李爱国微微颤手，这两年熟悉的人离世的太多：“哦，这样，没事没事……”
“外公，我回来帮我爸拿点东西。看您家灯亮着，就上来跟大家拜个年。”赵子珩又戴上了乖巧面具，“哦，我想让乔希帮我下楼帮我一起找下东西，刚刚给她打电话没人接。我现在和乔希在一个班读书。”
“一个班啊，挺好挺好，同学间就应该互帮互助，希希，”李爱国接过乔希手里的橘子，“快去吧，帮小赵好好找找。”
乔希和赵子珩对视一眼，从他进来到现在乔希一句话都没来得及说，全看他表演了。
赵子珩顺利地带着乔希出了门，一切都很自然，就像那年暑假，他总是上楼敲门，然后带着乔希下楼玩儿。
大门关上，楼道的灯光随着声响亮起来。
乔希走了两步，拉了拉赵子珩的衣袖：“刘奶奶她……对不起……”
“什么对不起？”赵子珩停下脚步。
“我都不知道……”乔希想起了外婆，踌躇着不知道怎么安慰赵子珩。
“刚上初中的事了，也不是什么高兴的事，所以没跟你说。”赵子珩跺一下脚，楼下两层的灯也亮了起来。
“我听说她搬走了，后来就没见过……”乔希说。
“嗯，奶奶总念叨你，她挺喜欢你的，说你聪明听话。她那个病，后面有时候会糊涂，以为我们还在一起读书，让我在学校不要欺负你。”赵子珩说。
“刘奶奶对我一直很好。”乔希想起这个老人，总是笑呵呵地让她多吃饭。
“是啊，比对我这个亲孙子还好！”赵子珩佯装吃醋，“有一次我周末回家，奶奶看到我就问怎么没等着你一起放学，还说她给你炒了苦瓜。我当时就反驳了，跟她说你一点都不喜欢吃苦瓜，她还跟我急。”
乔希怅然。
赵子珩看着自己被乔希拉住的衣袖，笑了笑：“你记得吧，你在我家吃饭的时候，害羞，只吃面前的菜。奶奶看到你一直夹苦瓜吃，以为你喜欢，之后就总把炒苦瓜放到你面前。如果不是我发现了你的小秘密，你在我家就只能吃炒苦瓜了哈哈哈。”
乔希想起来，小时候赵子珩发现了她吃饭的习惯，总是找各种理由把桌上的菜换来换去。
“走吧。”赵子珩说。
乔希没有动，眼眶已经湿润了。
赵子珩转过身，用另一只手拍了拍乔希的头：“没事，她走得也算安详吧，没手术所以没吃太多苦，没什么遗憾。你别难过。”
“嗯……”乔希点点头。
“不准哭啊，大过年的。嗨，我这嘴，干嘛今天说这个。”
“不是，没，”乔希松开赵子珩，抬手擦了擦眼，挤出一个笑容，“你爸让你来拿什么？”
“不拿什么。”赵子珩挑眉一笑，“我给你发了信息没回，我就上来了，随便编了一个理由。”
“啊，我手机在卧室里。”乔希解释道，随即又问，“那你来干嘛？”
“大过年的，找你玩儿啊。”
-
锦城的冬天阴冷干燥，李宇鑫坐在花园里玩儿手机，觉得手都快冻僵了。
他甩了甩僵硬的手，终于看到赵子珩带着乔希出现在眼前：“你们是还吃了一顿？怎么那么慢，我都要冻死了……”
乔希看到李宇鑫有点惊讶，但也觉得理所应当。
看李宇鑫跺着脚嚷嚷，她加快了步伐：“对不起，我不知道你在楼下……”
“甭管他，非要跟着来。”赵子珩慢悠悠地跟在后面。
李宇鑫顺手捡起花台上的一根枯枝就朝赵子珩扔去：“老赵你还是不是人了，这种忘恩负义、见色起意、断情绝义的话你也能说出口？”
赵子珩侧身躲开攻击：“不错啊，这一年没白学，词汇量变多了啊……”
“我呸，我语文一向很好！”李宇鑫表示抗议。
乔希笑了起来，这样两个如花似玉的少年在面前拌嘴还是很赏心悦目的。
哦，如花似玉，好像用错了词。
“我们去哪儿？刚才跟外公说在楼下，我没带手机，他们万一下来找我。”乔希问。
“不走远了，就在院子里。”赵子珩从包里摸出几个盒子，递给乔希一盒，“给你。”
乔希接过来，是一盒烟花棒。
赵子珩又翻出一个打火机：“在院子里放烟花吧。”
李宇鑫露出一个不可置信的表情：“大哥，这大冷天的你把我拖到这里来就玩儿这个？小女生才玩儿……”
“我看你跟女生也差不多。”赵子珩打量了一眼李宇鑫，打断他的话。
李宇鑫无语地撩撩自己额前的碎发：“得，我就不该来。待在家里烤壁炉嗑瓜子不香吗……”
话虽这么说，他还是从乔希手上抽走两根烟花棒。
“你不用在家团年吗？”乔希问李宇鑫。
“不用，在家太无聊了，我说了去找老赵打游戏。到了才知道他有事，把我带这儿来了。谁知道这个事是你。”李宇鑫意味深长地看着乔希。
“哦……”乔希避开李宇鑫的视线，去拿打火机。
这时候赵子珩已经点燃了两根烟花棒，顺手递给了她。
乔希接过烟花，看着星星点点的火花在眼前绽放，露出笑容。
星火四溅，却不灼人，散发着温柔的光芒。
只是这星光太短暂，很快，烟花棒就燃尽了。
赵子珩又递了两支过来：“临时买的，只有这个了，你将就一下。”
“不，没有，很好看。”乔希笑笑。
李宇鑫也点燃了手里的烟花棒：“嘿，老赵，快，给我拍两张照，这个好看！”
赵子珩无奈地拿出手机，余光却看到了乔希。
少女双手合十捧着烟花棒，闭着眼。冷空气在她的两颊打上了一层红晕。
没有更多的思考，赵子珩按下了拍照键。
听到咔嚓的声音，乔希睁开眼看向赵子珩。
火光映在少女的双眸，扑闪着，那火光里，还有赵子珩。
四年前的花园、四年前的人，赵子珩在这一刻清晰地感觉到，他们都长大了。
他朝乔希靠近了几步，此刻他很想抱一抱乔希。
因为紧张，赵子珩的手心里冒出了汗。
“靠，老赵你这个有异性没人性的，我烟花都燃完了，再给我两根！我！要！拍！照！”李宇鑫猛地凑过来。
赵子珩被李宇鑫吓了一跳，看到乔希已经转过身跑开，把燃尽的烟花棒扔进了垃圾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