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入虚拟网后，感受非常真实，声音、画面与物质世界无异。像素细节达到了微米级别，沉浸式的立体感受远强于全息投影。

虚拟网的使用并不便宜。

首先是三种形式的端口均对经济实力提出要求：基础款的电磁头盔价格在十万星币左右；神经仓则在三十到五十万；脑机接口更贵，基本上是百万往上走了。

三者带来的五感模拟天差地别：电磁头盔能够传递形、声和部分触觉；神经仓则可实现形、声、闻、味、触的所有五感体验；至于脑机接口，据说可以达到百分百拟真。

然后是使用费用。

如今灵钟星区的传统网络已实现无线覆盖、全面免费，任何公民只要有个人终端，随时都能登录上网。但是虚拟网则不然，信号仅限星球大陆，星际飞船暂无法接入。并且按时收费，三种接入端口费用不一。

可以说目前虚拟网是有钱人才玩得起的东西。

而这样足以令人混淆真实和虚幻的技术，一个处理不当，就很可能陷入社会混乱。

银河历2世纪中期，飞映星区狂热的【模拟人生派】要求全面放开虚拟网使用限制，在多个星球掀起轰轰烈烈的大游行，公民与执法机器人对峙、政府中心被炮击、虚拟网数据被入侵……

直至3世纪初，飞映政府才在几个大星区的支持下稳定局面。

灵钟政府的执政理念则很清晰，物质世界才是一切基石。不拒绝新兴技术，但是保持相对警惕。

而且在资源丰富、充分满足生理需求和安全需求的当下，通过各种新型娱乐、社交等活动鼓励公民创造社会价值也十分重要。

……

展示了壮阔的银心后，趁着齐戎尚处在震撼之中时，许霄倾身拉过对方的手：“抓紧了！”

只见他跺了跺脚，无形的真空忽然破裂，犹如被劈开的海浪，无数繁星如烟火般陨落。他带着齐戎急速下坠。

一股强烈的失重感攫紧齐戎的心神，耳边响起凛凛风声，画面眼花缭乱，光线越来越暗。他下意识抓紧了许霄。

短短数秒后，眼前豁然开朗。

一片望不到边际的大海，波涛滚滚，海浪是深沉的藏蓝，浪花飞溅。藏蓝中央有一座小小的白色岛屿。

当齐戎落下去，才发现它是一团体积巨大的棉花糖，柔软、暖和……且黏着。

许霄不是第一次使用虚拟网，如鱼得水。看见齐戎被粘滞在白色棉花糖里，他忍不住大笑，伸手将对方拽了出来。

然后棉花糖如水般融化塌陷，形成一大块平整而透明的玻璃。

“别把这里当成物理逻辑牢不可破的现实。”许霄说道，“虚拟网没有躯体的限制，思想有多远，就有多自由。”

齐戎低头，看向脚下透明澄澈的玻璃地面，波浪托着它，起伏不定。他却纹丝不动，感受不到任何摇晃。

“所以这是你的世界……”齐戎若有所思，然后抬头看向许霄，嘴角挑起，有些狡猾，“……也是我的世界。”

话音乍落，玻璃猛地倾斜，许霄脚下那片区域在倾倒中碎成颗粒。

——扑通一声，掉进海水。

波浪涌动，涛声阵阵。一道人影忽然从海里冒头，直扑齐戎。

心有防备的齐戎，双手交叠举到身前格挡，并借此机会抓住对方的手腕，反手一拧绞紧。同时右脚踢打胫骨内侧，攻其下盘，脚尖再一勾，绊倒对方，成功将许霄压制到身下。

对方气恼：“怎么还是打不过？！”

在虚拟网，所思即所得。许霄“设定”了自己力量变大、能力变强，却还是被齐戎抓了个正着。

退后站定，齐戎伸手将他拉起来，一边说道：“你‘设定’力量变强，我也可以。但是你不会技巧，这一点应该没法凭空想象出来吧？”

虚拟网比物质世界更为自由，可探索性极强。

棉花糖可以想象它黏着，也可以想象它不黏着。玻璃可以想象它平稳，也可以想象它的大小。力量可以想象它变大变强……但是一项技能、一种知识，使用者不会就是不会，没法在虚拟网里模拟出来。

难道从小数学科目一塌糊涂的人，在虚拟网里想象自己是位资深数学家，就能解开高数题了吗？

归根究底，虚拟网所仰赖的，依然是使用者的记忆和思维。而齐戎没少给妹妹当陪练，基础的擒摔技击术自然是不在话下。

这时，两人脚下的玻璃持续扩张，逐渐盖住浪花。

一扇白色的门拔地而起，立在玻璃中央。门前、门后空无一物。

许霄推门走了进去，齐戎跟在身后。

入目所及是一个宽阔的空间，没有墙壁和天花板，是敞开式的，四周依然被海水包围。空间里却多了些别的：有茶几有沙发有书桌，对面是一台高大的机甲；还有三只机械狗，一边汪汪叫，一边滑动滚轮跑了过来。

齐戎扫了一眼，分别是银色、蓝色、黑色，机械狗身上刻印的名字非常眼熟，依次是：许可、许霄、齐戎。

有点儿奇怪……齐戎思忖，许霄到底在想什么啊？

这里应当是对方登录虚拟网的固定空间，不用每次进入都在脑内模拟，只要构想出那扇白色的门即可。相当于传统网络的登录界面。

模拟出许可在这里，尚且能解释是为了表现与真实生活更贴近。但是为什么还要模拟出以他们为原型的机械狗？认为一只机械狗在数字世界里会孤独，所以多模拟两只？

而许霄的理由十分简洁：某天看到许可，想要看看齐戎是怎么叫的。后来不想抹掉齐戎机械狗，又觉得只有它一个不太合适，便多了只许霄机械狗。

非常突发奇想，但莫名合理的解释。

齐戎完全听不出那只刻印自己名字的机械狗，其“汪汪”发音与本人声线有任何的相似之处。

不过也正常，自己听到的声音是骨传声，别人听到的是空气传导，两者感官肯定有所差异。他也没觉得许霄机械狗的叫声和本人有多像。

这里的一切均出自于许霄的想象。所以齐戎看到，许可就像现实里的模样，只会在旁边摇尾巴；而两只人拟机械狗的互动更多，彼此追逐玩闹，这只咬一下耳朵、那只咬一下鼻子，亲近地撕咬扑打。

画面很温馨，于是也觉得挺好的。

许霄面前凭空出现了一副星图。并非现实宇宙中的任何星系结构，而是将虚拟网上的各种分区、版块、论坛等等全部整合成了星图的模样。

在拨动过程中，星云宏伟绮靡，星辰稳定地绕行，光芒梦幻而美丽。

他说道：“我给你发了好友同驻申请，这样你就可以在我这里上下线了——还是说你想另建一个登录界面？”

齐戎看到眼前弹出一道窗口，选择了同意：“这里就行。”

许霄叮嘱：“虚拟网强行下线的话对脑电频率有伤害，所以一定要回到这里再下线。。”在与齐戎说着注意事项的同时，他很快在星图上定位到了目标：“找到了……织梦巢。”

指尖轻触，名为【织梦巢】的星辰瞬息扩大，化为一道圆形入口，边缘闪灭，涨缩不定，仿佛随时会消失。

通道内部则是光怪陆离的斑斓色彩，无从探知具体情况。

“跟我来。”许霄拉着齐戎跨了进去。

跨入同道后，景象猝然一变。

他们在一条河流里随波逐流。两三只鱼儿掠过身侧，游向前方。

这里很安静，除了细细的水流声，听不见其他动静。

两岸杵着无人值守的钓竿，每隔一段距离便树有一扇木牌。牌子上的文字很杂，有的只有数字和符号，有的数字、字母和中文都有。

更远处是浓厚的灰白迷雾，牢牢地锁住了河流。

有鱼儿主动去咬钩，被甩上岸，落入迷雾消失不见。

许霄挨着齐戎并肩而行，小声解释道：“织梦巢是个比较神秘的社区。据说最初由一位迷域行者独自创立，即便是政府也无法追踪到个人端口——岸边的那些迷雾，就是迷域行者设置的加密防火墙。”

迷域行者是虚拟网兴起以后才有的职业，与传统网络的黑客性质相似，专指那些精通虚拟网规则，能够绕过、甚至突破虚拟网限制的数字技术专家。

最早出现的一批虚拟网黑客喜欢用迷雾作为防火墙。他们在里面行走自如，但是一般人进入之后不仅会迷路，而且容易发生脑电信号紊乱，直至被系统强行踢下线。由此逐渐衍化出了【迷域行者】的称号。

许霄的声音很轻：“每个人进入织梦巢，都会变成一条鱼。当然，在自己的视野里还是正常人，但在外人看来就是鱼的样子。岸上那些木牌则是不同领域的代码。我们这次去普通的信息交流区。”

齐戎想到了两年前，低声问道：“十流联合的消息就是你从这里知道的？”

当初许霄得知了新晶的存在，特地去调查过齐家祖辈的事。得知了被歼灭的组织叫【十流联合】，也试图查过该组织覆灭后残余人员的逃亡行动路线，想要探知新晶来自于哪里、到底是什么。

结果自然是一无所获，却在意外间获知了围绕在十流联合、云冰研究所、母亲祖上之间千丝万缕的联系。

现在齐戎发病导致同频激活，新晶消失于无形，愈发不能将其暴露了。因此许霄只是点了下头，没有多说。

于是齐戎也不再提。跟随对方来到一扇木牌前，牌子上写的是“bd*=风”。

织梦巢每个分区代码都有相应标记，且会不定期更换。有过前车之鉴，许霄进入前便记住了相应的代码。

握住鱼钩，齐戎陡然陷入一阵强烈的眩晕。他不禁抓紧了许霄的手。

眩晕来得快去得也快，再一眨眼，已经身处迷雾之中。

四周一片白茫茫，面前是一株彩色的机械树。没有树叶，枝桠是细细的金属，挂满五颜六色的彩绸。彩绸上有字，但很模糊，无法看清。

树底有一个小水池。只见许霄抛下了一枚硬币。硬币两面是蛛巢，这是投石问路，意在表明有所需求。

很快，池子飘出一条空白的白色绸缎和一截细细的树枝。

许霄接过后递给齐戎：“将需求写在上面，限制五十个字符，而且要写明时限。到时候再来这里一趟，就能收到别人的调查结果了。”

树枝落到绸缎上便会自动出现笔迹，并变换为标准字体，避免了字迹暴露。齐戎边写边问：“双方都不知道对方的具体身份吗？”

“不知道，这里相当于一个匿名信箱。”许霄回答，“我们把需求发出去，信箱后面有人筛选完成，使用虚拟货币结算。对面具体是怎么操作的不太清楚，但是可信度很高，在虚拟网很有名。”

字数有限，必须写清楚人物和具体需求。

齐戎想了想，写下一句话：HSYL1-5000313-622鲜于执，与王召格斗赛的关系，任教泰礼学院的原因。限时半个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