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飞船消失得无影无踪，徐觅无语收回了目光：教官都这么不靠谱吗？

因为教官说是两所军校比拼，凌琊学院的人飞快进入了状态，一个男生在频道里招呼“凌琊学院的人都过来。”

杜珽和徐觅说了一声，就一脚深一脚浅地走了过去。

无边黑暗中，陆续亮起了一些光，这些光来自于两校的加训生们。在这样一个全然陌生的地方，首要的当然是定位查询，确认位置。

胡立在公共频道里让所有人原地保持不动，先查清楚这颗荒星的情况，弄清楚地形再说。这番话有些多余的意味，因此除了几个单兵生，应者寥寥。

徐觅查到了这颗星球的坐标，它确实是一颗荒星，所在区域内几乎一片空白，只有大片大片的黑暗。它是这星域内几乎唯一存在的星体。

这有些奇怪。一颗岩石行星，不算小的尺寸，这样的行星应该隶属于某个恒星系统，可它却独自流浪在黑暗中，孤独而荒凉。

徐觅试图查找更多信息，然而除了坐标和物质构成，甚至连生物信息都没有记录。

有人也发现了这一点，“什么生物信息都没有，教官是耍我们的吧？”

没人知道答案。那头，凌琊的人已经商量完毕，在公共频道里向荼祢的人喊话，说先走一步。

胡立忍不住问了一句你们打算朝哪里走？

凌琊的人不知是遮掩还是真的这么想，说随便走，“反正什么信息都没有。要是找到了那什么小可爱，我通知你们。同样，你们要是找到了什么，也和我们说一说。”

“可以。”二班班长赵磬代表荼祢一口答应了下来。

商议完毕，凌琊一群人在手电光的照耀下慢慢远去，如此坚定，叫人一时弄不清他们到底是莽撞，还是确实有了目标。

凌琊走了，荼祢也该尽快出发了，可往哪里走是个问题。胡立在频道里号召大家集思广益，想想到底朝哪儿走。

有人从凌琊的行动里得到了启示，说我们干脆也随便走吧，反正什么都不清楚。

这话当然是个玩笑，但看着地形图，又觉得把玩笑当真，似乎也不是不行。赵磬干脆自己做了决定，他在地形图上做了个标注，发给了所有人，建议朝标注方向走。虽然有不同意见，但这个建议得到了大多数的认同，于是赵磬举着手电筒向前一打：“那就走吧。”

一行人拉着长长的队伍，在黑暗中慢慢向前走去。

两次都叫赵磬抢了先，胡立心生不爽，他许久没动，直到手电光渐渐远去，才慢慢跟了上去，但他很快又停下了脚步。他看到了谌定。

谌定仍站在黑暗之中，他半垂着头，正在查看什么，光脑发出的柔光照在他的肩膀上，却照不亮他头顶那无边无际，如同深渊一般的黑暗。

胡立忍不住上前问：“怎么了？”

谌定没有说话。胡立探头，看清了谌定手上那个放大的星图。

他沉默下来。

通话频道里，赵磬发现少了两个人，正一一点名。胡立伸手盖住了谌定的光脑，黑暗瞬间重重砸在了他们的肩上。

“走吧。”他说。

****

黑暗如沼泽一般浓稠，地形又全然陌生，荼祢一行人走得非常艰难。虽然防护服自带加重装置，这一路还是走得跌跌撞撞。

根据地形图来看，此刻他们正走在两山之间的一个巨大山谷中。

山谷全长估计足有十数公里，偶然手电光扫过，山脉如巨物匍匐，连绵不断，蓄势待发，让人心生恐惧。为了克服这种恐惧，更为了抵御自身的那种渺小感，频道里不断有人在抱怨，嗡嗡杂杂，没有一刻安宁。

徐觅走在队伍中，打开地形扫描功能，边走边分析扫描结果。

一行人，不，用一束光来形容或许更为贴切，因为在这深沉的黑暗里，人的存在感实在过于微茫，慢慢向前蹚着。忽然，一小片突兀的空白出现在前方。

其实徐觅很早就发现画面顶端出现了一条横线，但是当时她不能确定，现在，看着这条横线变成了一个极窄的看不到边框的长方形，她停了下来：

“有点问题。”

赵磬停下了脚步：“怎么了？”

“前面地形有些异样，似乎是这片谷地的边缘。”

在一个陌生环境，对边缘这样的词语需要报以最大的重视。赵磬在公共频道里通报了这个情况，提议暂停前进。

所有人都停了下来，有人看看时间，发出一声惊呼：“我们走了这么久，居然才过了两个小时！”

因为前方可能存在未知地形危险，赵磬提议先派人去查探。

“谁愿意和我一起去？”他在频道里问。

“我去。”徐觅说。

“我。”另一个声音也同时响了起来，这个声音来自于谌定。他原本站在后方，这时向队伍前端走了过来。

赵磬本想劝徐觅留下来，但他看看谌定，最终什么都没有说。

“那就一起去吧。再来两个单兵。”

单兵们踊跃报名，赵磬随意点了两人，标注好位置后，一行五人打着手电筒，慢慢向前方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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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形扫描图上，那条空白区域越来越大，渐渐覆盖了整个画面的上方。黑暗中无人说话，虽然通道里还有队友们嘈杂的话语声，却听起来遥远而模糊，仿佛远古时代发出的呓语。

黑暗无边无际，仿佛他们不是走在地面上，而是行走在无尽深空之中。终于，他们在距离巨大空白区域还有五十米时停了下来。经过短暂商议，五人在足够谨慎之下，一步一步向前探去。

空白终于覆盖了整个画面，在画面的最底端，是一段蓦然消失的陆地。因为未知空白的存在，这陆地成了深渊上的悬崖，摇摇欲坠。而他们，就站在这悬崖之上。

一束光打了出去，随即被吞噬在黑暗中。没有底，照不到底。没有岸，寻不到岸。这是一片巨大的空白，不明来由，不见形状，横亘静卧，带着死亡般的幽幽凉意。

“这是个峡谷，还是个巨坑？”一个单兵问。眼前的悬崖令这个寻常的问题有了一种惊心动魄地感觉。

没有人说话，没有人知道答案。

“这可能是个矿坑，教官之前说过，这颗行星之前是矿星。”频道里，忽然响起了谌定的声音，沉着，冷静，明明只是一种猜测，却迅速让人接受了这个说法。

赵磬举着手电筒，左右各照了一回。莹莹光芒中，依然看不到这片空白区域的边际。

“这里就算走到头了，我们再看看有没有什么东西，没有的话就回去了。”

无人反对。于是赵磬举着手电筒向右走去，两名单兵跟在他身后，徐觅重新调整了地形扫描的坐标，正要走，却发现一个身影正一动不动地站着。是谌定。

他站在悬崖上，前方是不知深浅的黑暗。他站在这黑暗中，只有右侧身体稍稍暴露在淡淡的光中，那是来自手电筒的光。

赵磬他们渐渐走远，光随之渐渐变得稀薄，而谌定依然看着眼前的黑暗，一动不动。有一瞬间，徐觅觉得他仿佛立于深渊之中，黑暗如水，正随着光的消逝一步步漫上来，即将将他吞噬。

在光即将彻底消失的一瞬，徐觅忽然开口，喊了一声“谌定！”

谌定回过头来，他的眼睛如流动的河流，微带薄光。

“要走了。”徐觅说。

黑暗已经彻底笼罩了整个空间。谌定转过身，向徐觅走去。

****

徐觅和谌定一前一后的走着，手电光如同浮在黑暗中，飘飘荡荡。忽然一个单兵大叫起来：“什么东西？！”

他走在队伍最前端，本来一心探路，却猛然觉得身上有什么东西爬过。

光停住了，继而集中到那个感觉异样的单兵身上。

单兵上下拍着自己的身体，却越拍越多，仿佛有什么东西正不断朝他身上涌去。

没人看得清到底有什么，只有这个单兵连蹦带跳，不断拍打着自己。

公共频道里传来了询问声，留在后方的队友们听到了这一声异常，纷纷询问发生了什么事。赵磬喝住了他们，让他们继续呆在原地别动，一时间，通话频道里话语嘈杂。

徐觅看着还在不断拍打自己的单兵，目光忽然停在了地面上。这颗行星的表面覆盖着厚厚一层细碎的砂砾颗粒，光从半空落下来，发出如水一般荡漾的波纹。

“赵磬！”徐觅忽然开口，“关掉手电。”

赵磬不明所以，但还是关掉了手电。黑暗瞬间笼罩了所有人。

“你们都别动。”徐觅说，过了一会儿，她问那个单兵：“还感觉身上有东西吗？”

单兵还在拍打，但频率渐渐降了下来，又过了一会儿，单兵说没有了，那种异物感，似乎消失了。

“这是怎么回事？”另一名单兵问。

“因为光。他身上之所以有那种异物感，大概是因为光的原因。”谌定说。

徐觅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你的意思是确实有东西，而且它们具有逐光性？”赵磬问。

谌定没有说话，这只是他的猜测，具体如何还需要验证。

“试一试吧。”徐觅说，“试一试，就什么都知道了。”

徐觅建议由她来做这个试验者，把光打在她的身上，看看是否会有什么东西出现。

赵磬不同意：“这种试验怎么能让你做？谁知道是什么东西，有没有危害？真要做也是我来做。”

两个单兵也纷纷表示自己愿意做试验者。赵磬不得不大声道：“别争了，就这么定。徐觅，你也别再说了。”

徐觅看着赵磬，最终选择了让步：“行，那我给你打光。”

赵磬笑了起来。黑暗中，他们听到了他的笑声，他说了一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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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束光重新亮了起来。徐觅举着手电，将光投在了赵磬的身上。两名单兵各站在一边，紧紧盯着光照耀到的地面。

光莹莹漠漠的洒落下来，如同一道银辉。谌定站在徐觅对面，看着她手里的光。

一切都很平静，光粒子飘荡着，没有人说话，也全然不知时间的流逝。渐渐的，仿佛起了风，又仿佛涌起了一层水浪，一种连绵不断的波纹出现了。

非常的小，也非常的快，仿佛有什么东西裹在砂子里，朝赵磬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