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肆!”沈松龄终于睁开眼睛,怒斥沈靳言。
有丫头轻轻进来给沈靳言上了茶,沈松龄便没有斥责他,欧繁汐简直怀疑这个死丫头是故意的。
沈靳言觉得茶太热了,不想喝,就放在宋婉挨着的桌上,自己也找了位置坐下。
他并没有惊慌,也没有对沈松龄解释什么,而是望向欧繁汐,道:“母亲,咱们有什么话全都当面说清楚,以防外人钻了空子......您知道,哪有什么高楼平地起?我沈氏世代名门,如今连总统都是我们的傀儡,要知道我沈氏一旦陨落,这全家老少又有谁能保得全尸?”
欧繁汐开始听着沈靳言的话的确是很生气,又听他第一次唤了自己“母亲”,还是当着宋婉的面唤她“母亲”,便觉得十分受用,后又听他说的有理,不免点了点头,道:“二少爷说的这些我这个做母亲的都懂,我也是一贯防着这些官员的家眷的,怎么可能跟她们说家里姨太太都种了些什么盆栽呢?这完全没道理呀!”
沈靳言在这件事情上是相信欧繁汐的,欧繁汐的确是会做出妻妾之间相互掐架的事情来,但她向来傲气,认为拿捏姨太太还不是她顺手的事,她是绝对不屑于借外人之手来对付宋婉的。
沈靳言分析道:“既然母亲没有说,那她又是如何得知二妈妈院中种了绿珊瑚呢?从沈府前院进来,并不经过二妈妈的澄园......如此说来,我沈府的下人中必有被外人收买的。”
欧繁汐道:“母亲一定会把这些不清不楚的下人处置掉。”
沈靳言不置可否,又问欧繁汐:“母亲,以前打牌吴夫人也是带的那个贴身丫鬟吗?”
欧繁汐细细回忆,摇了摇头:“我听说吴景深和吴夫人夫妻失和已久。吴夫人前几个月把常跟来沈府的贴身丫鬟给吴景深做了六姨太,现在这个贴身丫鬟的来路我不是很清楚。”
宋婉眼眶更红了,她听着沈靳言叫欧繁汐一声接着一声的“母亲”,心里很不舒服,可若不是那盆绿珊瑚惹了祸,沈靳言也不至于要给欧繁汐叫“母亲”。
沈靳言又道:“以前与母亲打牌的太太中好像没有众议长欧乐贤的夫人,你们是什么时候开始来往的?”
欧繁汐道:“没多久,她就来了家里两次,头一次还是她主动约我去她家打牌,我嫌麻烦,就让她来家里......你是怀疑她?”
不等沈靳言回答欧繁汐,沈松龄便道:“这妇人来我们家甚是可疑,我与欧乐贤一向不对付,她还与你来往做什么?天下哪有平白无故献殷勤的,俗话说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何况她丈夫欧乐贤最近老是与日本人勾肩搭臂的,这就更加可疑了。”
欧繁汐心虚,生怕沈松龄怪她乱带人到家里来,赶忙道:“她一个妇道人家,能干点什么出来。”
沈靳言道:“她有什么目的不好说,也未必与此事有关......而且,吴夫人的死因也未必与那盆绿珊瑚有关,现在情势太复杂了,也并不排除外国人也参与进来了。”
沈松龄望向沈靳言,道:“现在是什么情况?虽然不至于像五年前那样满城饥荒,商铺关张,要是像现在这样我们自己内讧起来,到时候局势恐怕比五年前还要糟糕的。”
沈靳言道:“吴景深未必不知道这事是别人挑拨离间,但他让易俊驰来围我们沈府,态度已经很明确了,无非就是要和我们撕破脸了,父亲,是时候做出决断了。”
沈松龄下了罗汉床,走到宋婉跟前,把她搂在怀里,轻哄道:“好了,不要担心,这事原与你无关,都是别人诬陷的你,我和靳言会给你讨回公道......你和太太都回自己的院子去。”
宋婉咬着嘴唇,小声哽咽道:“妾身只是......只是怕给老爷添麻烦。”
沈松龄心里叹了一口气,继续轻轻拍打着她的背,比起其他女人,他从来都是更喜欢宋婉一些,无论何时宋婉都是娇娇弱弱的,但她从前被家里保护的太好,遇事只知道掉眼泪,经不得任何大事,他沈松龄要维持如此大的家,不能由着宋婉的软弱给败了,才没有许她正头夫人的身份。反正不当这个家,宋婉还享福一些。
欧繁汐心里醋意翻腾,他知道沈松龄做什么都没有耐心的,以前跟宋婉卿卿我我还避着她们其他妻妾,今日他儿子也在,她这个正头夫人也在,这两个老不羞的还在那里搂搂抱抱,看着就碍眼。
她起身想避出去又不敢,怕沈松龄觉得她不够大度,就那么尴尬的坐在那里。
沈松龄还在细细诱哄宋婉,道:“你这是什么话!你自从跟了我,从来乖顺懂礼,也没有给为夫添过麻烦,这次当然也没有给为夫添麻烦,主要这次......原本就是没有你,他们也会找个别人来陷害,都是为夫的事牵扯出来的。”
沈靳言自顾自端起那碗茶,慢慢的喝了,听着父亲诱哄母亲的话,心里更是安慰,撇见欧繁汐坐在一旁,便道:“父亲,母亲还等着你示下呢。”
这个母亲当然是说的欧繁汐。
沈松龄终于道:“好了,婉婉,不许再哭了,如今靳言都是独当一面的话事人了,你还哭哭啼啼,也不怕咱们儿子笑话!”
宋婉这才用手绢擦掉眼泪!
等欧繁汐和宋婉出去了,沈松龄问沈靳言道:“你有什么计策了吗?”
沈靳言知道父亲其实心里早就有决断了,问他只是考他而已,他道:“吴景深和她夫人不睦已久,他夫人怎么死的也不好说。如今外头太乱了,由不得咱们东家长西家短,只有快刀斩乱麻了!......想当年吴景深是因为效忠父亲我们才保他的参议长之位的,如今他敢公然让易俊驰围咱们,来日就敢杀了咱们,不如,把我们手里捏着他的把柄放出去,再着人弹劾他,就齐全了。”
沈松龄点点头:“交给你了。”
沈松龄看沈靳言要走,“啧”了一声:“你还是稚嫩了些,他夫人之死不给公众一个说法,难免会留下与我们不利的口实。”
沈靳言不解,本来吴夫人的死就未必与母亲那盆绿珊瑚有关,那就根本不关沈家的事,凭什么沈家要给吴夫人的死一个说法。
沈松龄说道:“严学熙、欧乐贤这几个人也会想沈府有个说话的......很多人都看到了易俊驰带人来沈府,不如利用这一点。”
沈靳言看着父亲手里那串佛珠暂时没有说话。
沈松龄道:“在京师医院侵犯安天干之女安小蝶的六人当中有一人是吴景深的侄子,他的这个侄子与吴夫人早已私通,把这事告诉易俊驰,易俊驰就知道这个案件该如何断案了?”
沈靳言很震惊,问道:“父亲说的这事可是真的?”
沈松龄脸色很阴沉,道:“必须把这事变成真的。”
沈靳言皱了皱眉,这也太指鹿为马了,但他知道若是父亲不这么心狠手辣,他们家这几十口人早死千百次了。
沈松龄道:“你亲自去把易俊驰叫到我的书房来,吴夫人之死的事你就不用管了。你只管如何让吴景深下台的事。”
易俊驰被沈靳言请进了沈府。
在京师,真正气派的住宅便是沈府这样由前朝王公贵族留下来的宅邸,易俊驰跟在沈靳言后面,却也根本没有心情欣赏其中的气派,看着沈府里那么多的护卫,他对自己的前途迷茫了。
其实刚刚在沈府外面的那一个多小时,他早就琢磨清楚了,他能上京师警察局局长之位是因为吴景深的支持,而吴景深能当上参议长,是因为沈府这个花国第一家族支持。
沈松龄为了更好的把持花国,给自己安了一个在花国历史上从来没有的官职叫“资政”,凌驾于总统之上。
现在吴景深让他来围沈府,这无异于让他拿着石头去砸天,那天没有砸到,石头落下来会不会砸到他自己呢?
现在“天”要找他,为了什么事呢?不难猜测,肯定是要决定他生死的事!
他还没有进沈松龄的书房,就早早的做了一定要好好活着的决定。
沈靳言在父亲的书房前停下,笑着道:“易局长,我父亲吩咐人在书房泡了永川新芽,您进去和他好好品一品茶......我就不进去了,银行还有很多事等着我回去处理呢。”
易俊驰从善如流:“沈局长,您去忙。”
易俊驰进了书房,沈松龄先没有说话,而是静静的观察他。
易俊驰的警察装是笔挺的,脸是白的、眼袋是青的、牙齿是黑的、笑是谄媚的。
沈松龄道:“安小蝶的案子已经发生了半个月了,为什么案件还没有侦破?”
易俊驰一头雾水,安小蝶是谁?资政让他进来,不是来说参议长夫人之死吗?
他想了好一会儿,才想起前几天在花边新闻上看到的那则新闻《团长之妻遭六人凌辱,反被诬陷是神经病》,受害者好像是叫安小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