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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第 2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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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晨晖入牖,温久宁方睁眼。

玉颜半掩于锦衾,她惺忪推开被褥。尚未离朦胧意,她愕然望着双眸通红的红烛。

“娘子,越褚沂真是欺人太甚,一晚上没给奴饭吃!”

面前人活灵活现,说起话来满脸幽怨。温久宁猛扑上去抱住红烛,欢喜得只蹦出句,“喜来,快去传膳。”

天知晓她多担忧红烛的伤势,一整晚睡不着就盼着喜来能递来好消息,索性红烛平安归来。温久宁心有余悸喘口气,赶忙查看对方包扎的情况。小指宽的口子敷过了金疮药,防止发热的汤药也喝过,红烛拍着胸脯保证不出三日能好。

温久宁这才有闲心下榻洗漱。

婢子们鱼贯而入,看到房内无新郎官时也面不改色,手脚麻利替温久宁穿戴整齐。诺大的越府收拾得干干净净,瞧不出昨夜闹事的痕迹,死几个人和地下烂块泥般。温久宁脚踩着地面仍觉这婚事稀里糊涂,没有婆母伺候也不需回门,除却换个更亮堂的屋子外和婚前有甚么区别。

是了,越褚沂娶她是惦记引蛇出洞。先前温久宁自傲的揣测全是假的,狼心狗肺的越褚沂才不懂怜香惜玉。

“娘子,咱往后——?”红烛小声打断温久宁的沉思。

温久宁长叹口气,也没胃口用膳,便撇去筷著托腮低吟,“本来他娶我就是当个摆设,如今咱们还撞破他的勾当,怕是难挨。”

东宫、南贼,两个敌对的身份放于一人身上,长安的人肯认他么?不说长安,温久宁自个也怵越褚沂的脸,满脑子都是他眼尾的猩红。更何况,一口气拿下南部的人能心甘情愿放弃手头一切做个处处受限制的东宫么……

若他等不及圣上百年直接逼宫——温家岂不是被迫上了贼船?

思及这等后果,温久宁更愁,和红烛默默抹眼泪。

喜来看眼主仆二人,没吭声。

不多时,门外传来轻手轻脚的请安声,随即是一连串的上好苏绣并披帛珠翠,甫入内便晃得人挪不开目。

为首的嬷嬷笑着解释,“夫人,过几日雷大人要宴请姑苏名贵,主君也会去遂叮嘱奴给您做身好衣裳。”

“宴席?”

“是。主君从前参与宴席时从不当众露脸,更不携女眷。许是娶了夫人,主君也愿意和夫人一道受人敬仰。”

温久宁自不信如此说辞,然经历昨儿的事她没胆子和越褚沂对着干,顺从让嬷嬷挑出件对襟掐花烟紫色襦裙并雪白披帛,头上三五支翡翠簪子并点翠。原就容貌过胜的脸现下多几分雅致和乖巧。

“这衣裳不错,奴拿去裁制过后给夫人送来。”

窗柩外透着密密麻麻的人影,皆身配铁刀。温久宁捏着掌心状若无意问句,“门口人太多了,我出去也不方便。”

喜来瞧眼神情尴尬的嬷嬷,开口,“大人吩咐往后没有他的允许夫人莫单独出府。”

温久宁暗骂几声,愤愤然和红烛去隔间歇息。

玉帘叫她摔得乒乓作响,吓得堂内伺候的丫鬟们各个屏息凝视。

如此憋屈的日子温久宁足过了三日,她原想等越褚沂来时怒斥两句,奈何新婚夜后他再未登门。温久宁冷几日也稍回过神,越褚沂是怕她逃回长安报信。负责照顾院内起居的嬷嬷不敢过问主子们的恩怨,领着新裁制的衣裳小心给温久宁梳妆。

刚晨起的温久宁不施粉黛,端是云鬓委地,乱若鸦栖。

嬷嬷赞声,“夫人好容貌。”

温久宁兴致缺缺嗯声。

嬷嬷乐呵呵端来香膏替温久宁抹上,复满意在额间贴只花钿。

温久宁揽铜镜瞧瞧,不得不叹句嬷嬷手巧。这一身打扮下来竟过了三个时辰,原本还日头烈烈的窗外浸入夕阳重影,昏黄的布帘打着卷发出轻轻的声响。

“时候差不多了,夫人移步车舆罢。”

见婢子来请,温久宁压下将见越褚沂的不自在,带着红烛朝外去。

谁曾想,车舆内只她一人,下人道越褚沂早骑马先行。说不上松口气多还是胆战心惊多,温久宁透窗眺望姑苏河水。

今儿雷大人宴请为的是在越褚沂面前谋份好差事,临开席阖府上下严阵以待。

“越大人的新夫人会来,等会儿你可有点眼力见。”最好的雅阁内,雷大人耳提面命。

听闻这话,雷夫人忍不住白眼,“瞧您说的,我在姑苏这么些年还不知晓看眼色么?她是越夫人,整个南方谁敢欺负她,保证让人尽兴而归。”

雷大人方笑眯眯拍拍妻子的手背,又叮嘱小厮千万备好给越褚沂的吃食。

自打越褚沂统领南方的势头愈来愈猛,仍留在南方的哪个不把他当成新帝。能赶在越褚沂尚未荣登大宝前打好交道,未来保不齐是从龙之功。谁说乱世艰难,抓的住机遇随时能一飞冲天。思及越褚沂肯给自个面子来赴宴,雷大人脸上笑容更甚,恨不得掏出家底来招待。

原是姑苏世家的雷府都能有此觉悟,其他人更是眼巴巴凑上来。往常越褚沂不爱出席在众人面前,赴宴次数极少,偶有也只去主事桌。故而姑苏只有最顶尖的权贵才有机会和越褚沂对饮,往往是想拍马屁都不知从何拍。

今儿不同,越褚沂成亲了,带来的夫人自然会进女眷区。谁能讨了越夫人的欢心不愁往后搭不上话,遂女眷区座无虚席各个翘首以盼。

温久宁抬脚甫入,见得的就是众人殷勤的招呼。

“原来是越夫人,果真标致。”

“和仙女似的,郎才女貌。”

雷夫人笑着挽住温久宁的手,“夫人可算来了,我们等候多时。”

温久宁在长安素是宴席当中的明珠,自不会怯场,跟着她落座于上首。

围坐的是几位从其余地方来投靠越褚沂的官眷,她们交换个眼色,由身着墨绿色裙衫的苏夫人开口问道,“越夫人瞧着气色极好,平素吃甚么保养?”

“我只爱吃些甜食。”

“甜食?”

几位夫人对视眼,心中咯噔声。甜食她们不熟悉,想套近乎都不成。

落座下首的杨雪喜则是双眸亮亮,她轻轻开口,“臣女会做桂花糕,越夫人可吃过?”

作为杨家细心培养出的娘子,杨雪喜自然有过人之处,即使见温久宁一朝得势也不上赶着聊往昔,等到此时才开口。

温久宁瞥见个熟悉的,记得对方在河神节时也客气照顾过自个,遂接上几句话。杨雪喜聊得不卑不亢,三两句话的功夫坐到了上首的圈子,其余贵夫人见状更是及卯足劲要讨温久宁的青眼。受众人追捧,温久宁方意识到自个的身份。

昔日在长安,她贯是宴席中的焦点,也就是南下过了几月苦日子。天天叫越褚沂恐吓,她险些忘记长安第一贵女的做派。温久宁登时如鱼得水,聊起时兴的戏文毫不含糊。

大抵是见温久宁好说话,雷夫人也稍稍松口气,恰此时有未出阁的女郎嚷嚷要玩蹴鞠,她笑着应了好。温久宁闻言倒是也想出去玩蹴鞠,奈何她作为越夫人得端着场子,不好偷摸出去。遂遗憾朝凭栏外头看几眼,杨雪喜当她好奇耐心解释场下都有谁家娘子。

三两个少年郎嬉笑上来,为首的人刚打完马球浑身是汗,他坏笑着钻到女眷区惹得几位年轻夫人惊呼。

“哪家郎君好生无礼。”

张志杰不以为意躲到自家长姐身后,“我衣裳湿了,你去找姐夫借件。”

众人看到是张志杰也懒得多说。此人十足十的混不吝,仗着是家中唯一嫡子自小拿鼻孔看人,更是把几位姐姐当老佣人般使唤。张家几位娘子时常替他收拾烂摊子,免得开罪人。如此,张志杰也不知感激,反倒蹬鼻子上脸,平素甚么昏话都敢讲。

“咦,好漂亮的小娘子——嫁人了?”张志军瞧清温久宁的妇人髻后,登时冷下脸,“谁家的?”

坐在附近的几位贵妇人吓得不轻,张家不想活了莫扯上旁人,惹越夫人不快她们在姑苏还如何自处。

“小弟,这位是越夫人不得无礼!”张琉竺忙不迭拽着张志杰朝温久宁道歉。

岂料,张志杰笑道,“我知晓她,越大人娶她又不是有情谊,不过为引出刺客。她这个越夫人和纸糊的般。”

张琉竺大惊失色,“混帐话,谁许你乱嚼舌根!”

“姐姐怕甚,父亲都说了没必要讨好个女人,你还指望她能帮我们张家美言?”

温久宁顿顿。手痒了,想把人丢出去。

红烛立马领会到自家娘子的意思,从前在长安她们就是横着走谁都不怵,来到姑苏也就朝越褚沂服软,其他人岂能骑到温字头上作威作福。

不待红烛行动,楼梯口传来个凉凉的声儿,“噢?”

越褚沂墨发束起,正居高临下把玩手中玉扳指,他斜着眼漫不经心看向温久宁。

时隔多日头遭见面,他还是那般唯我独尊。

温久宁忙别开眼,觉脖颈还在隐隐作痛。

场上人已然跪下去大半,坐着的也都战战兢兢不敢出气。

雷大人意外看眼温久宁。

传闻有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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