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越发莹白,照得这个角落更加清静惨淡,微风吹过,身后的树丛发出婆娑的沙沙声。
真是大意了!
一个晚上都没见到蒋锐,她居然把这号人忘了。
利知有些左右为难,往后退是角落,而往前,蒋锐塞在来路。
她缓缓站了起来,双手捏着裙身,戒备地盯着来人。她往旁边挪去,更宽阔的地方,逃离机会才更多。
“小妹妹好像很怕我。”蒋锐笑得阴阳怪气,“我会吃人不成?还是蒋星尧说过我什么坏话?”
“他的话别听太多。那家伙卑鄙得很,小心他趁你不备背后捅一刀!”
他越说神情越发狰狞。
利知的心噗噗乱跳,往旁边挪的步伐更大了。
“去哪呀?”蒋锐三两步就逼近了,一手擒住利知的手臂,“不和哥哥多聊聊?”
“你走开!”利知像只离了群的羊,疯狂挣扎着,奋力去掰开他的手,然而徒劳。
“和他搞过了吧?滋味怎么样?”他啧啧怪笑着说:“要不和我试试,看我和他谁更厉害。”
利知整个人僵住了,腿不受控制地抖起来,胃部一阵不适涌上来。
蒋锐哈哈笑起来,拉她就往角落走去。
这时一个黑影飞扑过来,把蒋锐推离开,一个踉跄坐到地上。
紧接着,利知落入一个熟悉的怀抱,“知知,没事了没事了,别怕!”
虽是重复说着安抚人的话,语气却颤抖中带着害怕。
“呜呜呜……”利知抱着蒋星尧,放声哭了出来。
蒋星尧紧紧地抱住她,低声细语道:“没事了没事了……”
“蒋星尧你这个怂包!”蒋锐慢慢爬起来,哈哈大笑着,一副很欠揍的样子,“我刚才碰她了,你能怎么着?”
利知感受到蒋星尧身体越发紧绷,正要说她没事,那欠揍的声音又响起,“我说你真够怂的,平时一声不吭地给我擦屁股就算了,你女人被我搞了还能忍,还是不是男人哈哈哈!”
“怎么?还不来打我?还是像上次那样,背地里把我踢走?来啊,打我啊,最好把我杀了,反正你家已经背过人命了。”他笑得愈发狂妄,眼里迸射出阴毒的光,“哈哈哈我告诉你,只要有我在,你们全家就一天不得安宁!你也别想过得好!”
利知感受到他把她的手臂越箍越紧,紧靠着的胸膛高低起伏着,有种愤怒喷张而出的预备。
还没回过神来,包裹身上的力道一松,紧接着听到沉闷的一声。
——蒋锐身上结实地挨了一拳。
“你TM的……”蒋星尧双手抓着他的衣领,手背上青筋突起。
紧接着又是一拳,“谁让你找她了,啊?”
近乎歇斯底里的怒吼,利知从未见过蒋星尧发那么大火。
正想上前,被一只手拉住了,她转过头去看,是练凝。
她朝利知无声地摇摇头。
这时贾至修、宋何和江启楠都先后赶来。奇怪的是,他们没有一个人上前去阻止蒋星尧。
被打的蒋锐丝毫没有被压着的恐惧,反而猖狂大笑起来,“哈哈哈来呀!继续来!”
蒋星尧闷声朝他肚子一拳。
蒋锐脸上冒出豆大的汗珠,却依然笑着,“怂包!不怕你爸收回你的总裁位置,让给我坐?”
像是想到了什么,旋即收起笑,面目变得狰狞,“是了,好不容易抢过来的,你怎么会轻易让出呢!”
“你这种明着隐忍,背地里做尽算计的小人,活该下地狱!”
蒋星尧依旧不作声,身体却紧绷着,像是在濒临爆发的边沿。
利知不禁担心起来,转头低声问练凝,“这样真的没事吗?”
“你看他们,淡定得很。”练凝向旁边的三人努了努下巴,“蒋总在蒋锐的事上压抑太久了。”
今晚的事,看来是触到蒋星尧的底线了。
“反倒是你……”练凝若有所思地看了利知一会儿,“要不要过去,扇他一巴掌?”
利知一怔,“啊?”
“踢他几脚也行。”
利知不解地看向她。
练凝正色道:“刚才是不是很害怕?”
利知犹疑了下说:“怕的。”
“那张脸,是不是很恶心。”
“是!”
“那就去扇他!骂他!直到把他当成垃圾桶里的垃圾才收手!”
利知被说动了,眼看着蒋星尧隐忍到极致,她咬了咬唇,大步上前。
“啪”!响亮的巴掌声响起。
被打的人一脸懵。
蒋星尧也怔愣住了,转头看向利知,“知知……”
利知深吸了一口气,伸出手指颤巍地指着蒋锐,“叫,叫你来恶心我,这巴掌赏你了!”
接着又扇了一巴,还在同一个位置。
“这巴掌是替星尧打的!你凭什么随意辱骂他!死混蛋!”说完又往他大腿外侧踢了一脚。
蒋锐收起了散漫的嘻笑,脸色变得可怖,大吼道:“你这个死八……”
“嘴巴放干净点!”蒋星尧屈膝单手揪着他的衣领。
这时一阵哭声由原而至,一个中年女人跌跌撞撞地跑过来,双手巴着那揪着蒋锐衣领的手,“星尧,求求你了,放开他吧,你这样他会死的!”
蒋星尧闻言松开了手,蒋锐一屁股坐回地上。
女人眼中含泪,蹲下来抱着蒋锐小声哭着,“阿锐,你没事吧?我送你去医院。”
“去什么去!”蒋锐狠狠瞪了女人一眼,“我都被人摁着打了,你能帮上什么?就会一天到晚哭丧着脸,晦气死了。”
说着狠狠地抽出被女人握着的手。
女人被他的力带着跌倒在地上,哭得一愣一愣的,转而抬头,眼含泪光地看着蒋星尧,“星尧,我求求你了,放过我们吧!”
蒋星尧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神平静了不少。
他弯下腰扶起女人,轻声说:“大伯母,你先起来。”
女人被搀扶着站起,眼神怯怯地看了看在场的人,最后对蒋星尧哀求道:“星尧,求求你了,不要再欺负阿锐了,放过他吧,他现在够惨了。”
蒋星尧一笑,“大伯母,你看到我欺负他了?”
女人:“我看到你打他了!”
“那你看没看到,”蒋星尧一顿,“他要强行拉走我女朋友?”
女人眼神一变,直愣愣地看着利知,“这不可能,阿锐不会这样做的。”
“既然我们各执一词,”蒋星尧掏出手机,轻描淡写道,“不如请警察来评判一下,到底是谁的错。”
一听说要报警,蒋锐变了脸色。
女人瞬间破防了,“都害我家破人亡了,还要害我儿子去坐牢吗?你们还要害我家到什么时候?”
蒋星尧不怒反笑,过了好一会,扬起一抹冷笑,“大伯母,公司上的事他再怎么闹腾,我有说过他什么没有?可是——”
他停顿了一下,声音也沉了下来,“他不该触及我的底线。”
女人仿佛没听到那般,只顾着低声哭泣,“你们一家不能这么欺负我们的。”
“又带上我们一家了?”蒋星尧嘴角掀起一抹笑,只是笑容里多了几分冷意,
“大伯母,有些事你可能不清楚,我不防趁现在说开来,我有蒋锐在公司里动过手脚的证据,这些证据足以让他下半辈子在监狱里过。你也不想我亮出证据吧?”
最后,女人拉起蒋锐,蒋锐还想闹腾,被她用力一摁,转面对蒋星尧说:“星尧,我们现在就走,麻烦你,不要再为难我们了,放过我们吧!”
这时,江启楠引着两名保安来。两名保安一左一右跟在女人和蒋锐两侧,看着两人灰溜溜地离开。
蒋星尧想伸手搂过利知,想到了什么,悻悻地收回手,“知知,对不起,害你……受牵连了。”
利知过去拉去他的手,“我没事了,你都看到了,我打了他两巴掌了啊。”
蒋星尧没出声,眼里的情绪很是复杂。
几人回到宴厅里,贾至修拍了拍蒋星尧的肩膀,“走!去撒泡尿,洗把手脸。”
蒋星尧还是不放心利知。
练凝适时说:“这里我看着,你们去吧。”
因为刚才发生的事在角落里,蒋锐又及时离开了,对这场宴会倒没影响。
利知和练凝也去了趟洗手间才回宴厅。
利知去倒了两杯果汁,练凝端了一块抹茶蛋糕过来。
她坐下来,把蛋糕推到利知面前,“这里的抹茶蛋糕挺不错的,尝尝。”
“谢谢!”利知挖了一舀放嘴里,“嗯,很好吃!”
“刚才是想找你尝尝的,结果找不到你,问了蒋总也没见你。”练凝看着利知,“我第一次见他这么无措。”
利知一时百感交集。
“至于蒋锐那个癲佬,也就徒有躯壳而已。其实他的弱点很好找,就是……下半身。”
她不疾不徐地比划着,“肚子以下都是他的弱点,我猜测跟他长期纵欲有关,只要用力踹过去,他十有八九站不稳的。”
利知一阵讶异,“你也被他骚扰过?”
“是啊。那癲佬见了女人见了钱似的,出现在蒋总身边的女人更稀罕了。你也不用太担心,他还得依仗着蒋总一家,不敢乱造次的。”
“防小人之心还是得有,下次别单独见他就是了。”
*
利知和练凝聊了一小阵就去找蒋星尧了。
他和贾至修、宋何围坐着,前面的桌子已经放着空瓶的红酒瓶。
贾至修和宋何不知聊着什么,蒋星尧长臂一伸拿起红酒瓶给自己倒满杯。
对,是满杯。
然后仰着头一口喝完。
璀璨的灯光下,他的脸迎着光,因为喝酒的动作,展现出修长优越的脖颈,喉结一滚一滚的,一半隐匿在暗中,一半在光明处跳动。也因此看出他喝得并不慢。
倏尔,他收起酒杯,眼神有些放空。
利知蹙着眉走了过去,蒋星尧回过头看她,随即展颜一笑,朝她伸出手。
利知把手给他,顺着他的力坐在他身旁。
贾至修和宋何皆是面目清明。
利知再看向身旁的人,脸色无异,只是眼神有些迷离。
蒋星尧取了个新杯,给自己满上,又给新杯倒了些红酒,递给利知,“喝一些?”
利知默了默,“我喝了,等下谁开车回去?”
“江启楠。”
利知接过酒,小口地抿着。
蒋星尧就这么看着她喝,突然说:“喝一点就好了。”
利知不解,“干嘛突然叫我喝酒了?”
“喝点酒,心情会放松些。”他轻轻地把利知的头发挽到耳后,轻声道,“知知,对不起,今晚让你害怕了。”
“你今晚说了两次对不起了。”
蒋星尧默不作声,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宋何和贾至修巴巴地望过来,见利知看他们,两人都露出无奈的表情,像在说:我们有阻止的。
最后由江启楠开车送他们到海德公馆。
蒋星尧全程都一声不吭,大手紧紧握住利知的手,生怕她会跑掉似的。
到了他家里,利知就去了趟洗手间的时间,蒋星尧又喝起了酒。
他坐在地上,背靠着沙发,手里拿着一罐啤酒断断续续地喝了起来。茶几上放着好几罐没开封的啤酒。
利知不期然想到放在她家冰箱里的啤酒,暗自腹诽,他好像挺喜欢存啤酒的嘛。
“还没喝够?”她走过去在蒋星尧前面盘腿坐下。
“没。”蒋星尧垂下眸,微笑看着她,“还没醉。”
利知点了点他手中的啤酒,“要不,喝完这罐,别喝了。”
“嗯?”蒋星尧钝钝地看着她,那模样居然多了几分平时里没有的纯情。
“我们可以聊聊天啊。”利知说。
蒋星尧一顿,哑声道:“聊什么?”
“聊你想聊的。”
蒋星尧又喝了一口酒。
两人缄默了好一阵子,蒋星尧才哑着声开口:“蒋锐说得对,我就是挤掉他,才一路往上爬的。”
“别人都我是个不仁不义,冷血无情,表面一套,背地里一套的人。”他凄凉一笑,眼里有着什么在支离破碎,“这样的我,是不是让你失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