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头发散着，眼镜也歪了，显得一只眼睛比另一只放大了许多，她那数不清的围巾和披肩凌乱地挂了下来，让人感觉她一身破破烂烂的。

她旁边有两只大箱子，一个倒立着，好像是从楼梯上扔下来的。

特里劳妮教授似乎恐惧地盯着楼梯底下的什么东西，哈利看不见。

“不！”她尖叫道，“不！这不可能发生……不可能……我拒绝接受！”

“部长已经连署了解雇令。”那个面庞冷毅、不容易被人说服的男人冷冰冰地说，面部的线条透出一种严苛的铁石心肠。他站在楼梯底下，手里拿着一本黑色的手册。

“你——你不能！”特里劳妮教授号叫道，眼泪从大镜片后面涌出，“你——你不能解雇我！我在——我在这儿待了十六年！霍——霍格沃茨是我——我的家！”

特里劳妮教授跌坐在一只箱子上痛哭流涕。

“你可以离开大厅了。”那个男人不为所动地说，他看向那个女人时眼里完全是轻蔑的漠然。

这让哈利忽然感到一阵陌生。

这真的是他在威森加摩法庭上看到的那个人吗？

他不应该是站在他们这边的吗？

毕竟他跟阿切尔的关系似乎不错……不对，阿切尔说过，大人之间许多关系都是虚假的……也许她们只是认识，她们的关系远远没有达到让这个魔法部新派遣官员站在霍格沃茨这边的地步……

特里劳妮教授浑身发抖，呜咽，随着一阵阵的悲痛在箱子上前后摇晃。

哈利听到左边一声抽噎，回头一看，拉文德和帕瓦蒂正抱在一起默默哭泣。

麦格教授从人群中挤了出来，径直走到特里劳妮教授面前，有力地拍着她的后背，从袍子里抽出一块大手帕。

“好了，好了，西比尔……镇定些……擤擤鼻子……没有你想的那么糟……你不会离开霍格沃茨……”

帕特罗夫抬起那双碧眼，嗓音很沉：“解雇令是部长签署的，她必须离开霍格沃茨。还是说，你要违抗，米勒娃？”

“她不会离开的。”

栎木大门打开了，门边的学生赶忙闪开，邓布利多出现在门口。

哈利想象不出他在外面做什么，但他站在门框中，衬着雾霭缭绕的夜色，有一种威严之感。

他让大门敞开着，大步穿过人群走向特里劳妮教授。

她还坐在箱子上。满脸泪痕，浑身发抖，麦格教授陪着她。

“高级调查官有权解雇他们认为不合适的官员。”帕特罗夫看到邓布利多，也只是公事公办一样地说，“——前面坐在这个位置上的官员留下来的笔记告诉我，她认为特里劳妮教授不合格。经我勘定，情况属实。我已经解雇了她，邓布利多教授。”

哈利突然感到自己的肩膀被按住，抬头一看，果然是自己的教母。

“阿切尔。”他叫。

“怎么啦？”她兴致勃勃地看着眼前的景象，半点没注意到他的困惑，“还真别说，他装腔作势依然是那一套。”

“装——装腔作势？”哈利有点反应不过来，但是他马上意识到，“他确实是我们这威森加摩法庭上看到的那个人，是不是？”

“当然是。”阿切尔扑哧一笑。

“那他……”为什么要跟邓布利多作对呢？

“您说的当然对，帕特罗夫教授。作为最高调查官您完全有权解雇我的教师。但是，您恐怕无权将他们逐出城堡，这个权力恐怕——”

邓布利多礼貌地欠了欠身说：“还属于校长，我希望特里劳妮教授继续住在霍格沃茨。”

特里劳妮激动地笑了一声，还夹着一点儿抽噎。

“不——不，我要走，邓布利多！我要离——离开霍格沃茨，去别处谋生——”

“不，”邓布利多坚决地说，“我希望你留下，西比尔。”

他转向麦格教授。“请你带西比尔上楼好吗，麦格教授？”

“当然，”麦格说，“上楼吧，西比尔……”

斯普劳特教授忙上来搀住了特里劳妮教授的另一只胳膊。两人带她从帕特罗夫身边走过，上了大理石楼梯。

弗立维教授举着魔杖追上去，尖声叫道：“箱子移动！”

特里劳妮教授的箱子升到空中，跟着她上了楼，弗立维教授断后。

帕特罗夫什么也没有说，他只是森然地站在那里，看着那群教授把特里劳妮带走。

冷峻的样子，让人不自觉想到在战场上被厚重的积雪覆盖的某种重量级武器。

“你让我很失望，邓布利多教授。”帕特罗夫的声音带上寒意，“在经历了那么多事情以后，你依然选择与魔法部作对。我倒是想知道，等我任命了新的占卜课老师，你该拿那个疯疯癫癫的女人怎么办呢？”

“噢，那不成问题，”邓布利多愉快地说，“您看，我已经找了一位占卜课教师，他愿意住在一层。”

“占卜课——一层？”帕特罗夫似乎冷笑起来，恶意在那双碧眼间闪动，“那能占卜什么，天花板吗？”

“——这个不用您操心，”邓布利多愉快地说，“他会是一个十分合格的占卜课老师的。要我介绍一下吗？”

他把头转向门口，夜雾从门中飘入。

马蹄声响起，紧随着一起响起的是大厅中惊恐的低语，门边的人赶紧退得更远些，有的还绊倒了。

雾中出现了一张脸，哈利曾于一个黑暗、危险的夜晚在禁林中见过：淡金色的头发、蓝得惊人的眼睛，人的头和四肢安在一匹淡黄褐色的马身上。

“这位是费伦泽，”邓布利多愉快地对紧紧绷住嘴唇的帕特罗夫说，“我想你会发现他很合适。”

后者冷冰冰地注视邓布利多，这让他的神情看起来更加冷峻，且令人害怕了。

哈利张了张嘴，转头刚要问阿切尔什么，然而后者不知道什么时候从人群中消失不见了。也许是刚刚看到费伦泽出来的时候。他只好压下疑惑，决定待会跟赫敏和罗恩讨论讨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