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暖阳透过窗洒进车内。
柔和的光线卷起空气中细小的尘埃，熨帖在依偎着的两人身上。
诸伏景光低头看向靠在他肩膀上已然熟睡的少女，略微调整了坐姿，让她可以靠得更舒服些。
口袋里的手机忽然振动了几下，他掏出手机。
——高明哥哥：希望你下次回来的时候能告诉我，为什么要调出这些资料。
诸伏景光微微一笑回复：没问题。下次见面，还想让哥哥见个人。
到东京是中午十二点。两人上了电车，浅川悠不禁抱怨道，“景光君，你是不知道那臭小子，都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周六给我打电话要我早点回去，又不说原因。”
诸伏景光不禁弯起唇角，“藤井是个很敏感的小孩，大概是有什么事想和你说，才找个借口吧。”
“是吗？”浅川悠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却也没再问。
等到两个人到了公寓，浅川悠掏出钥匙打开公寓门走进去。
她环顾四周，发现桌子上摆了五菜一汤，都被盖子盖上，打开看了看，饭菜早已经凉透了。
桌子上放了一张纸条。
——女人，那个人在楼下，我先回去了。
有些稚嫩的笔迹歪歪扭扭，看着像是藤井匆忙写下的。
浅川悠攥紧纸条，转头就往门口冲。两个人的手机却突然同时响起。
浅川悠和诸伏景光对视一眼，同时接起。
一分钟后。
东京正午的烈日下一辆摩托车疾驰而过。
到达东京杯户医院时已经是十五分钟后。两人一口气跑到前台，诸伏景光喘着气问道，“请问您一小时前送来的车祸伤患，一个小男孩，他的病房现在在哪里？”
“三楼307病房。”
“多谢。”
浅川悠站在病房外，视线透过玻璃凝视着躺在病床上打着点滴的小身影。
耳边不断地回响刚才医生的话，“病人已经没有大碍。肋骨撞断了两根，轻微脑震荡，伤的不算重。只是失血过多，需要过几个小时才会醒。”
诸伏景光拎着水回来的时候就看见她抱着膝盖蜷缩在病房外的座椅上。脑袋抵在膝盖上，长发一点一点地滑落肩头，看着脆弱又无助。
黑发少年在她身旁坐下，伸出左手揉揉她头顶的发。
“不是你的错。”
掌心下的脑袋一颤，紧接着浅川悠抬起脸，对上他蓝色的眼眸。
她动动唇，却发现自己说不出话。
诸伏景光拧开一瓶水递给她，看着她小口小口地喝，说道，“我刚刚接到藤井司的电话，他说那个人已经被警方带走看押，想来他们已经掌握了足够的证据。”
那个人。
两个人都很清楚，是藤井司和藤井广树的父亲。
“还有，藤井司说你给的照片很有用，几乎可以说是决定性的证据。”诸伏景光看向她，语调柔和道，“浅川桑，已经结束了。”
是啊，结束了。
浅川悠看他，眼神却冷得让他几乎快不认识，她张口，一字一句问道，“那么谁能告诉我，今天这一出车祸，是怎么回事？”
这下换诸伏景光沉默了。
她垂下眼帘，有些自嘲地笑了笑，“是那个女人，对吧。”
“她和藤井的哥哥联系，还找来了警察。”
“即便是我找来的照片已经足够作为证据，她却还要多此一举，上演这么一出戏。”
“她这么费劲心思，到底想要做什么？”
“她想保护你。”
诸伏景光看着她说道。
“她不想让你出现在现场，更不想让你去报道这个新闻。”
“她从头到尾，都只在乎你的安全。”
浅川悠没有再说话，而是很快地喝光了手里的矿泉水。
“景光君。”她终于转头看他，“你能不能告诉我，你都查到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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浅川美纱里正坐在椅子上批阅文件，办公室的门忽然被人打开。
“等等两位，你们没有预约不能进去……”
浅川美纱里抬头，看见来人后扶了扶鼻梁间的镜框，说道，“惠子，你先出去吧，这两位我认识。”
被称作惠子的年轻女孩闻言点头，走出门口顺便关上了大门。
偌大的办公室只剩下他们三个人。
浅川美纱里合上文件，“说吧，你找我什么事？”
浅川美纱里多年的直觉告诉她，眼前的人似乎有些改变。
看向她的眼神里不再是之前的冷漠和厌恶。
而且，似乎还多了一些别的情绪。
而她身旁的这个黑发少年——
美纱里眯起眼睛打量他，却正对上他蓝色的眼。
诸伏景光微笑，沉默着任她打量，眼里是出乎她意料的澄澈和坦然。
“先从国中的那件事说起吧。”浅川悠先开口道。
“哦？”美纱里看向她，扶了扶眼镜微笑道，“那件事不是已经报道为车祸了吗？还有什么可说的？”
“的确。”浅川悠点头，“星野知夏确实是死于车祸。”
她的语气平淡，面容沉静。
美纱里看着她，沉默下来。
“我在国中的时候得知星野知夏原来从小就遭受家暴，可是始终都抓不到决定性的证据。”
“所以，当时的我打算寻求记者的帮助。我想通过记者的披露报道，让这件事在公众的视野中曝光。”
“我找到了当时很有名的记者，上衫绘梨。”
她语气顿了顿，再开口时语气里却有显而易见的嘲讽，“但我却没想到，她是你的多年好友。”
美纱里听到此也未发一言。
浅川悠双手握拳攥紧，不长的指甲掐进掌心，疼痛感让她能时刻保持清醒。
“我……”她哽住，随即深吸一口气。
坐在浅川悠身旁的诸伏景光伸出右手，从她两手交叉的空隙中穿过，握住她的掌心。
浅川悠垂眸，并未看他，却微用力回握住他的掌心。
诸伏景光抿唇，抬眼看向依旧坐在书桌内侧的女人，接着道，“您知道了这件事，最开始并没有打算阻止。直到知夏的母亲找上您，请求您说服您的好友——上衫绘梨，放弃对她丈夫的控诉。”
“……”
短暂的沉默后，浅川美纱里忽然站起身走到窗台前。
她看着窗外逐渐暗淡的日光，纤瘦的身体在日光下显得分外寂寥。
浅川悠看着她瘦削的背影，内心忽然涌上一股陌生的酸涩和疲惫。
她垂下眼帘。
“她以丈夫得了癌症即将不久于人世为理由，恳求你答应她的请求。并向你保证，类似的事件不会再发生。”
“……”
“可惜，过了没多久他再次犯罪。”
“……可这次，星野知夏却没能逃过一劫。”她艰难地张口，想继续说下去，鼻腔却忽然酸涩，眼眶里的泪完全不受控制，大颗大颗地往下坠。
浅川悠努力把酸涩咽回，然后抬头，看向美纱里自始至终都没有转回来的背影，喉间依旧哽咽，“可是最让我痛心的却不仅仅是她的死，而是那篇报道。”
浅川悠国中二年级那年，轰动整个圣高学校的报道，居然不是以“国中女生惨遭家暴”为标题的新闻，而是以“国中女生惨遭车祸”为标题的新闻。
那年，在圣高中学遭受家暴的并不仅仅是星野知夏一人，当时如果能利用社会舆论将这些事件曝光，会让更多有着相同遭遇的学生被拯救。
浅川悠明白，这不仅仅是她的心愿，也一直是死去的星野知夏的心愿。
美纱里的声音从书桌后传来，语气却平淡，“新闻报道的没有错，她确实是车祸死亡。”
“可是，她车祸死亡的原因你为什么不说！”浅川悠忽然起身大步走到书桌前，看着她的背影，她攥紧掌心。
“她明明是因为遭受暴力后意识不清醒才会遭遇车祸，你为什么不如实报道！说啊！”
这些年，她一直以为浅川美纱里是为了自己的利益选择这么做，然而诸伏景光的一番话却让她产生了怀疑。
“浅川桑，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一开始校长没有反对你寻求上衫绘梨的帮助，之后却那么反对，甚至不惜动用校方的力量压制舆论？”
“我想你的母亲，她不是会为了自己的利益不惜一切的人。”
“她这么做最可能的理由，就是为了保护你。”
浅川美纱里终于转过身，棕色的眼里有她几乎不曾见过的无可奈何。
浅川悠不由得攥紧掌心。
美纱里回答，“因为这件事，已经触犯到了一些人的利益。”
——你不明白。
为了你，我可以牺牲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