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报灯闪烁着,直至水瓶空气用至1%自动关闭,刚好过去十五分钟,屋内成吨的海水如受到巨大的潮汐引力,瞬间跟着钨钢板一起抽走。
两人扯下面罩,不敢相信自己竟然活了下来。
关于“牡丹亭”的浪漫告白仿若一场梦,可湿哒哒的衣服和仍在滴水的家具,表明它是真实发生过的。
“Joe,我不想承认自己输了。”
亚瑟的脸白得发光,瘫在泡了水的床垫上,浑身发冷。温暖的海水褪去,整间房的温度将至冰点,从小晒着加州阳光长大的他,身体再好也禁不起这种造法。
若没有夏昼提供的水瓶,他最多只能多活五分钟。
夏昼思忖着这一个小时发生的事情,基本明白了凛冬的操作意图。
凛冬擅长自由潜水,他曾提到可以在水下憋气长达十五分钟,所以这个海水囚笼的设置时长是十五分钟,对付普通敌人完全足够了。
但考虑到夏昼和保护她的辛玖可能深陷危险,他在床头柜放置了两支空气水瓶,并且提前教会夏昼操作。
激活这一装置的是什么,挪动帆船?
不,凛冬不可能预测得到自己会去动帆船。
一定是房子的哪个角落安装了红外感应器,夏昼和辛玖之外的人靠近它,它便会启动安全装置。凛冬一定是将所有可能都想了一遍。
他想要自己活下去。
“亚瑟,这次我们死里逃生,绝不是因为幸运。”
说罢,夏昼冲到窗户前,不顾冻得发抖的身体,用力推开窗户。
冷风呼呼灌了进来,她把脸伸进去,任由暴风雨的雨点大颗砸在脸上,仿佛这样才算拥有了真实而鲜活的生命。
“我也算是过了一个海边的新年。”
夏昼的嘴唇冻得发紫,却仍笑着。亚瑟抱着肩膀,艰难地挪到窗边,不知道她在笑什么。
硿硿硿——
震天巨响传来,夏昼和亚瑟同时将头探出去。
楼底草坪上,一团团火红的烟花在低空怦然绽放。
下雨天放烟花?
数朵烟花燃尽后,大雨都压不住的滚滚黑烟,往上蔓延,内里混杂着一声声惨叫。
“这是爆炸?”夏昼惊骇。
亚瑟把夏昼一把拉进来,关上窗户,神色严肃:“我们快走。”
AI机器人一个接一个炸了,场面热闹非凡。
面对不知道从哪个角落窜出来的气势汹汹的一队武装人员,而且包围圈逐渐缩小,举足无措的B组队长摁下了控制AI机器人炸弹的开关。
出乎意料的是,这些机器人并未朝他们预设的程序奔到各栋楼的楼底,而是朝着自己人撞了过去。
爆炸后,景象一片狼藉,一团一团浓烟漂浮在空中。
武装人员待浓烟散去,才冲上去将他们全员逮捕。
……
市中心的一条繁华地段,王府御府灯火璀璨,格外引人注目,它以举办小型高端私人宴会闻名,今晚的“盛世”跨年宴会,就吸引了不少名流政客携眷参加。
平日里安保里三层外三层,今天不同,除夕之夜保安有一半轮休回家过年了,所以只能说安保力量有,但很薄弱。
A组的六名队员轻易地翻到了宴会厅后院的露天走廊,十米高的落地窗,奢华高档,蓝色天鹅绒窗帘布露出三寸宽的缝隙,足以让他们窥见内里的富丽堂皇。
一个个穿着精致优雅,推杯换盏,占据半个舞台的巨幅曲面屏播放的联欢晚会却无人问津。
六名队员犹如卖火柴的小女孩,被两米高的空调外机吹出来的风冻成了冰块,他们隐忍着,等待着戴维的指示。
漫长的几分钟过去,一名队员的耳机内出现杂音,他起初以为是进水了,甩了甩头,紧接着一声尖锐的鸣响刺痛了他的耳朵。
他直接将耳机扯出来,咒骂了一声:“fuck!”
队长回头看他,刚想警告,自己的耳朵也跟着轰鸣起来,他狂躁地扯下耳机。
其他几人纷纷效仿,队长意识到不对劲,用唇语问:“耳机都有问题?”
队员们惊惶地点了点头。
队长有些拿不定主意,但再不行动他们会冻死在这里,于是他决定按照原定计划实施恐袭。
他下令,“布置炸弹。”
其中一个队员毫不犹豫地打开背包,就在他掏出第一个炸弹装置时,一只黑手套从身后插入,用力攥住了他的手腕。
他疼得手一麻,炸弹往下落。
众人瞪着惊恐的大眼,电光火石间——
咚,另一只黑手套在炸弹离地面十公分的距离时,将它捞了起来。
与此同时,一句标准流利的太古语在队员的耳边响起:“你有权保持沉默,否则你所说的每一句话都将成为呈堂证供。”
“who are you?”队员回头问。
“反恐特警。”
六名组员瞬间瘫坐在地上,面无人色。
此时的D组在公路上飞驰,被数辆特警和公安的车接力追逐,上演了惊心动魄的生死时速。
可这终究是别人的地盘,短暂交火后,他们缴枪投降。
不想被当成靶子,客死异乡。
活着更重要。
指挥车上的戴维望着屏幕上一个个消失的红点,知道事情败露,便一个急掉头,化身亡命之徒,朝废弃工厂的方向撤退。
一路畅通无阻,但等待他的是更残酷的结局。
就在拐入前往工厂的小路时,车子猛地撞到了金属网之类的东西,车尾由于惯性,飞翘到了半空中。他猛踩刹车,前轮发出尖锐的金属摩擦声。
砰——
车尾重重地落了地,戴维被震得眼冒金星,雨刷也震坏了一根。
戴维定睛一看,套在车上的是一张结实的铁索网,铁索网两端连着哪里看不清楚,他又试着狂踩油门,想冲破这道屏障,但发动机冒烟了,车子前后也动弹不了一分。
不得已,他掏出一颗珍贵的照明弹,朝黑暗中丢去。
霎时间,天空如日光照耀,戴维趴在方向盘上,往挡风玻璃上凑,方圆百米的神仙道场,终于显露出了其真身。
金属网的两端是两台十米高的巨型黑色吊车,吊车在大雨的冲刷下泛着水晶光泽,如一道从天而降的巨型银龙瀑布。
什么鬼?
二十秒后,照明弹灭了,戴维的眼睛陷入了一片黑暗。
他终于慌了,摁着车喇叭,喊道:“有种出来啊!出来!”
除了大雨击打车顶的声音,一片死寂。
戴维怒了,抱起身后的一挺重型机枪,摇开车窗,将机枪架在窗户上,朝吊车一通扫射,子弹在雨帘里穿梭,随后一粒粒击打在吊车上。
这也未能撼动吊车分毫,吊车屹立不倒。
倒是机枪的后坐力将戴维的手臂和肩膀都震麻了,他瘫坐在座椅上,子弹耗费了大半,感觉自己像是玩了一把雨夜虚空索敌游戏。
可这不是游戏,是真实的战场。
就在戴维快要发疯时,眼前倏然一亮。
是废弃工厂!
那里开灯了,难道是队友们回来接应他了?
他欣喜地凑到雨刮器前,眺望着。
?!
一辆漆黑的巨兽从工厂里开了出来,张狂霸气的前脸造型和车身腰线,车顶的半封闭炮塔安装着一挺超大口径机枪,车身多个射击孔内伸出了一根根黑洞洞的枪柄。
戴维一眼就认出来了,这是夏国最高科技配置的反恐防暴装甲车!
杀鸡焉用牛刀?
戴维吓尿了,跌坐在椅子上,手臂顶在车顶盖上,恨不得有八张嘴,不停地喊:“我投降!别开炮,别开炮——”
然后,一切并未如戴维所愿,装甲车飞出来的大口径子弹如炮弹一般,高速射向了他的指挥车。
“咻咻咻——”
戴维连滚带爬地钻到指挥车的后车厢。
不过,子弹每一颗都是击打在金属网上,火花四溅。
吓吓他而已。
戴维推开后车厢门,发现金属网最大的孔直径才二十厘米,这健壮如牛的身体怎么也钻不进去,但刚好可以卡住了他的头。
就在这时,数十名头戴防暴头盔和护目镜,身穿防弹背心,扛着突击自动步枪的军队,如神兵天降一般,闪现了在他的眼前。
戴维扫了一眼,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可笑,太可笑了。
他觉得自己太可笑了,宛若一只卡头的落水狗,头伸到金属圈外,两只手各穿过一个金属孔,整个一自投罗网的范儿。
他吸了吸冰凉的鼻子:“I quit,I surrender。”
废弃工厂内,一队人马正在拍照和取证,将在这里生活了一个月的歹徒们的证据收集下来。
灰头土脸的戴维被五花大绑在立柱上,还在冥思苦想到底哪里出了纰漏。
忙活了大半天才顾得上喝口水的辛玖,注意到戴维的烦恼,走过去好心劝道:“别想了,你们早就被你们的主人出卖了。”
戴维昂着头:“一派胡言。”
“呵,你说胡言就胡言吧。”辛玖耸了耸肩,反身往回走,任凭戴维在身后不停地诅咒和尖叫。
戴维嘴上不信,心里却不得不信。他们是被人出卖的,不然怎么解释他们会在一个小时内被一窝端。
事实上,一切都是凌晨的功劳。
就在一周前,亚瑟“出差”离开古堡后,尿急的凌晨还被绑在了柱子上。
这时,一个人走近了。
凌晨盯着这个拥有亚瑟同款蓝瞳的中年男人,冷笑了一声:“我们是同一种人,洛斐先生。”
洛斐眯了眯眼,从上到下扫了一眼这副“多彩”的艺术品,心不在焉道:“你说什么?”
“亚瑟这次去夏城,一定会死在那里。”
洛斐一惊,情绪异常激动,“亚瑟会死?怎么可能?你怎么知道?”
“马修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凌晨淡淡地吐出这么一句爆炸性的话,眼看着洛斐要还嘴,又补了一句:“你知道我在说什么。”
洛斐脸上的表情急遽变化,凌晨晃了晃身体,“先解开我,我要上厕所。”
洛斐咬着牙解开布条,焦躁地在原地打着转。
凌晨上完厕所回来,身上多了一条亚瑟的蓝色浴巾。
洛斐呼吸瞬间急促了。
凌晨不紧不慢地擦着手上的水彩,“洛斐先生,人世间,贪嗔痴爱,无一不折腾得人死去活来。我想,信仰什么宗教,也解脱不了爱上了亲弟弟的行为吧。”
轻飘飘的一句话让洛斐瞬间堕入冰窟窿,他猛然环看四周,生怕隔墙有耳。
凌晨踱着步,转到洛斐身后:“你出生名门贵族,有权有势,可你偏偏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洛斐先生,你大概很少回家吧,一是因为与亚瑟母亲不和,二是无法面对亚瑟,你觉得自己在玷污这个天使宝宝……”
“你听谁说的?!亚瑟告诉你的?!不、不可能,他不可能知道……”洛斐踉跄着,言语和行为逐渐失控。
凌晨觉得还不够,继续刺激他:“也许吧,你自我感觉良好,觉得自己已经离亚瑟够远了。可是你第一次来这里,我就看出来了。”
洛斐拧着眉头,想象着亚瑟若知道这一点要怎么面对,他又想起凌晨说和自己是同一种人,忍不住问:“你也喜欢亚瑟?”
“不。我不喜欢恶魔。”凌晨坚定地答道。
洛斐这会顾不上发怒,不停地向凌晨追问亚瑟此去夏城为什么会死。
“不急。洛斐先生。”凌晨摇了摇食指,神秘兮兮道:“你且看看,等你看到了端倪,验证了我的话,再来深渊大道的动物园找我。”
“你、你被派到大蟒蛇那去了?”洛斐瞪着眼,上次就听说凌晨徒手杀死了世界上最大的湾鳄玛丽,这回又要去面对大蟒蛇。
他心里忽然生出了一丝惋惜,真正会死的是凌晨,而不是亚瑟。
“是啊,听说是世界上最大的蟒蛇,这次我恐怕凶多吉少咯。”凌晨语气轻松,和自己说的话截然不同。
洛斐垂着眸,亚瑟的决定他从来不干涉,不是不敢,而是不舍得,不然就不会出资给他建了这座地狱之城,满足他的一切需求。
在洛斐心里,亚瑟仿佛是他娇惯着长大的天使与恶魔的化身,是世界上最独一无二的存在,可如今的亚瑟越来越不受控了。
不是更加变态了,而是忽然有些“人性化”了。
最终,洛斐甩袖而去。
凌晨认为此次离间计很成功,他们三兄弟表面和谐,实际上各有病症,嫌隙宽过了太平洋,根本经不起任何挑拨,何况挑拨的这个人还拥有一个特殊身份——亚瑟的“枕边人”。
端倪很快显露。
是亚瑟在雪地站了一整夜后,洛斐得知后急得去了副总统府找马修,问他为什么要准许亚瑟离开洛城。
马修不假思索道:“他想做什么,我们什么时候阻拦得了?”
这句话没毛病,洛斐又问马修派什么人保证亚瑟的安全。
也就是这个问题使得洛斐起了疑心,马修派的这批人和上次亚瑟去台岛是同一批人,都是海王星招募的夏国极端分子,属于长期合作伙伴,完成任务拿钱走人,被杀了就多赔偿一点了事。
关键是,上次台岛亚瑟是负伤回来的。
这一回,马修竟然还敢用这批人。
洛斐不动声色地离开了副总统府,也并不完全是不动声色,他偷偷拿走了马修的恐袭方案,并当即命人从深渊大道找来了凌晨。
凌晨见到他,第一句话便是:“我可以给你出个主意,换亚瑟平安归来。”
洛斐听后,没有丝毫犹豫,当即大笔一挥,表示同意,甚至为了表示感谢,好心地给凌晨批了一张空白支票。
当然,仅限深渊大道使用。
“我人生中唯一一次对敌人开空白支票,你记住将来怎么报答我。”洛斐丢下这这么一句古怪的话,就大步离开了房间。
凌晨拿着该有洛斐印戳的支票,高兴疯了,才懒得理他什么报答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