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廷渊快步走进内室,轻轻将岑溪放在床上。他将手搭上她的额头,顿时心惊——凉!不仅额头,岑溪的脸和手都是冰凉的。
她整个人毫无生机地躺在那里,好似一个没有灵魂的木偶。
陆廷渊彻底慌了神,他将双手搓热,捧住岑溪的脸,又慌慌张张拉过床上的被子给她裹紧,而后将双手伸进被子里握住她的手。
然而一切都是徒劳,岑溪仍旧浑身冰冷,毫无知觉。
陆廷渊揉搓着她的手,朝她手上轻轻呼气,眼见着她脸色越来越差,他顾不得那许多了,翻身上床,掀开被子就躺在了岑溪身边,伸手一把将她搂进了怀里。
岑溪现在如坠地狱,她感觉自己的意识都不完整了。她的眼睛睁不开,耳朵里全是咕噜咕噜的水声,喉咙也仿佛被掐住,想挣扎却浑身动弹不得。
还有这飘忽着没有着落的感觉以及周身刺骨的寒冷,让她好似被困在水里。
好不容易将眼睛撑开,看到的却是春妍被人从井中捞出来的画面,一遍又一遍,甚至闭眼都是如此场景。
这种无处可逃的悲伤和恐惧让她连连求饶,可耳边却陡然清明,是春妍一遍遍呼喊着:“姑娘……姑娘……”
声音逐渐扭曲,是春妍啼血般的哭喊:“救我……救救我!”
岑溪想要尖叫,张嘴却只有溺水的气泡从嘴里涌出……而后便是强烈的窒息感。
她分不清这是梦境还是现实,唯一的想法便是,若要承受这无尽的折磨,倒不如就此死去。
姜洵几乎是被陆典架着上山的,一大早,她的医馆还未开门,陆典便突然出现在她的后院。顾不上她正在清点晾晒药材,只说了句“阁主有请”便将她带了出来,马不停蹄地就上了山。
这一路上,见陆典神色阴晴不定,她也不敢问究竟是何事,不过从陆典的紧张程度来看,她估摸着猜测应该是那位姑娘出了事。
果不其然,刚进清槐院,姜洵便证实了自己的猜想,只是她万万没想到,陆廷渊竟抱着岑溪共被躺在一张床上。
她心头一颤,赶忙背过身去,小声说道:“阁主……打扰了。”
陆典显然也是没预料到会有这一出,也跟着转过身去,没有说话。
陆廷渊面露愠色,厉声说道:“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上前诊治!”
姜洵一时无措,反应过来后才战战兢兢上前来,她低头搭脉,不敢看陆廷渊的表情。
只消片刻,姜洵便收回了手,她眉头紧皱,神色凝重,试探性地问了一句:“请问阁主,衿羽姑娘是否受了惊吓?”
“她身如寒冰,混沌不清,只是受了惊吓所致?”陆廷渊抬眸,看向姜洵的目光中好似夹杂了刀片,仿佛只要她说错话,便能将她千刀万剐。
姜洵深吸了一口气,缓缓说道:“从脉象上来看,衿羽姑娘此番所受惊吓虽重,却不是最打紧的,按说只需服几贴安神稳心的汤药,卧床修养几日便是。”
“只不过……”她话锋一转,“看她现下的症状,只怕是因为惊吓导致周身经脉通流受滞,从而……诱发了她体内的余毒……”
周遭的空气静得出奇,姜洵说到此处也不知该不该往下说,只停下来悄摸看了一眼陆廷渊的表情,见他神色与方才并无二致,才敢继续往下说。
“早前师傅离开千机阁后不久,便给我来信一封。师傅在信中将衿羽姑娘中毒的实情一一告知于我,叮嘱我定要好生照看于她,以免她遭余毒反噬。”
“为防万一,师傅还将施针的穴位图以及调理舒缓的方子一并交于我,不想,这么快竟要用上了……”
陆廷渊听她说完,虽然依旧眉头紧锁神情严肃,但内心却一反常态的平静了下来,姜洵所言,确实与他内心猜测的相差无几,既知症结所在,便可及时对症下药。
“那就劳烦你速速为她施针开药!”他话语间带着急切,却明显少了几分先前的凌厉和慌张。
“是!”姜洵提着药箱上前,见陆廷渊只是向里挪了挪,毫无离开的想法,又拱手说道:“阁主,师傅曾说,衿羽姑娘所中之毒狠辣无比,中毒者毒发严重时,往往冷热交替,如万虫噬咬。衿羽姑娘体内的毒素,虽经师傅妙手已祛了大半,但看她今日毒发模样,一会儿施针仍免不了要发一场高热。”
“师傅此前顾及男女大防,施针多有不便,如今由我来接治,有些穴位,必定是要宽衣解带的。”她顿了顿,又继续说道:“虽说你二人……心意相通,但毕竟未曾嫁娶,阁主在此,还是多有不便,还请阁主,在外等候。”
陆廷渊一开始便知道她话里的意思,只不过还是磨蹭着等她把话说完,才不舍地放下岑溪,跳下床去。
他刚走两步,姜洵突然想起什么,起身叫住了他:“阁主请留步!”
陆廷渊不解地转身,还没开口说话,姜洵又拱手问道:“先前师傅曾将一个药瓶赠与衿羽姑娘,阁主可知此物在何处?”
陆廷渊沉思片刻,回到:“可是一个不及巴掌大的玉瓶?”
得到肯定回答后,陆廷渊大步朝床头的妆奁走去,这东西岑溪很是宝贝,偶尔会拿在手里把玩,平常便收在床头的妆奁里。
将玉瓶递给姜洵,陆廷渊没再耽搁,带着陆典就走了出去。
看着手里的玉瓶,姜洵哭笑,他只片刻便知她紧要的东西放在何处,如此上心,怕是无人能及。
叹了口气,姜洵俯身上前,将玉瓶里的药水倒在小勺中,给岑溪灌了下去,而后又解了她的衣裳为她施针。
果不其然,用了药又施了针后,岑溪体温骤然升高,姜洵来来往往换了好些盆凉水,又灌了好多汤药,她才有惊无险地褪了热,只不过她浑身是汗,衣裳被褥都湿了一层。
姜洵又叫上几个丫头,为她擦身换洗。直到未时探查她的脉象渐趋平稳,姜洵才安心坐了片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