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贺鸣行感觉天旋地转时，马路对面，姜予眠和许延结束采访，说说笑笑地走进了餐厅。
记者们在门口又拍了一些照片，也跟着蜂涌了进去。
今天是《任意门》开录第一天，电视台早早做好了宣传，也安排了记者和嘉宾共进午餐，整家餐厅都被包了下来。
如今东海的房价一天一个样，昨天还是一千一平，今天就变成两千，在这繁华地段的餐厅，自然是寸土寸金。幕后老板舍得花钱，将这间四合院修建得美轮美奂，用鲜花和小桥流水装点着，已然有了后世网红餐厅的雏形。
整洁明亮的玻璃窗内，摆放着足足十八张十人大圆桌。一张专供电视台领导和投资商，两张给嘉宾，剩下的则是均摊给节目组的幕后工作人员、嘉宾助理以及媒体记者。
因着这阵子宣发不错，几乎全东海的记者都到场了，圆桌不够坐，又在墙角加塞了两张方桌。
姜予眠等人进来时，屋里人声鼎沸，好不热闹。
他们一露面，立刻引起轰动。
不说姜予眠最近风头正盛，单是许延都让人非常熟悉，他参演的港剧正在东海电视台黄金档热播，凭借俊秀的外表俘获了不少观众的心。
一个节目组的小姑娘抱着记事本蹬蹬跑到两人跟前，小脸红扑扑地看着许延：“许延，你、你好，我是你的粉丝，你能给我签个名吗？”
“当然可以。”许延微笑着回答。
离开东海十年，他的普通话带着几分白话腔，听起来像是舌头捊不直，但他声线低沉富有磁性，又给人一种风流佳人的味道。
小姑娘的脸更红了，看得其他人羡慕不已。
等到许延龙飞凤舞地签完名，又有好几个姑娘围拢过来，叽叽喳喳地想要和他握手合照。
姜予眠被挤到了一边，也不生气，脸上带着落落大方的笑容，静静看着许延。
有人注意到她，忍不住好奇地问：“姜小姐，你和许延怎么一起进来，你们之前认识吗？”
姜予眠寻声看去，见对方胸前挂着记者证，立马露出招牌式营业笑容：“嗯，我们是初中同学。”
“哇！”记者眼里迸出八卦的光，“详细说说呗。”
随着电视剧热播，许延这名小配角可是比几名主演还要受欢迎，毕竟主演都是荧幕上看惯了的老戏骨，只有许延是新人，长得还相当不错。为了迎合粉丝，记者们可是把他扒了个底儿掉，从年龄星座到血型爱好，连身边的朋友都采访过一轮。
可惜他高中才随父母迁居港城，记者能查到的私料不多，没想到姜予眠和许延是初中同学，真真是意外之喜。
姜予眠也没想过替许延隐瞒，掩嘴促狭一笑，回忆道：“他啊，初中时长得瘦瘦小小的，总是跟在我弟弟身后，像个小跟班。
“那时他家里在学校开小卖部，为了讨我弟弟欢心，他就常带一些零食汽水的来给我们。我弟弟从小不缺吃穿，收到他的东西就总是不以为然地转手分给其他人，然后许延就很委屈……”
她挑着讲了几件趣事。
起先，大家都安静地听着，只觉得她嘴里的小许延软萌可爱，不由眼角都带上了几分笑意。可是渐渐的，就有人听出了不同寻常之处。
“你弟弟，不就是最近闹的很凶的那个同性恋、娘娘腔，言不浔？”
姜予眠脸上笑容一僵，好像这才意识到说错话。
那人却还不放过她，拍着桌子怒道：“哼，你们这些家里人也不知道好好教，小小年纪就欺负许延，长大了还得了？说起来，咱们的集合时间定的是11点吧？这都11点15了，人还没来，简直不把在座的领导放在眼里！”
“不是，也、也不能这么说吧。”姜予眠好像被吓到了，声音怯怯的，“浔浔他，他只是被家里宠坏了，其实他没有恶意的……”
“什么叫没有恶意？不把大家的感受放在眼里，这就是没有公德心，没有集体主义观念！”说话的是一名长相凌厉的投资商，她紧皱眉头，手指点着腕上金灿灿的女士手表，“小姑娘，我知道你是好心，可你要知道，时间就是金钱，他迟到15分钟，在座每个人就得为他浪费15分钟，加起来就是几百分钟，足足一个上午！”
虽然骂的是言不浔，但言不浔不在，她的目光便直直地落在姜予眠身上。谁叫姜予眠一口一个“我弟弟”，这笔账，就该她还。
一下子，在场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到了姜予眠身上，姜予眠被盯得很不好意思，讷讷地说不出话来。
许延挺身挡在姜予眠面前：“这位领导，教导弟弟，不应该是姐姐的责任。再说，浔浔也不是你说的那种人，他本性不坏，等你了解过后，一定会喜欢他。”
“许延，你不用替他说好话。我不喜欢不守时的人。”投资商完全不接他的话头，但对于许延，她也忍不住高看一眼，“你前途无量，没必要再和这种人纠缠不清。”
闻言，许延皱了下眉，直言道：“抱歉领导，谢谢你的好意，但我做不到。我是言不浔的男朋友，就算他十恶不赦，我也要站在他那边。”
“什么，你就是言不浔那个男朋友？”
餐厅里顿时炸开了锅。
当初言不浔登上新闻的那张照片，和他暧昧相拥的那个男人可是看不清脸的，人们只能从那人的衣着气质上猜测，绝对不是东海本地人。
现在许延大方承认，一下就解开了众人的疑惑。
可是释然的同时，围着许延的小姑娘们又不干了：“什么啊，许延你是不是有什么苦衷，再怎样也不能看上那种人啊，他哪配得上你。”
“就是，我们都听说了，姜家和他断绝关系，他现在就是一小市民，品性还坏！”
“不如你和他分手吧。你别误会，我们不是对你有意见，只是觉得你和他在一起，会很掉价。”
大家伙面露急色，都替许延不值。
领导那一桌，除了刚才说话的那位投资商，主位上还坐着出资最多的苏和。
苏和旁边，是东海电视台的台长万良志。
眼前热闹的场景是万良志从未想过的，心里由衷地对苏和佩服。
他俩是在一次政府组织的联谊活动上认识的，苏和提出户外真人综艺的概念时，他还不以为然，也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同意苏和注资。没想到这才刚开录，综艺就大火了一把，随着官网建立，越来越多的投资商蜂拥而入，一下就将启动资金拉到了两千万。
两千万啊，节省点够拍上百部电影了。
看着眼前热闹的场面，万良志心中一片火热。
对许延那边讨论的事情，他并不关心，只是四下张望一会，小声和苏和咬耳朵：“除了那个言不浔，月影也还没到，苏总，咱们还等吗？”
电视台是第一次办这种大型综艺，也是第一次处理言不浔这种不出资就当幕后股东的情况，阴差阳错，把月影和言不浔当成了两个人。
苏和斜睨万良志一眼，并没有好心提醒他这其中的猫腻：“不等了，开始吧。”
“行，听你的。”
月影是苏和安排进来的，有矛盾自然是找苏和，再说他也没有实际出资，万良志并不是真的在意他。
万良志用汤匙敲敲酒杯，等现场安静下来，开始走流程发表讲话：“很高兴请到各位加入我们《任意门》节目……”
记者们纷纷拿出相机拍照，为之后的新闻稿做准备。
二十分钟后，例行讲话结束，嘉宾们面向镜头做自我介绍。
流程完毕，午餐这才正式开始。按节目规定，这就是嘉宾未来半个月最好的一顿。这顿饭由节目组提供，此后，每人只能领到两百块钱，各凭本事走到终点。
节目组的摄影机在角落里运转着，只要经过两三分钟的信息传输，这里的画面就会展示在官网上。
镜头前，所有人维持着最高礼仪，极力展现自己优雅的形象，并没有急着动筷子，而是互相谦让着。
就是在这时，言不浔带着苟彧和宋焱姗姗来迟，后头还跟着鼻青脸肿的贺鸣行。
贺家落败后，贺鸣行在电视台找了个打杂的活儿，勉强维持着生计。
他幽怨的目光落在言不浔和苟彧十指相扣的手上，但这样的场合，他深知没有自己说话的份儿，灰溜溜低头坐到了同事中间。
热闹的餐厅，一下子就安静了。
言不浔和苟彧并肩站在门口，明明什么也没说，但就是莫名地吸引所有人的目光。
不光是他俩各种意义上的出名，还在于他俩的容貌实在惊人，逆光而入时，身后艳丽的鲜花仿佛都沦为了陪衬。目光落在两人相扣的手上，一下子竟没人觉得不对劲，反而生出一种“本该如此”的错觉。
两人颜值相当，身高匹配，气质也都同样不俗，一个冷俊英气，另一个贵气清秀，打眼瞧去，可不就是人们常说的“天生一对”。
这时候谁都没记起许延那句“我是言不浔的男朋友”，许延本人倒是惊愕得蹭一下跳了起来。
言不浔平静的目光在室内一扫，掠过许延时，未曾停留，就像不认识这人一般。
然后，他径自走向主桌，无声地瞪着苏和。
苏和：“……”
熟悉的感觉漫上来，苏和心中升起一股浓浓的无力感。自打见识了言雪晴的无赖后，他不禁反思自己，这些年对言家的打压是不是有些过了，怪不得言菲泉要抱着他奶奶的牌位上谈判桌。
可再怎么说，梁子已经结下，以他的高傲，断没有向人低头的道理。
所以眼下这情形多少有些诡异了。
不明真相的人瞧着言不浔那样就觉得厌烦，先前那名投资商皱眉道：“嘉宾桌不在这儿，再说你迟到这么久，有什么脸上桌吃饭？服务员，给他拿双碗筷，到后面站着去吧。”
寂静的餐厅里，立刻就有人低笑出了声。
言不浔却像没听见似的，仍旧死死瞪着苏和。
苏和无法，只得叫服务员：“加两张椅子。”
言不浔挤开他旁边的人，拉着苟彧坐下来。
他本来也是节目组领导，不需要看谁脸色，碗筷摆上来后，二话不说直接开吃。
一边吃，一边不忘往苟彧碗里夹菜，两人谁也不比谁慢，速度飞快。
这是当年逃亡时落下来的毛病，只有确保自己是绝对安全的，言不浔才会选择慢慢进食。现在显然不属于这种情况，节目组可是明确说过，这是最后的午餐，谁知道吃完这顿还有没有下顿？
尽管他坐姿端正，动作优雅，但狼吞虎咽的模样还是让人皱眉。
一个男嘉宾当场笑出猪叫：“许延，这就是你男朋友？像八辈子没吃过饱饭似的，是不是姜家不要他之后，就只能去讨饭了？”
许延抿着唇没吭声，他在观察言不浔，总觉得这人和印象里不太一样了，浑身凌厉张扬，让人不好接近。
坐在他身旁的姜予眠则是满面怒容，愤愤道：“请你不要诋毁我弟弟，他不是那种没有礼貌的人。”
她长相甜美，说话也柔柔的，一看就让人觉得好欺负。
那名投资商恨铁不成钢地叹了口气：“姜小姐，现在的社会，重男轻女不可怕，可怕的是你当了扶弟魔还不自知。你啊，不用为他说好话，没礼貌的人是他，不是你。”
话没说完，苏和不动声色地向后挪了挪椅子。
投资商满头雾水，下一秒就见言不浔搁下碗筷，抹抹嘴站了起来：“吃完了吗？”
这话问的是苟彧，苟彧点点头，跳起来直蹿出门去：“好了。”
言不浔双手扣住桌沿，猛地一下掀了桌。
满桌精品菜肴，八宝鸡、水晶鸭、风味鱼……
别人一口未动。
他一口气全给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