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H国的一家酒店里，贺鸣行坐在宽大的书桌前，面前陈列着几十份不同的报纸。
这些报纸有着一个相同特征：全部刊登着言不浔在姜予眠认亲宴会上，身着女装的照片。
文字内容大同小异，要么说言不浔跋扈叛逆，公然不认姜予眠这个亲姐姐；要么就拿H国的李吟芳做文章，隔空喊话言不浔头大无脑，仅凭长相认亲。
看着这些如同找碴小游戏似的文章，贺鸣行眉头深锁，心情万分沉重。
都是钱啊！
这个时代资讯不发达，为了给旗下艺人造势，娱乐公司也会邀请媒体大作文章，可同样的内容，绝不会刊登在不同的报纸上，更加不会接连不断地刊登半个月！
要是贺鸣行再活十年，他就能知道，这操作类似后世的网络论坛转帖。
可论坛转帖不花钱，这可是妥妥的真金白银。
接连半月的费用不是小数，对于如今负债累累的华鸣娱乐来说，可谓雪上加霜。
可是看着姜予眠纯真无垢的笑颜，贺鸣行又实在说不出责备的话。
他迟疑了好一会，这才委婉地问：“眠眠，已经半个月了，是不是该收手了？”
“收手？早着呢。”姜予眠坐在沙发里，随手拿了一个苹果啃，丝毫不在意贺鸣行难看的脸色，“我说过了，要一直刊登到团综选秀结束，你可不许拖我的后腿。”
“可是……”贺鸣行硬着头皮，“每天都刊登同样的内容，读者也会厌烦吧？”
“这叫营销。就好比你上学那会，重复背诵相同的内容会令你印象深刻，我要的就是言不浔六亲不认的印象深入人心。”
“可这有什么用呢？”
“当然有用。”姜予眠神情傲然，“这就是我和你说的，一箭三雕的第一雕。
“我最近复盘言不浔的行为，发现他一直在追逐我的脚步。真是难为他了，毕竟我的思想超越了这个时代。所以我推测，他的下一步一定是参加团综。”
“可团综已经快到决赛，现在才参加未免太晚。”贺鸣行皱眉说出自己的顾虑。
闻言，姜予眠轻蔑地瞥了他一眼：“又不是现场直播，每一场选拔都只在电视台内部举行，我可以用钱和关系挤掉别人的名额，他手里拿着爸爸那么多钱，一定也可以。”
九十年代网络并不发达，电视直播的难度也很巨大，只要不是偶遇重大事件，普通综艺一般采取录播的形式。
这就意味着，其中的可操作空间很大。
目前为止，这款综艺还处在封闭阶段，只有最后的决赛才会正式走入公众的视野。至于那则预告广告嘛，反正电视机又不能截图，照片替换还不是分分钟的事。
姜予眠有些心酸地想，这些在后世司空见惯的手段，在这个时代还只是白纸一张，她说了也未必会有人懂，可她要向上爬，就必须这么做。
贺鸣行不知如何反驳，闷闷道：“就按你说的做吧。”
“这是自然。”姜予眠傲娇地哼笑一声，继续啃她的苹果。
不管怎么说，贺鸣行愿意继续花钱，她的目的就达成了。
贺鸣行蹙眉注视着她的举动，只觉得这个曾经令自己魂牵梦萦的女孩，忽然之间变得陌生起来。
他其实还有很多话想问，比如那李吟芳究竟怎么回事，又比如，姜予眠为什么要这样针对言不浔，明明做这些事，对他们没有任何好处。可话到嘴边，他却又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想到言不浔，他忽然嘴角发苦。如果是言不浔的话，应该能耐心听他说这些烦恼吧？
他想起过去通信的时候，不过是抱怨公司艺人写不出好歌，言不浔就给他寄来了那首《春野》，其中的关心可见一斑。
然而又正是这样的言不浔，在Lanly的拍卖会当众下了他的脸面，令他成为人人耻笑的谈资。
不知为什么，从那天起，言不浔目中无他，傲视全场的神情像是在他心里扎了根，只要一想起，心脏就像堵住似地难受起来。
另一边。
言不浔也是没想到姜予眠这招，惊愕地瞪大了眼睛。
阿流气愤道：“哥，这不是把你架在火上烤吗！内容说得这么难听，你要是认回姜予眠，那就啪啪打自个儿的脸；可要是把那李吟芳认成姐姐，就那就坐实了人蠢没脑子！
“真是搞不懂姜予眠的脑回路，本来只局限在东海的事，被她这一搞，全世界都知道了。她到底想干嘛？”
“你刚才不是说了，把我架在火上烤啊。”言不浔哼笑。
阿流愈发生气：“简直是损人不利己！对她没有半点好处，却害得你被不认识的陌生人指指点点。”
“一点小事，不必放在心上。”
言不浔反过来安慰他，声音淡淡的，像是微风拂过湖面，瞬间令阿流暴怒的情绪缓和不少。
“哥，明知是陷阱，还要去H国吗？”阿流担忧道，“咱们还没出发，就收到如此大礼，真到了那边，只怕要不好。”
“哪里不好？”
“姜予眠在那边读了七年书，我怕她找人群殴你。”阿流诚实道，“最近经济形势不好，咱们在T国自然是横着走，可我听说H国已经乱起来了。”
金融危机越演越烈，H国的股市更没有停盘之类的保护机制，一旦下跌，那就是自由落体。跌到现在，只怕社会也开始动荡，阿流刚才拿的那些报纸，金融版面可是明晃晃写着，H国的物价比三个月前足足暴涨了十倍。
这意味着手里的钱更加不值钱，人们绞尽脑汁要多赚外快。
只要姜予眠出得起钱，找人群殴言不浔也不是什么难事。
言不浔显然想到了这一层，低眉沉思半晌，却仍是站起身，朝阿流招招手：“走吧，去登机。”
阿流：“……”
得，又是白费口舌。
最近的一班航班已经开始剪票，头等舱不用排队，两人拖着行李朝登机口走去。
说来真是巧，邻桌那几个贵妇人走在他们身后，手里的机票正是同一个航班。
其中一个指着言不浔，小声和同伴嘀咕：“他不会和我们一个航班吧？去H国，那不就是要认李吟芳当姐姐的意思咯？”
“还真是愚昧啊。”
另外一名同伴想到什么，在随身的背包里翻找起来：“哎，你们说，如果把他的照片拍下来寄给媒体，能不能赚点外快？”
说着她拿出一个时髦的拍立得相机，对着言不浔颀长的背影一阵狂拍。
言不浔没有回头，斜眼给了阿流一个眼神。
阿流会意，叫来一名地勤交代几句，这才上了飞机。
几名贵妇还在讨论言不浔的背影能不能卖钱的事，走到登机口，递过机票就打算登机。
工作人员扫了一眼机票，脸上挂着歉意的微笑：“不好意思，你们几位在我们公司的黑名单上，无法乘坐我们公司的航空。”
“什么，这怎么可能！”一名贵妇当场尖叫，“我们买机票的时候可没听说过这个！”
“实在抱歉，不好意思。”工作人员露出程式化的笑容。
贵妇气得不轻：“叫你们领导过来，这么大的航空公司怎么可以出这种纰漏！我在H国有生意要谈，一分钟几千万的唻！”
“就是，不知道现在通货膨胀，生意不好做吗！”
几名同伴见状，也都七嘴八舌跟着理论起来。
可是不管她们怎么闹，工作人员都是那句话：“实在是很抱歉。”
几名贵妇气个半死，她们越是愤怒，工作人员的态度就越是良好，最后还把领导请来，九十度向她们鞠了个躬。
可是直到飞机起飞，她们也没被允许登机，只好晦气地改订其它航空，如此一来，生意又不知要耽搁多少。
飞机上，阿流一边放行李箱，一边揉眼睛，小声咕哝说：“哥，完了，我眼皮一直跳，这次去H国肯定没好事。”
言不浔斜眉睇了他一眼。
言不浔一向是怕麻烦的性子，心里的想法也懒得同别人说，这次要不是阿流死缠烂打，他压根儿没想过带这人一块。
眼看这温吞的小和尚要被自己急出病来，言不浔拍拍他的脑袋，轻哄道：“没事。我就想看看，是姜予眠挖的坑深，还是我挖的坑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