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阳台上，俞瑾一本相册递给了孟宴臣。
孟宴臣疑惑地打开相册，里面是各式各样各种类型的蝴蝶的照片，或展翅高飞，或花间嬉戏，或驻足休憩群蝶飞舞……
孟宴臣还在里面看到了俞瑾画的那副他说过的在海底拍下的蝴蝶的照片。
“孟总不是喜欢蝴蝶吗？”俞瑾温声解释，“我这没有蝴蝶标本，比起在它最美的时候残忍地做成标本，我更喜欢用相机或者画笔记录下来，这些是我以前拍的，送给你。”
孟宴臣珍重地捧着手中的相册，能被一个人用心地记住喜好并且赠送这样珍贵的礼物他只觉昨天的不快烟消云散，“谢谢。”
一个谢谢不足以表达孟宴臣的感谢，但他现在除了谢谢也不知道该对俞瑾说什么。
孟宴臣如此郑重倒是让俞瑾有些不自在了，不仅是蝴蝶，俞瑾闲时拍过很多照片画过很多画。他只是单纯喜欢在某个时刻记录下某个美好的画面。
把这些照片整理出来送给孟宴臣也是突发奇想，俞瑾觉得，孟宴臣那样意气风发本该熠熠生光的人不该被困在黑暗里。
他不该像昨晚那样在放映机照不到的角落像个困兽一样独自舔舐伤口，消解那些似乎要把他压得崩溃的情绪。
看着怪难受的……
俞瑾好奇，“那孟总喜欢吗？”
两人的距离有些近。
近到阳光下孟宴臣能看到俞瑾脸颊上的小绒毛，闻到俞瑾身上别致的香味，“喜欢。”很喜欢。
坐在沙发上的俞瑾眼睛发亮，正好对上了孟宴臣垂下来看向自己的目光，里面有笑意。
俞瑾愣了一瞬又笑着继续，“喜欢就好。孟总，开心点吧。遇到你四次，你三次都在喝酒。”
眼神温柔带着笑意。
那一瞬间孟宴臣心跳剧烈跳动。
他温声低语，“谢谢，我会的。”
“希望下次见面，你还是这样的。”说话时，俞瑾指了下孟宴臣仍有笑意的嘴角，狡黠眨眨睛。
孟宴臣心莫名一落，“下次？”
“嗯，我下午回明城了。”
俞瑾像对老朋友一样开玩笑道，“回去给孟总创造价值，让孟总这次投资不至于亏本。”
不知为何，有那么一瞬间，孟宴臣似乎感觉到了失落的情绪，他抿了下唇，认真道，“不会亏本的。”
距离那天以后，孟宴臣的生活似乎恢复了原样，每天按时上下班，下班回家自己做饭休息……
只有孟宴臣知道有些东西不一样了。
他按电梯的时候会犹豫一瞬。
偶尔看到一幅画也会驻足片刻。
加班累的时候会习惯性地点进某个头像看一看……
在此之前，孟宴臣从未想过自己会像现在这样关注着许沁以外另一个人的生活。
也许是在关注俞瑾的时候，孟宴臣莫名的安心，会不自觉忘记了许沁的存在。
越关注越在意。
可事实上，这段时间，俞瑾和孟宴臣完全没有联系。
两人的对话框寥寥无几。
要不是墙上挂着的那幅画和那本相册，孟宴臣会产生一种他其实从未和俞瑾深交过的错觉。
俞瑾好像一阵清风，偶然从身边吹过，但除非他愿意没人能抓住他。
但孟宴臣没想到，这样的人会记得自己的生日。
一个快连他都要不在意的日子。
（六）
【孟宴臣，生日快乐！】
短短七个字。
孟宴臣盯着这条信息看了许久，确认了几遍，他真切认识到，这是俞瑾发来的。
今天是孟宴臣的生日，在此之前他其实并不开心。
刚才孟宴臣鼓足勇气提出带许沁出国，可结果只得到许沁一句，“孟宴臣你疯了！”
他知道许沁还爱着宋焰，甚至为了宋焰宁可放弃家人，放弃自己……
可他总是忍不住想去赌一种可能性，为了他的执念，他这十几年的求而不得。
可许沁的话无情地打破了孟宴臣脑海中所有的幻想，那句“你永远是我哥哥！”仿佛一道天堑让孟宴臣彻底认清了想象和现实。
孟宴臣一直在想，他是不是早该放弃了？
放弃那些虚无缥缈不该有的想法。
孟宴臣原本打算去酒吧买醉，但看到俞瑾的这条祝福短信后他突然改变了想法。
他手指敲打着屏幕，一句轻松的话便发了过去，【没有生日礼物吗？】
信息发出去没多久俞瑾的电话就拨了过来。
孟宴臣接起打了声招呼，那头的俞瑾笑盈盈的声音便传了过来，“看来大寿星今天收礼物没有收到手软啊？”
孟宴臣听着俞瑾那头的喇叭声，“在开车吗？”
俞瑾回答，“没有。”
“现在才下班？”
“嗯，刚出实验室，打算买点东西回家。”许是在实验室长时间没说话俞瑾声音微哑，“孟总的生日礼物嘛，现在确实送不了。”
还不待孟宴臣开口，俞瑾就笑着来了句，“不过……”他顿了顿，“做一小时的电子阿拉丁神灯逗孟总开心不知道可不可以？”
孟宴臣没想到俞瑾如此敏锐，怔了怔缓声反驳，“没不开心。”
俞瑾没揭穿他，而是清咳两声，悠悠道，“亲爱的孟总，我是你的电子灯神，请问你现在有什么愿望？”
听到这话，孟宴臣瞳孔微睁，随即感觉那个靠近听筒的耳朵传来一道细小的电流，让他从耳根红到了脖颈。
良久，孟宴臣才艰难找回自己的声音，“俞瑾你别乱说话。”
俞瑾忍住眼中的笑意，无辜道，“乱说话？有吗？我可很认真的。”
孟宴臣张了张嘴，说不出话。
“所以，要不要试着许个愿？”俞瑾的声音仿佛又轻了几分，仿佛贴在耳膜温声轻语，带起一阵难言的酥麻。
孟宴臣嘴唇微动，良久吐出两个字，“许愿？”那是自己很小很小的时候才会做的。
“是啊。”俞瑾笑眯眯鼓励，“说不定能实现呢？孟总试试？”
听到这话，孟宴臣沉默许久，“没有愿望……你陪我聊聊天吧。”
希望有人能一直陪我聊天。
今天自己似乎格外孤独。
（七）
雨季将歇，俞瑾和孟宴臣渐渐熟悉起来。
研发已到收尾阶段，俞瑾不必整天待在实验室，再加上新项目定期沟通交流，两人见面机会不少，因此又约了几次饭，关系可谓突飞猛进。
偶然间孟宴臣聊起自家的情况时，透露出自己还有个妹妹。俞瑾这才发现老妈上次介绍的相亲对象居然是孟宴臣的妹妹。
怪不得他一开始就觉得孟宴臣这个名字有些耳熟呢。
听到原委的孟宴臣同样很惊讶。
俞瑾不禁感叹，“没想到那么巧。”
孟宴臣抿了下唇，心中异样一闪而过，他忍不住抬眸观察着对面带笑的人。
家室长相能力都无法挑剔。
年轻帅气，能力过人，性格好有追求，矜贵却不傲慢，随性中处处透着细腻温和。
以至于孟宴臣甚至不想将俞瑾和自大傲气的宋焰放到一起做对比。
因为在他心里两人完全没有可比性。
如果沁沁能和俞瑾在一起，不论是谁都会无比满意吧……
这个念头刚升起，便引起孟宴臣一阵突兀的不适和涩意，他甚至无法深究这不适是因为谁。
俞瑾看见孟宴臣脸上突然难看的神色，面露担忧，半真半假问道，“宴臣你这什么表情，不是担心我抢你妹妹吧？”
孟宴臣没有开口。
俞瑾笑，“放心吧，不会的。”
闻言，孟宴臣好奇抬眸看向他，“这话怎么说？”是因为不喜欢许沁吗？还是已经有了喜欢的人？
孟宴臣没有发现，在这样的情况下，他甚至没有考虑过许沁的喜好，而是只从俞瑾的角度出发去思考两人为什么不可能在一起。
俞瑾笑着眨眨眼，“我对你妹妹可不感兴趣。”
不是因为有喜欢的人。
孟宴臣不知为何心突然平静了下去，他抿了口手边的水，状似无意问道，“沁沁哪里不好吗？”
这话问得俞瑾一愣，其实如果不是孟宴臣刚才提起他都快忘记许沁了，何况除了名字和性别他本就对许沁一无所知。
但让俞瑾更惊讶的是，孟宴臣问这话的语气，不是生气。
俞瑾抬眸瞥了一眼他，思索片刻笑道，“既然是你妹妹，那肯定不差，是我自己的原因。”
孟宴臣捏了下指腹，抬手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薄唇轻启，“阿瑾有喜欢的人？”
问完这话，孟宴臣却不再看俞瑾。
俞瑾注意到孟宴臣的举动，抿了口红酒，摇头轻笑，“不是，我是gay。”
顿了顿，俞瑾又半真半假说：“比起喜欢上许小姐，我更可能对宴臣你感兴趣。”
闻言孟宴臣双眸微睁，切牛排的手一用力，难得失礼地在瓷盘上发出清脆响声。
他惊讶于俞瑾竟然能如此坦然地说出这算得上私密的话题，但更让孟宴臣惊讶的是，他竟然不排斥，反而会有丝丝窃喜……
为什么？
俞瑾倒没有因孟宴臣的举动不悦，反而笑盈盈出声问，“哈哈，开玩笑。怎么，孟总那么见多识广以前没遇见过？”
孟宴臣已经恢复常态，他知道俞瑾并不是开玩笑，只是再给自己台阶下，歉意地笑笑，“确实……没太接触过。”
“那看来我还蛮特殊的。所以，孟总尽管放一百颗心。”俞瑾眨了下眼，“我可没那福分叫孟总‘哥’。”
听到俞瑾似笑非笑的话，孟宴臣握着刀叉的手一紧，如果刚才是惊讶，那么现在就心乱。
仿佛被投下一粒石子，在心海泛起一圈一圈涟漪，一圈圈扩大。
孟宴臣心口仿佛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快得让他抓不住半点，他嘴唇张了张，又将话吞了回去。
俞瑾以为孟宴臣是介意自己的性取向，颇为善解人意开口，“如果孟总介意的话以后我可以保持……”距离。
可俞瑾话还没说完就被孟宴臣出声打断，“不用，我不介意。”他语气有点急。
俞瑾喉间的话咽下，他轻笑一声，“好，那我当真了。
孟宴臣心中莫名长舒口气，笑着“嗯”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