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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是这样。”
诸伏景光告诉她的时候,她还怀疑过。
没想到真相果然如此。
浅川悠自嘲般地笑了声,“那么这次藤井的事,你也是这个理由吧。”
“你告诉那个人藤井的住址,还特地选在我不在的时候,逼着他回家,却自己叫来了警察。”
她浅紫色的眼里溢出不可言说的愤怒,“你有没有想过,如果藤井的哥哥没有来得及保护好他呢?如果警察没能来得及破门而入呢?如果就是出现了意外呢?你是不是又要看着一条生命在你眼前消逝?!”
“你知不知道,那个小孩他出了车祸,他差点死了!”
诸伏景光站在她身后,看着她愤怒到颤抖的背影沉默。
曾经国中的历史,差点就在她眼前重演。
浅川悠从来没有这么后悔过,一意孤行地把那个小男孩带回家,却没有保护好他。
她是她的母亲,是养育了她二十几年的人,是她的亲人。
虽然浅川美纱里在她小时候因为工作繁忙,总是不在她身边。但她仍旧是她的亲人,是她曾经以为可以托付全部信任的人。
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她又一次利用了她的信任。
又一次,以保护她的名义。
浅川美纱里这回没有再开口解释。只是棕色的眼里漫出了无法言说的叹息,依旧美丽的面容流露出苍老而无可奈何的神情。
而浅川悠浅紫色的眼里,流露出愤怒,悲伤过后,终于溢出了深深的失望。
看着眼前这个似乎被岁月毫不留情地带走青春的中年女人,苍老爬满她的脸。
浅川悠最终平静下来。
不受控制的诘问也随之脱口而出。
“在你眼里,到底什么是正义?”
“如果是父亲,他一定不会和你做出同样的选择。”
“以牺牲别人得到的保护,我不需要。”
*
诸伏景光带着浅川悠坐电车回到杯户医院。
东京的傍晚,微风拂过衣角,火红的日落遮住了半边天,卷起天空中柔软的云朵,在蓝色的帷幕下扯出一片柔和。
浅川悠和诸伏景光并肩而行,日落微斜的光将两人的影子不断地拉长,在地上仿佛画出了拥抱的形状。
最终还是她先打破静默。
“谢谢你,景光君。”
黑发少年只是微笑,并未说话。
“你能不能告诉我,你为什么要做到这一步?”
诸伏景光告诉她整件事情的经过后,她才恍然间明白,原来他一直都在默默地帮她。
——他打电话给长野的哥哥,请求长野县的警局调出多年前的案件资料,得知当年星野知夏死亡的真实原因,是因为当时她在深夜经过没有路灯的路口,被一辆卡车当场撞死。
——他联系在长野的医生朋友,调出了星野知夏的死亡鉴定书,确认她的死亡是因为遭受暴力后身体虚弱,意识不清。而她身上的淤青伤痕虽重,却不足以致死。
——他联系藤井司,把真相告诉他,希望他能最大程度地保证弟弟的安全。
浅川悠抬头看向离她几步距离远的诸伏景光,瘦削的背影在日落下更显修长。
她似乎终于能确信,眼前的这个人待她与他待旁人不同。
他虽温柔,却从不是没有界限感的人。
这桩陈年案件,无论是哪一个环节的调查,都不应该是他可以插手的范围。
诸伏景光停下脚步,浅川悠也跟着他的步伐停下。
他转过身。
少年脸庞的轮廓在日落下显得异常柔和,他抿起唇,并不似往常一般微笑着看她。猫眼上挑,蓝色的瞳孔在日落下透出一抹红光,亮得惊人。
“你怎么这么迟钝。”
最终,他无奈,叹息着说。
只这一句话,她便瞬间明白他的心意。
原来之前她以为的所有错觉,都不是错觉。
浅川悠动动唇,心底倏地泛起了无法言说的温柔和触动。
像是平静的湖面上,忽然荡起了一抹涟漪。
“你不说,我怎么知道?”她依旧嘴硬。
诸伏景光却俯身低头,轮廓分明的脸逼近她,鼻尖蹭她的鼻尖。
微凉。
“我不说,你就不知道?”他的声音带着反常的压抑,隐约有一丝危险的气息。
她赌气,把头撇向一边,不去看他的眼睛,“就不知道。”
身前的人沉默了半晌。
诸伏景光忽而起身,紧接着伸出手揉乱她的发顶,一声叹息,“真拿你没办法。”
医院门口,黄昏下。
蝉鸣啁啾,枝桠晃动,声音悠悠。
却为他们圈出了一片静谧的空间。
一片寂静中,他轻声道,“我喜欢你,小悠。”
“以我未来警察的名义起誓。”
以我未来警察的名义。
这句话,宛如千金重。
只是假装赌气的浅川悠并未想到诸伏景光会是如此郑重的态度。
她讶异地扬起脸看他。
少年的两颊染上红晕。微风拂过他白色衬衫的衣角,浅川悠甚至能闻到他衣领上干净的皂香。
时光似乎在这一刻被无限地拉长,又似音符般婉转缠绵,最终停在尾音消失的一刹那。
良久。
浅川悠忽然微笑,唇角的弧度越来越大,白皙的脸庞是全然的喜悦,浅紫色的眼里是明明白白的狡黠神色。
她向前两步,将两人间的距离彻底缩短至零,接着把脸颊埋进他胸膛,双臂在他腰后交握,然后抱紧。
她深吸一口气。
终于如愿以偿地抱到景光君了。
浅川悠心里如是想着,未经思考的话就不受控制地脱口而出。
“其实,景光君,我想睡你很久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