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赫结束了会议,走出办公室,看手机消息。
界面上显示着两个未接来电,相隔时间仅有几分钟。
是他夫人打来的。
现在天已经完全黑了,且不知他夫人打电话来是有什么事情,难道是想问他今晚是否回家么?
他这样想着,回拨了过去。
他等了一会儿,却不见齐昼接听。
连赫看了时间。照理来说,齐昼没可能这么早就睡。但又打了几遍电话,仍旧打不通。
连赫想了想,还是决定今晚回家休息了。
*
连赫进了家门,管家在一旁接住他脱下的外衣。连赫问:“夫人睡下了吗?”
管家是他身边的老人了,被这么一问,也有些紧张起来,如实答道:“夫人没回来……”
连赫闻言,皱了皱眉:“她又去赴宴了么?”
“夫人中午和朋友约了出去吃饭,”管家说,“中午出去后,就一直没有回来……”
连赫又问:“她有没有说她要去哪儿?”
管家摇了摇头,小心翼翼地抬眼看了下连赫的脸色。
齐昼是不会什么事都和连赫身边的人讲的。连家上下都知道,这位夫人向来桀骜不驯、憎恶拘束,所以没有人敢一直留意她的动向。
连赫在沙发上坐下来,垂首沉默了片刻,又问:“她中午和谁吃的饭?”
“夫人没告诉我们……”
连赫站起身来,动作很大,吓得一旁保姆往后退了两步。他没再看任何人,转身上楼去了。
*
齐昼在爸爸家休息得很好,一直睡到了日上三竿才悠悠醒来。门外保姆听到小姐房里的动静,去告诉先生她醒了。白先生如今一年下来见到女儿的次数不多,好不容易见上一次,大清早又起床忙活着亲自下厨做早饭——齐昼是很爱吃他做的饭的。
父女俩吃完了早饭,齐昼陪着爸爸在白宅的花园中散了会儿步,便准备收拾收拾去她伯伯家了。
白家白奕衡这一代只有他和他兄长白奕平两人。白奕平有两子,长子白桦,次子白栎。白奕衡自从和齐清晓离婚后,也一直没有再娶,只有齐昼这一个女儿。
齐昼临从爸爸家出发前,发现自己有几个未接来电,其中几个是昨晚连赫打来的。她没有时时刻刻盯着手机的习惯,直到这时才注意,便趁这空隙给连赫回了过去。
这一次,连赫接得很快。
“喂。”
“有什么事吗?”齐昼问。
“没什么别的事。”连赫说,“看你昨天打电话来了,当时在开会,所以没接。”
“没事,”齐昼说,“昨天来我爸爸家了,晚上没回去,想着跟你说一声。”
她此言一出,对面安静了几秒。
“连赫?”齐昼试探着叫了一声,“怎么回事?”
“没什么。”连赫说,再开口时语气轻松了些,“今天回来么?”
“嗯……应该回吧。”齐昼说,“我一会儿要去看我伯伯,晚上不出意外会回去的。”
“好。”连赫说,“可以早点回来吗?我……我今晚会回家做饭。”
“今天不忙么?”齐昼听他这样说,语气中带了丝疑惑,“那好吧,我看望了我伯伯,就直接回家。”
她挂了电话,心情很好。
虽然她做饭如制毒,但身边厨艺精湛的人乐意做来给她吃啊,她命真好。
齐昼背起白先生前段时间给她收集来的几款名牌包包,向爸爸告别了。
白奕平和白奕衡兄弟俩的住宅相距不远,齐昼到自己伯伯家时,才刚到十一点。
白奕平与他兄弟面貌有七分相似,可与他弟弟的儒雅气质不同,前者看上去却是一副城府极深、不怒自威的模样。
一看就是执掌大权多年的人。
但是在自己侄女面前,白奕平通常不会展露出极具压迫感的气场。白栎对自己老爹怕得紧,连白桦也不太敢和他对着干。但齐昼可不管这些,她向来不是会看人脸色行事的人。
白奕平很喜欢这个侄女,齐昼又是世间少有的不会在他面前感到压抑和拘束的人,两人伯侄关系一直很好。齐昼自从去国外读书开始,每次回国,总忘不了在看望完自己的父亲后,再来看望自己的伯父。
白栎也非常欢迎齐昼来他们家做客。毕竟小时候许多次他要挨揍的时候,都是齐昼出现后他才得以转危为安的。
所以,他视这位堂姐为大救星。
毕竟,他大哥看他办了错事,是绝不会拦着他们爸爸去教训他的——他不跟着揍他就不错了。也就是齐昼出现了,才能把他爸爸那张万年冰霜脸融化成人间四月天。
齐昼是多国混血,鼻梁高挺,睫毛比一般人要长,瞳色又是稀有的美如极光一般的绿色。创世主在她身上格外花心思,巧妙地融入进东方人独有的温文之感,视觉上不至于太给人攻击性。她小时候长相精致如同洋娃娃一般,没人看了会不喜欢、不心软,所以谁还会有心思去继续揍白栎呢?
*
“住口!”此时在另一座白宅大厅中,景象并不十分祥和。
“我就是不想按你的规划走。我是个成年人,你干吗老是要干涉我的想法?”白栎大声说。
白奕平瞪了小儿子一眼,坐回到沙发上深深吸气,控制着自己的情绪。
“你姐今天要来,我不想让人家看着太难看。”他冷静下来之后说。
白栎哼了一声:“行啊,我姐不也是在娱乐相关的行业么?等会儿就让她来说说,我的想法到底是不是真的大逆不道!”
“小榆又不是做台前工作的。”白桦慢慢走下楼梯,来到父亲和弟弟身边,开口语气很平静,“再说了,你和她的情况也不一样。”
“条件不一样不是正好吗?”白栎说,“小榆都读到博士了,还是TDC的博士,人家现在不也弃理从艺了么?我学习又没她好,怎么看都不会更亏吧?”
“你不要混淆概念。”白桦说,“导演和演员,和歌手,都是完全不同的职业。你要是也有当导演的本事,我们也不会这么反对。”
“可是每个人性格不一样,想法也不一样,”白栎坚持道,“我——”
“先生,二小姐到了。”此时,管家匆忙来报。父子三人互相看了看,调整了一下着装和情绪,一起出门去接人了。
白家如今年纪最轻的这一代,只有白桦、齐昼、白栎三人。白奕平和白奕衡兄弟二人关系非常好,都将对方的孩子视如己出。所以白奕平家里的管家、保姆等人,统一按年龄排序称齐昼为二小姐。
齐昼和伯伯还有两位堂兄弟尚隔了一段距离,就已经看出了些什么来。
“怎么?”被嘘寒问暖几句后,她笑了笑问,“白栎又气着伯伯了?”
“唉,什么都瞒不过你。”白奕平知道他这侄女从小就有不同寻常的洞察力,他这个六十多岁的江湖老油条,伪装起来也逃不过她的眼睛。
“白栎都二十多岁的人了,您也别管他太严。”齐昼说,“相信他有自己的判断能力。”
“就是。”白栎帮腔,“爸,你控制欲太强了,你看我姐都忍不住说你。”
白奕平:“……”
“小榆,你根本不知道。”白奕平有些懊恼,“你弟弟放着好好的家业不要,居然要进娱乐圈!那是正经人该去的地方吗?”
“伯伯,您怎么还连带着骂我?”齐昼说,“我也算是娱乐行业的好吧。”
“你这不算。”白奕平摆摆手。
“怎么不算?”齐昼语气间带上点撒娇的味道来,“您这就是在说我。”
“不是,”白奕平连忙解释,“他如果像你一样,做个导演,或者编剧,哪怕是摄影师,都不算没有商量的余地。”
“可是他非要当歌手。”白桦幽幽地说。
“挺好的呀。”白栎说。
“歌手?”齐昼想了想,“你们是在担心这种职业曝光度太高、会影响到生活吗?”
“岂止。”白桦说,“娱乐圈那种地方,水深得很。这些你最清楚,小榆,帮我们劝劝他吧。”
“别啊姐,”白栎说,“你要和我站在统一战线,帮我劝劝他俩。”
“呃,”齐昼想了想,说,“这种事,说实话我不太好插手啊。”
“没关系,”白桦说,“你就先说说你的看法?”
“那我就说了。”齐昼说,“首先,伯伯和哥哥的担心不无道理。白栎,他们是为了你好,你明白么?”
白栎蔫儿蔫儿地说:“嗯,我知道的。”
“对。”齐昼说,“从事娱乐行业,还是台前工作者,有得必有失。如果你想受人追捧,就要做好被人谩骂的准备。你明白么?”
白栎说:“这我知道……”
“另外,娱乐圈有多乱,我不说,你们几位也都清楚。”齐昼叹口气,“如果你能有更好的选择,我其实真的不推荐你来。”
“听到了吗?”白奕平对白栎说,“你姐和那些人接触得多,她还能不知道?”
“这些我都知道……”白栎说,“可我就是想唱歌,这是我的梦想,怎么了嘛!”
“嗯,”齐昼点点头,随即话锋一转,“有梦想是好事啊。白栎,刚才那些是我客观层面的看法。但如果是我的话,我这个人的性格你们也都清楚,我可不会被别人的意见所干扰,我只会跟着自己的意愿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