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随从黑暗中走了出来,楼道的灯被这声音惊的亮起。
林若却没有再看他,直接转身进了房间。
将身上的衣服换成睡衣后,她直接躺上床,皱着眉睡着了。
但睡得迷迷糊糊中,林若忽然感觉到很热,热的十分难受。
即使在睡梦中,她也朦胧的意识到自己应该是发烧了。
林若克制着热的要把被子掀开的本能,努力的将被子捂得更紧了,等睡醒应该就好了吧。
有人将她扶起了些,生涩的试图给她喂什么,林若尝到了些药味后,皱着眉顺从的喝下了药。
见林若喝了,沈随不由得松了口气,将碗放在一旁,小心翼翼的把林若重新放回了枕头上。
因为生病而呼吸不畅,少女微微张口呼吸着,睡梦中格外恬静,微微皱着眉。
沈随将碗拿回厨房,顺手洗了放回碗柜。
他又打湿一条毛巾将其冰了冰,回到卧室,将其搭在了林若的额上。
刚贴上去时林若下意识躲了躲,但很快适应后就不再动了。
沈随将手伸进被子,轻轻握住了林若滚烫的手。
他坐在床边的地上,靠着看床沿着林若睡着的模样。
即便烧的滚烫,睡梦中的女孩依旧紧紧拢着被子,显然是想要发汗使其自愈。
有点太乖了。
沈随忽然想起从柜子中找药时看到的照片,呼吸骤然有些不畅。照片被压在底下,上面是一个瘦弱的少年。
他是谁?
沈随看到的时候仅仅只是多看了几眼,将药拿出来后就将柜子拉上了。
但他绝对不如表面的这般不在意。
林若久违的梦到了外婆。
梦到了读小学被人欺负时,外婆如一只护崽的母鸡一般紧紧护在身后,对欺负她的人破口大骂。
即使对上了维护对方的学校领导也是半点不怂,强硬的要求对方给个说法。
外婆骂的很粗俗,做法也很上不了台面,无非就是坐在地上斗志昂扬的要学校公平处理。
否则哭骂着对方欺负老小,活不下去啦!
分明是很粗鲁的做饭,但林姜当时并不觉得丢人,而是十分有底气的紧紧跟在外婆身后,皱着脸苦大仇深的盯着欺负她的小朋友。
最终学校领导败给了她们,要对方道了歉写了保证书。
保证再也不欺负林姜小朋友。
外婆吓唬了对方小孩后,高高兴兴的领着小小的林姜回家了。
二人都很高兴今天“战争”的胜利,于是晚上小林姜的碗里面就不仅有很多肉,还加了个煎蛋。
那是她最幸福的时候了。
但外婆的脸是模糊的。
即使醒来了,林若依旧还没能从这个梦中回过神来,她失神的看着洁白的天花板。
半晌,她一动,才发现手被牵着,轻轻的抽出来后,林若坐了起来,看到了身边熟睡的人。
沈随坐在地上靠着一点点的床沿,显得格外委屈。
他的额发自然的落着,即便睡着也显得十分冷淡。
林若看了他几秒,又回过了头,发着呆。
按照她的设想,沈随哪怕不记恨自己也该从此远离自己。
为什么还会做到这个地步呢?
她从不相信世界上有毫无缘由的感情,就如他人对她的喜欢,都需要她的刻意来迎合与营造出的亲和,林若知道,真实的自己烂到透顶。
她恹恹的靠着。
昨天的失控使林若的心情变得很差,她忽然的意识到,即便自己很讨厌母亲,可她却也在被她影响,逐渐要变成与她一样的人。
沈随醒来时,林若已经不在床上了。
他身上盖着被子,沈随将被子放回床上,来到客厅。
林若正好从厨房里出来,她手上端着两碗瘦肉青菜粥。
听到动静,林若看了他一眼。
并不需要她说,沈随自觉地洗了手坐到了桌前,拿着勺子吃着自己那一份。
粥就是很普通的粥,带着点咸味,使人吃着很舒服。
沈随低头吃着。
“对不起。”林若的声音忽然低低的响起。
沈随抬头,只见林若依旧低头喝粥,仿佛刚刚那话并不是从她口中说出的一般。
沈随勾了勾唇,转头看向阳台。
今天天气很好,阳光透过窗户洒在地板上。
他问:“等会可以在阳台陪我做作业吗?”
林若十分不理解怎么拐到这里来了,但她平时有空确实也喜欢在阳台做,光线好,于是答应了。
吃过饭后,将桌子擦干净,挪到阳台的位置。
林若将书拿了出来,阳光撒在桌上,她将笔也放在了桌上。
沈随将书包拿了过来,不像吃饭时的一人一边,而是黏黏糊糊的靠着林若坐。
林若对此不置可否。
她低头写着作业,十分入神,忽然听见身边的沈随开口,他说:“我以前经常透过房间的窗户看你写作业。”
林若顿时一惊,转头看他。
她对此毫无印象。
沈随对上她的目光,眸中带着笑意:“当时窗外的院子里还有一颗石榴树,你或许不记得了,毕竟你从来没有见过我。”
林若忽然想起在医务室时沈随问她的话。
你见过石榴树吗?
很漂亮...
上回只是隐约的脑海里有一颗石榴树的印象,但如今沈随一提,林若忽然就抓住了什么思绪。
她皱着眉低头写下一题的答案,再一抬头时,眸子微微睁大了。
这个场景太熟悉了,她忽然想起来了。
在舅舅家借宿的夏天,那段整天在院子的石桌上做着写不完的作业的生活。
当时的她作业做累了只要一扭头,就能看到隔壁院子里的石榴树,花开的火红热烈,就像夏天。
其实当时的作业并没有那么多,只不过是她逃避现实的一个方式而已,林若忽的想起了当时无措而尴尬的情绪,但很快被她抛之脑后。
她确实是没有在那里见过沈随的。
似乎看出了她的疑惑,沈随轻描淡写解释道:“我当时都是待在房间里写作业,你没见过我,不过,我一直很想找你一起写作业。”
他说这话时的神情专注而认真。
林若弯了弯眸子,说道:“你当时应该直接来找我玩的,我会很高兴的。”
这样,当时的她或许能避开很多舅舅家尴尬的场面,不是她无法得到,而是和朋友玩的太高兴了,没有顾得上。
沈随难得的露出笑的模样,他自然道:“嗯,当时忘了。”
沈随并没有说,当时的他被请来的保姆整天的关在房间里,不允许外出,而保姆则在楼下客厅公然邀请其他人打起了麻将。
父母当时正处于公司发展阶段,忙的焦头烂额,根本不回家,而保姆则仗着这一点,近乎虐待的对待沈随。
保姆直接的一句“你爸妈不回家还不是因为你不好好学习不听话,真是活该”为理由,于是将沈随整天的关在房间中,身边只有书与作业。
他偶然的才发现窗外,隔壁邻居的院子中,整天同样写着作业的女孩。
长时间的封闭与被迫日夜颠倒的黑暗中,他因此患上了皮肤饥渴症。
他整天观看着女孩的日常。
看到她的亲戚们买了气球,但没有给她时,她失落的模样。
沈随想,等他出去一定给她买...
他真的真的很想和她一起在石桌上写作业。
只不过,等沈随终于反抗了,保姆进了监狱,爸爸妈妈也终于回来后,他去找林若,林若已经离开了。
林若低着头继续做着题,忽然内心叹口气,心道,还真是什么狼狈的时候都见过啊。
每次沈随似乎都能撞上她十分狼狈的时候。
写了一会,林若忽然想起什么,她说:“我要回榕城几天。”
沈随一下写错了字,他转头看去,撞进林若温柔的目光之中。
林若说:“等我回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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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安距离榕城足足两千公里。
林若花了不少时间才回到这个她长大的城市。
榕城现在气温也同样十分舒适,林若并没有带什么东西,简单的一个小行李箱。
回到熟悉的小区,小区内有人认出了她,聚堆的人一下开始聊了起来。
林若并没有在意这些,她走到一幢房子前,按了按门铃。
不多时,有人打开了门,对方惊诧道:“姐?你怎么回来了。”
“谁来了?”里面传来渐近的声音。
来人到了门口,庄婉让开了些,林秀一看见林若,眉头就深深的皱了起来,但看见她的行李箱的瞬间,态度又顿时平和起来。
“回来了。”林秀平淡说,“刚好就吃饭吧。”
林若当然知道她这样的原因是什么,但她没急着解释,而是任由她们误会。
她走进去,将行李放到一旁就洗手吃饭。
林秀显然的心情很好:“我就说吧,闹出这种事就不可能还能待下去,早点退学也不给家里丢人。”
林若没有回答,安静吃着饭。
林秀继续说道:“现在你也不读书了,那就直接工作吧,正好我有个小姐妹家里有个厂,你就直接进她的厂里打工,她也会照顾着你一点。”
林若没说话,庄婉先听不下去了:“妈,你说什么呢,姐姐就算不读书了,可以让她进我爸的公司啊,之后还能升值。”
林秀自认为隐蔽的瞪了她一眼:“进什么公司,她就做不了,就进厂就合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