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婉被母亲这一眼看的哑了火，她显然十分的不理解。
林若对此未置一词，她安静的吃着饭，只听着林秀说的。
林秀见她这样越看越满意，竟拿起筷子亲亲热热的夹了一个糖醋排骨放进林若的碗里，劝道：“你以后就好好地干，什么时候不想做饭吃了就回家来吃，家里也能做点你爱吃的。”
林若充满讽意的一弯唇。
可惜林秀看不见她满是嘲讽意味的眸子，还认为林若终于肯听话了，一下子又高兴地站了起来，去拿了些零食放桌上。
林若也不介意好好地吃完这顿饭。
饭后，林秀就像一位真心关心子女的母亲一般，絮絮叨叨道：“你说你，现在天气还没有完全热起来呢就穿上裙子了，不小心冻着了以后老寒腿有的受的，等会去换成裤子。”
“还有哦，虽然你没读完，但家里也不缺那点钱，学校剩下的费用也不用去要了，之后总能赚回来的，这一次回来就不要过去了，好好待在家里。”
她说这话时十分柔和，像极了寻常人家中担心女儿受寒受冻的母亲模样。
不过这会林若的反应却并不如她所想的那般了。
只见林若轻轻弯眸，温柔回答道：“当然不会要了，毕竟我还要回去读书呢，我成绩很好的。”
“妈妈。”
气氛瞬间的凝滞。
林秀脸上的温柔神色瞬间僵硬在脸上，目光瞬间变的凶狠恶毒，她突然猛地上前。
“啪。”清脆的一声响起。
林若头偏向一边，半边脸颊瞬间红肿起来。
她分明可以躲开的。
庄婉见势不对，连忙上前拦住林母：“妈，你干什么，别动手啊！”
说着她责怪的看了林若一眼，这到底是在干什么啊？
烦死了，为什么要回来搞这一出啊！！
林秀挣扎着，脸上的肌肉都似乎在凶恶的抽搐，她骂道：“去死，你为什么不去死啊，耍我啊？？他妈的觉得我很好耍是吧，你去死啊！”
庄婉死死的抱住林秀，控制她的动作，哪怕林秀的一些动作已经把她打疼了。
她一直都不理解，为什么母亲与林若之间会这样的水火不容，因为高考的事情吗？可是高考前她们也这样啊。
为什么明明是亲母女，林若还好说，庄婉眸子不禁瑟缩了一下，妈妈怎么这么恨林若的样子，是因为那个恶心的男人吗？
可是，好像也不像啊。
林若轻轻笑出了声，她在笑着眸子却极冷。
庄婉心道不好，直觉告诉她，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她绝对不会想看到，不由得开口阻止：“林若...”
“妈妈。”林若突兀地打断了她的开口，她站了起来，目光直直的看向被庄婉死死拉着的林秀。
她问，“为什么让别人把我高考和改名的事情传遍学校？”
林秀身体瞬间变得僵硬。
庄婉震惊的睁大了眼，下意识想要开口呵斥林若。
妈妈怎么会做这种事？？
但她手下顿时失力的躯体告诉她，林若并没有胡说。
庄婉猛然看向林秀。
林若还在质问着。
“为什么要逼我退学？”
“为什么这么想要看我过得不好？”
“为什么帮别人消除我并没有作弊的证据？”
林若轻轻歪了下头，极其认真的问道：“妈妈，为什么这么恨我？”
空气瞬间凝滞住了。
庄婉一下子甚至有些不敢呼吸，她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什么？母亲帮别人消除证据？！
她脑子甚至一时无法消化林若说的话，几句话在她脑子里来回的打转，她试图理解这些。
林秀并没有安静多久，她爬着些皱纹的脸面目狰狞，她冷笑着尖锐回答：“因为你是那个贱人带大的，她死了可太好了，就是怎么留下你这么个东西不带走？！”
庄婉还在蒙着，不明白怎么突然就骂了起来。
林若脸色瞬间变了，她怒道：“你有什么资格这么说她，只会用这些阴招。”
她口中冷冷吐出两个字：“垃圾。”
以往无论林秀对她做什么事情都从来没有见过她怒气如此外泄的模样，此时却因为维护外婆罕见的爆了粗口，甚至不顾林秀是她的母亲。
似乎哪两个字彻底点燃了林秀，她癫狂骂道：“你才是垃圾，你这个高考都作弊的垃圾，外面现在有谁能瞧得上你？你就是过街的老鼠！”
她狠狠地骂着：“她凭什么，凭什么这么对我，却不这样对你，她就想告诉我她教的好是吧！凭什么我的人生烂成这样，你就能过得那么好，我告诉你我有什么资格！”
骂了一通林秀似乎也冷静下来了，她此时原本拢好的头发都散乱下来，她却丝毫不顾及。
“妈你别激动啊。”庄婉连忙劝道。
林秀十分冷漠不得眼的看了她一眼，轻声问：“为什么你总比不上她？”
她这话十分清晰。
庄婉拉她的手瞬间僵在了原地，如坠冰窟，不敢相信这是一向疼爱自己的母亲口中说出的。
林秀似乎有些累了，倒退了一步，转身坐到了沙发上。
她冷冷笑着：“你不是想知道我为什么这么对你吗，你知道她是怎么对我的吗？”
“我还小的时候也跟你一样，她是我妈妈啊，我怎么会不爱她？
即使是过得很苦，即使每天都被带着出去摆摊卖鞋垫，很晚很晚才能回家，但我也一直都觉得很幸福，因为妈妈对我多好啊，冬天那么冷，她把衣服都脱下来盖在我身上，怕我冷着了。
收摊回家我太困了，不想躺着车上，她就拖着车，背着我，一个人走几公里带我回家，连灯都没有，但是月亮可亮可亮了，我也以为我就是最幸福的了，就算当时吃穿都不好。”
林秀的眸子里似乎出现了一丝怀念，但很快就被嘲讽代替。
“很快的，我上小学了，她恨那个畜生，恨那一家子人，就天天在我耳边说。”
林秀忽然学着外婆当时的语气说：“你要争气啊，你要争气啊，不能让他们瞧不起，要争气。”
她反反复复的念叨了几遍，似乎这话十分搞笑。
“我就听话，每天都努力学习，我以前成绩多好啊，老师都可喜欢我了，我是有点自卑，但很多同学也都很喜欢我啊！”
“直到初中，她带着我转学，那些贱人，那些贱人，她们多威风啊，一个个都是大官的女儿，掐我，扇我，把我的书都撕烂...”
林秀咬牙切齿。
“她们这些贱人，带着其他人一起都欺负我，原本其他不欺负我的，也跟着欺负我，你知道我有多难熬吗？你知道我回去告诉她以后，她跟我说什么吗？”
林秀恶狠狠盯着林若。
林若瞳孔骤缩，在她的目光中忽然想起了她初一时的事情。
她因为太过内向自卑被班里两个女孩欺负，小女生并没有欺负的很过分，无非是言语刺她，带着人嘲笑她，抱团孤立她。
当时的林姜虽然已经开始害怕对自己不好的妈妈，但她仍然是爱妈妈的，妈妈是最亲近的人，所以她鼓起勇气告诉了林秀这件事。
但林秀当时的回答，却让年幼的林姜宛如寒冬被一盆冷水迎头浇下。
记忆中的声音逐渐与现实中的重叠。
林秀模仿着，像是说笑话一样的说：“她们欺负你啊？我给你一块钱你去买两根棒棒糖让她们跟你做好朋友吧。”
林若在她的话中逐渐浑身冰凉。
这件事一直如同噩梦一般存在于她的脑中，每到夜深时就会一遍又一遍碾压过她的不安出现。
林秀描述中的人与林若记忆中的人截然相反，明明，即便对方是大官，即便对方家里很有钱很有权利，外婆即使也不那么勇敢，她也会强硬的保护她。
就算方式是很丢人的坐在地上喊：“你们欺负我这个老太婆啊，要我死啊，欺负我孙女可怜啊，我就在这里撞死也不给你们欺负啊！”
说着就要往柱子上撞，那些高官们都恐惧的拦着，然后只能妥协，外婆就像斗胜的公鸡一样，昂首挺胸的带着小林姜回家。
但这显然不是林秀所经历的母亲。
林秀忽然真的笑了起来，笑的眼睛都红了，皱纹的沟壑在她眼角深深，她已经是两鬓花白的年纪了：“我初中了，不是幼儿园，她就像说笑话一样，对我这么说，我被那些贱人欺负了啊！！”
林秀对着林若期待的问：“你知道我当时的感受的吧！因为我报复回去啦，凭什么她拼了命也要给你讨公道啊？！”
她大笑着，双眼通红：“我报复回去了，我报复回去啦！”
庄婉对于这样的母亲，从心底感到一丝恐惧，但更多的却是心疼。
林秀接着道：“但我当时能怎么办呢，我只能被欺负，被她们欺负的越来越过分，因为她们知道我没有人撑腰啊！她们知道我妈是个买鞋垫的，她们以为我是不敢告诉妈妈啊！”
“当时有人让我告诉妈妈，他以为我没有说过，我就装作害怕的摇头，说不想让妈妈更难，但实际上，谁知道啊，谁知道我已经说了，我妈根本不帮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