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快乐。”
徐晴桉下意识回了一句,空气中所残留的那点火柴与蜡烛味渐渐被他身上的气味所遮掩住。香气顺势萦绕在宽阔的胸膛里,随着他蓬勃有力的心跳慢慢转为淡淡的茶墨香气。
一下两下三下……
她细数着他的心跳,到最后紊乱的却是自己。
她好像真的有点心动了。
不等她仔细判断这个念头的真伪,脚下的腾空让她所有的力量都撑在他身上,窗外的烟花已经停止了喧闹,世界静得像是只剩下她和他……
她的脑海里猛然想起那个月色缱绻的夜晚,他附在她耳边的低喃:
【徐晴桉,或许我们可以尝试一下好好在一起。】
好好在一起?
她环抱住他的脖颈,轻吻住他的唇。
或许真的可以尝试一下。
桌前的蜡烛再次被点燃,交叠的人影下,只有一颗颗盈润的蜡珠层层累积在桌面上细数着窗外的风雪。
鹅毛大雪片片飘落,落在枝头,落在檐下,落在窗前那株氤氲了水汽的红梅间,落在彼此紧扣的双指间……
*
度假村的电路大约是在第二天早晨才得以全部检修完,维修师傅快速换完灯罩有些羞赧一笑:“不好意思啊,昨晚是不是吓到你们了啊?”
“还好。”
徐晴桉心不在焉应了一声,双颊绯红有些心虚瞄向玻璃前的两道手掌印上,在被敲门的一个小时前那里还残留着她和他体温。
“不过请放心,内部线路我已经全部检修完了,接下来绝对不会出现类似情况,也绝对不会影响二位的休息时间了。”
秦淮序点点头,小师傅迅速拎着梯子就自觉往外走。
“那什么,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撤了,你们继续。”
徐晴桉脸颊一烫,小师傅快嘴又补充了一句:“外面雪大着呢,这个天就适合在屋里补觉。”
谁知这一补充,徐晴桉的脸更烫了,她愤愤望向身旁的始作俑者。
此时的秦淮序睡眼惺忪,松垮又皱巴的白色衬衫上还残留着被灯罩割伤的点点血迹,他不明所以抬手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手臂上的那道伤痕就不经意露了出来。
一想到昨夜是他第一时间将自己护在身下,徐晴桉心头的恼羞又散了几分:“就说昨晚帮你处理一下你不听,现在搞成这幅可怜巴巴的模样给谁看。”
徐晴桉套上外套就准备出门寻医药箱,可她还没走几步就被人一把从后抱住。
秦淮序眉梢一挑,眼底的喜悦压根就遮掩不住:“你心疼我?”
轻柔的气息落在她脖间,有些痒痒的。
“少来装乖。”
她抬手一推,身后的秦淮序吃痛眉头一皱就可怜巴巴抱着胳膊。
“老婆,我胳膊好疼。”顷刻朦胧在眼前的雾气,将他衬得愈发娇滴动人。
想欺负。
徐晴桉压下心头油然而起的匪夷所思,试探性上前检查着他的伤口:“要是被我发现你是装的,你就死定了。”
她刻意凶狠的语气在亲眼瞧见血痂的那一刻,还是情不自禁变得柔软起来:“秦淮序你是不是有病啊,疼你不会早说吗?”
秦淮序一笑,卖乖道:“老婆一看就不疼了。”
刚刚才涌出的一丝愧疚渐渐消散,尤其再盯眼前那排整齐的大白牙时,她只想再赏他三个爆栗。
秦淮序似乎很明白她的心中转变,一脸得逞地飞扬唇角,又趁着她发作的档口直接将人揽在怀中,压低声音:“老婆,我们还能继续晨间运动嘛?”
不等她反驳,她的声音就被一阵温热所堵住。
秦淮序松开唇,笑道:“老婆,就看在我受伤的份上,所以能不能在新年的第一天里跟美丽善良又大方的老婆寻求一点点安慰啊。”
“既然受伤……你……就好好休息啊!”身上的大衣如笋剥落,密密匝匝的吻让她一句话说得断断续续。
“对呀,受伤就是要好好休息。”他故意一停顿,再次将人抱在腰间,面笑如花:“和老婆一起好好休息。”
“秦淮序你混蛋……唔……你个衣冠禽兽……唔……你个披着羊皮的恶狼!”
饿狼?
黑眸微动:“老婆既然都这么说啦,那总要坐实一下人设别让老婆失望嘛。”
铺天盖地的热浪席卷整个小屋,慢慢将两颗分离已久的心重新一点一点聚拢到一起……
直到接近晚饭时间,徐晴桉才嗓音沙哑气鼓鼓从床上一跃而起:“都赖你浪费我时间!”
秦淮序瞥了眼身后褶皱的床单,诚恳点了点头,又不紧不慢将袖口卷至胳膊肘处,然后替她倒了一杯温水。
“润润嗓。”
徐晴桉回头睨了他一眼,待瞥见他手臂平白多出的几道红印后,耳根还是禁不住一热。
那显然是她的杰作。
徐晴桉飞奔出门,隔了几分钟后愤愤将药箱塞到他怀中:“自己处理一下,要是五分钟后你还是没出来的话,就一直待在这破屋子里吧!我快要饿死了!”
“那让他们把晚饭送过来?”
送过来?
那她还能下床吗?
“你算盘珠直接崩我脸上得了。”
她不悦嚷了一声就迅速出了门,然后靠在门口举起手机像是要认真计时,可数字在出口的那一刻就如同火箭般加快了速度:“三、二、一,时间……”
她的最后一个字还没来得及出口,就见秦淮序已板板正正立在面前。
“你处理了吗?”徐晴桉很怀疑。
秦淮序举了举手中的棉棒:“节约时间,边走边处理。”
“那咱可说好,这可不是我不帮你处理,是你自己没把握最佳处理时间,到时候我可不带你去打破伤风。”
“不用,这点小伤不能耽误老婆吃饭。”
“秦淮序,你是被人下蛊了吗,一天不说老婆就会中毒身亡吗?”徐晴桉脚步一停,一脸嫌弃,但下一秒还是轻挽起他的衣袖替他消毒:“别动。”
棉签落在皮肤间的酥痒让他唇角的笑容越来越灿烂。
“好了。”
徐晴桉抬眼,见他薄唇微张便敏捷堵住他的嘴:“闭嘴,不是我下的蛊。”
秦淮序拉了拉她的衣袖:“这么默契还不是老婆下的蛊。”
“你少来,离我远点,我怕被人当成和你一样的二傻子。”
秦淮序认真思索了两秒:“陷入爱情的人都是愚钝的,你说是二傻子也不无道理。”
徐晴桉也跟着沉默了两秒,真诚道:“你是真虎啊。”
“虎?”秦淮序一头雾水:“你都上哪学得这些词。”
徐晴桉得意一扬头:“小曲教的,就是夸你长得帅的意思。”
秦淮序用脚指头也能想出来这一定不是什么好词,却还是继续追问道:“真的是这个意思,那我很帅就是我很虎?”
徐晴桉郑重点点头:“大点声,自信点。”
秦淮序又附和了两声:“我很虎,我真的很虎。”
一连两声过后,徐晴桉彻底憋不住了,双眉一扬,满脸都是喜色。
反倒是站在门口的大哥,一转帽檐彻底看傻了眼:“小伙子,你是真虎啊。”
大哥浑厚的嗓音一起,秦淮序才意识到两人已经走到一农家乐前,一排排花花绿绿的大棉袄下,粗犷又不失豪迈热情的“欢迎欢迎”着实让他有些局促,他压低声音认真发问:“你确定是要吃这家?”
徐晴桉也压了压那抹不适,爽朗答道:“对啊,就是这家。”
“你来过?”
徐晴桉毫不犹豫摇了摇头:“小曲跟我说这家味最正,让我一定要来尝尝,你要是山猪吃不了细糠就请回去吧。”
“还是这老妹识货,里面请。”
大哥热情一张罗,徐晴桉头也不回就跟着走进去,但等看到面前巨大的一口深锅时,委实吓了一跳。
“这锅估计可以炖下咱俩。”
徐晴桉一调侃,秦淮序脸上的困惑顿时转换为喜悦。
咱俩。
多悦耳动听的两个汉字。
“别傻乐了,点菜,反正我要吃干豆角、粉条、小鸡、榛蘑还有排骨。”徐晴桉扒拉完和曲绒的聊天记录就把面前的纸单移到秦淮序面前。
“不是都说铁锅炖大鹅吗,要不我们再加个鹅?”见徐晴桉没有反驳,秦淮序又继续问道:“要不要吃鱼,再来两条鱼?”
不等徐晴桉作答,大哥端着一盘黑黢黢的物品就顺势夺走两人的菜单:“我这是一口锅,不是金角大王和银角大王的葫芦,你们说收就能收,真当这是个无底洞能炒一切。”
大哥把后面单点的菜品全部划掉:“你俩这饭量就整点小鸡和排骨就行,豆橛子粉条榛蘑里面都有,不够再单点,咱不能浪费粮食。对了,玉米饼子吃过没?”
两人老老实实摇摇头。
“行,那就再送你们两玉米饼子,吃得惯咱再点哈。”
大哥一顿操作猛如虎,徐晴桉和秦淮序云里雾里就跟着点头:“谢谢大哥,但你这盘东西好像是坏了。”
徐晴桉指了指桌面的盘子,大哥瞬时爽朗一笑:“那是冻梨不是坏了,你们就尝尝吧,保管你们一吃一个不吱声。”
大哥哼着小曲欢快张罗着后厨,徐晴桉和秦淮序面面相觑盯着一盘冻梨。
“这个能吃?”
“他刚刚不说不是坏了吗?”
“那他后面说的是什么意思?”
“额……老实说我也没听懂,吃吧,这么多人呢指定是吃不坏的。”
两人心一横,袖子一撸,一副慷慨赴义的样子,但真凑近几分后,还是有些踟蹰难以下手。
秦淮序又问道:“这真的不需要刀子削皮切块之类的吗,或者等到它彻底解冻呢?”
“我哪知道我又没吃过,等我问问小曲。”
电话另一头的曲绒做梦也没有想到,新年第一天接到老板的第一通电话竟然是询问吃冻梨的正确步骤。
曲绒憋了憋笑,快速指导道:“稍微缓一会儿,带点冰碴直接扒着吃就是冰淇淋口感,要是喜欢喝梨汁的话就等能捏得特别软的时候,插个吸管喝就行。”
“行,知道了。”
“那徐姐我就撂了嗷,不耽误您和秦总的二人世界啦。”
曲绒欢快将电话一挂,桌前凑紧的两脑袋迅速分开。
徐晴桉脸一热,迅速找补道:“那什么,她就是喜欢开玩笑。”
秦淮序点点头:“我知道,年轻人嘛就喜欢说点实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