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昼不记得她是怎么从虫洞里出来的,她只觉得自己刚刚被扔进了个搅拌机里,在里面被七荤八素地折腾了一遭,现在被强大的离心力给甩出来了。
她还从没有过这么狼狈的时刻。齐昼也说不清自己被甩出来后,是以一个怎样的姿态瘫在地上的。耳中嗡鸣,视力暂时失去,眼前漆黑一片,头颅中仿佛有个小人在挖金矿一样敲敲打打。正晕乎着,她不知被谁一把提了起来,缓了一会儿后,眼前才重现清明。她站稳了转头去看,伊薇特正钳着她胳膊,面无表情地直视前方。
洛基顶着一头飘逸的红毛,笑嘻嘻地转到她面前:“怎么样?好玩儿吧?”
齐昼:“……”
好玩儿,可真是太好玩儿了。
只能说这些组成虫洞的负能量物质没有辜负它们的这个好名字,她这会儿感觉胸口堵得慌,估计就是负能量吸收得有点多了。
洛基善解人意地对她说:“多试几次就能找到窍门了。”
我谢谢你。齐昼默默地想道,转头去看,奥德正举着那面镜子,而虫洞的出口已经消失不见了。
“你将它收回去了吗?”齐昼问。
奥德回答道:“嗯。”
可惜了。齐昼遗憾地想道,她刚才压根没有机会来做一番较为细致的探究。
这时,她才想起环顾四周。虽然四周除了他们几个再不见半点人影,但齐昼还是认出,他们所站的这块地方就是她家附近的区域。
她回头打量了一下其余三人,嫌弃地说:“你们每天就这副样子出来招摇撞骗?”
生怕别人不起疑心是吧。
伊薇特淡定地说:“兰国,是个开放包容的国家。”
齐昼:“……你说的对。”
今日天气晴朗,他们四人此刻正站在一片路边绿植所造的阴凉处。洛基突然极为绅士地朝一旁做了个“请”的手势,他的手臂随之从那片阴影中挣脱,伸入被阳光所覆盖着的地方。
“走吧谢文,请我们去你家里坐坐?”他说。
齐昼没接腔,但还是带头迈出一步,领他们朝自己家的方向走去。
路上,洛基还在喋喋不休:“你家大吗?有我们住的地方吧?”
齐昼看上去很是惋惜地说:“很不幸,只有一间客房。你们总得有人睡沙发或是打地铺的。”
奥德说:“我都行……打地铺也没关系的。”
齐昼说:“那客房就留给伊薇特吧。剩下的,你们俩自己商量。”
洛基一听客房要留给伊薇特,似乎很不乐意。但怕表达不满后会挨揍,所以也没再说什么。
*
齐昼已经几天没有回家了。不仅如此,在这期间,她与外界还一直处于断联状态。也不知齐女士和导师联系不上自己,会不会报警。
不过就她目前进家门之后的感觉来说,这里自那起枪杀案之后,似乎并没有警察来访的痕迹。齐昼有种感觉,那起枪杀案说不定也和雅瓦赫脱不了干系。不过,她没有特意问过斯嘉蒂此事。
其余三人进门后就很自然地四处观望起来,那架势仿佛是把这里当成了自己的家。齐昼换上了拖鞋,转过身去平静地直视着伊薇特,说:“我的手机呢?我这些天没有和我妈妈还有学校那边联系,他们或许会担心我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事实上,她这也的确是出了事,而且还不是什么小事。
“没事。”伊薇特淡淡地说,“我们帮你处理好了。”
听了这话,齐昼一时间感觉气血上涌。几秒后,她才咬牙切齿地挤出一句话来:“你们都以我的名义说了什么?!”
洛基和奥德这时正在厨房里转悠,听到外面似乎是起了冲突,连忙赶到门口处来看。
伊薇特还是很平静:“只是让他们不要担心而已。”
齐昼死死地盯着她,说:“把手机还我。我准备答辩要用。”
令她没想到的是,她说了这句话之后,伊薇特居然真的从袍子口袋里掏出手机,丢给了她。
“用就用吧。”伊薇特冷冷地说,“不过,你最好不要发一些没有用的消息。我们会知道的。”
齐昼握着手机,感觉像握了一块冰,掌心生寒。伊薇特没再看她,转身和洛基、奥德一起进了厨房。
*
齐昼一边翻看手机一边咒骂。这群彩虹蝴蝶是把她的手机拿去刷机了?怎么什么信息都没了?她痛心疾首,程度仅次于看到写了几万字的论文被人一股脑儿全删了。
其实,岂止是信息没能保存下来,连她下载的几个游戏都被删了。齐昼正愤恨地把它们一个个下载回来,却在这时听到门把手被人压了一下所发出的响动声。还好她保持着警惕,进屋前没忘锁门。屋外那人见打不开门,便在其上敲了敲。
“进。”她很不耐烦地吼了一声。
“喂,是我。”洛基说,“出来呗。”
“……”齐昼感到烦躁无比,几乎是泄愤一般甩开了门。对上洛基,感觉自己的怒火如果化为实质,可以和他头上顶着的那团东西相媲美了。
“干什么?”
洛基看她满面怒容,愣了一下。
“没事。”他说,“你让我们吃什么?”
有病?还想让我给你们做饭?齐昼差点当面骂他。忍了几忍,还是将怒火按了下去。
“自己解决。”她冷漠地说,“砰”的一声摔上了门。
“……”洛基吃了个闭门羹,站在门外愣了片刻,嘟囔道,“脾气真坏。”
把自己一个人关在房间里冷静了一会儿,齐昼回想洛基刚才的问话,想着想着,都把自己给气笑了。
想吃饭?
行啊,她不无恶毒地想道,那我就做一顿给你们吃。
厨房在齐昼的家里完全就是个摆设,她做出来的东西她自己都咽不下去,更遑论其他人了。就连一向奉行鼓励式教育的白先生尝了女儿做的饭,也很难说出什么夸赞之语来。
说干就干。齐昼冲出房间,紧接着她就发现,自己这个小小的报复计划,落空了。
餐厅里现在已是饭香四溢。奥德不知什么时候系了个粉色的围裙,正在往餐桌上摆盘子。
“你……”齐昼有些难以置信地走上前去,“你们把饭弄好了?”
“奥德弄的。”洛基说,“看样子这里只有他会做饭。”
“其实我也会。”齐昼冲他露出了个意味不明的微笑,“要不要我明天给你们露一手?”
“你这笑得,怎么这么瘆人呢?”洛基搓了搓胳膊上并不存在的鸡皮疙瘩,“还是算了,怕你坑我们。”
警惕性还挺高。齐昼想着,看到餐桌上已经摆好了奶油三文鱼汤、蓝莓派、炒驯鹿肉等几样美食,不禁又瞪大了眼睛。
“就这一会儿的工夫,”她问,“你们哪儿来的食材?”
“奥德带的。”洛基说,“这哥们就喜欢到处旅行,有随身携带日常用品的习惯。”
“所以,你的日常用品放哪儿了?”齐昼四处看看,没看到自己家有哪里多出了一摞东西。
“芙蕾雅送给过他一个袋子,”洛基说,“从外观上看很小,其实里面能容纳很多东西。所以他没再占用你房子的空间。”
“芙蕾雅?”
“就是他老婆。”洛基说。
“哦。”齐昼说。
于是他们便围坐在餐桌前吃饭。齐昼在弗国味同嚼蜡地啃了几天的全麦面包,这会儿难免会觉得这个奥德的手艺很不错,可以媲美米其林星级餐厅。吃完饭后,她坐在沙发上摆弄手机,洛基也凑了过来,似乎是想和她说话。
“干什么?”齐昼余光瞥见来人,头也不抬地问道。
“这个玩意儿,”洛基指了指她手里的手机,“有那么好玩吗?我每次出去都看见那些普通人捧着他们,无时无刻不在玩。”
“还行吧。”齐昼说,“你别告诉我你们就完全不用智能手机。”
“也不是完全不用。“洛基说,”但我和奥德都不明白为什么要一刻不停地盯着它?这不就是个工具吗?”
“要是所有人都像你们这么想,那倒好了。”齐昼说。
洛基问:“那你现在是在干什么?”
齐昼说:“你们把我的消息都删完了,我现在还得重新操作。”
洛基听出她话语中带着火气,连忙撇清关系:“可不是我删的,你别冲着我发脾气。”
“你还怕我发脾气?”齐昼狐疑地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你们这些人不是都自视甚高吗?还会怕我区区一个混血?”
“你说的那些是武力系异能的雅瓦赫,那些人最好别去惹,比如伊薇特。”洛基撇了撇嘴,“不然可能会遭受一些皮肉之苦。不过咱们俩的异能大概是同一属性的,反正都没什么杀伤力……”
“没有杀伤力还非要拉我下水?有必要么?”齐昼凉凉地笑了笑。
“也不能这样说,”洛基说,“武力又不能解决所有问题。不过你真的很神奇诶,我第一次知道有人能拥有读心术这种异能!这不至少比奥德那小子强多了吗?”
齐昼:“……”
她说:“奥德是你的朋友吧?你这么说人家真的好吗?”
“嗐没事,”洛基说,“那小子本来就没什么朋友,我算是唯一一个愿意陪着他闹的了。说几句怎么了?你真应该听听其他人对他的评价,到时候你就会发现我是真把他当朋友。”
“他怎么了?”齐昼听了这话,倒有些好奇了。
“没本事呗,”洛基说,“没本事是原罪。资质太低。不过这不是最重要的。关键在于他对芙蕾雅……”
“你是说他妻子?”齐昼远远地看了一眼正在厨房里收拾的奥德。
“对啊,”洛基说,“芙蕾雅你知道吧?”
“我不知道,”齐昼说,“我只知道那是他老婆。”
谁知,听了这话,洛基却皱起了眉头。
“这可不对,谢文。”他严肃地说,“芙蕾雅可是位强大又美丽的雅瓦赫,你怎么能只记得她是某人的老婆?”
“不是,我又不认识她。”齐昼无语道,“好吧,是我冒犯。你接着说。”
“和芙蕾雅结婚后,他还是喜欢一声不响地就跑出去旅行,一走就是个把月的,一开始还要芙蕾雅放下工作满世界地找他……现在呢,幸好我也挺闲的,这不跟着还能照顾照顾他么。”洛基说。
“照你所说……”齐昼说,“芙蕾雅为什么要和他结婚啊?”
“谁知道呢。”洛基忧郁地说,“雅瓦赫女人虽然强大,但总会有几个不争气的被所谓的爱情冲昏头脑,找了没什么用的男人成为她们的累赘。芙蕾雅是一个,茵格丽德·谢文又是一个。”
齐昼觉得这红毛的情商简直低得吓人了:“你说我祖母干什么?”
“怎么了?”洛基疑惑地说,“她做了让整个族群感到遗憾的错事,我说一句还不行了,又没说你。”
齐昼:“……”
行吧,解释得也累了。也许不该用她的观念来看待这群人。
谁料洛基那小子还在进一步刷新她的认知:“谢文,你可别学你祖母。记得离没用的人远一点。”
齐昼勾了勾嘴角,眼睛里却没什么笑意:“你觉得你算有用的人吗?”
洛基瞪大了眼睛:“你什么意思突然问我这个?你不会对我——我求求你别!!她们会杀了我的!!!!”
他发誓他只是想和未来的领袖套套近乎,真没有其他的意思啊!!!他还不想死!
齐昼一听就知道他想歪了,无语道:“你别多想好吗?我不喜欢红毛的。我说的话就是字面意思。”
“哦,哦。”洛基松了一口气,“你别看我好像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但我也是有点本事的!不然斯嘉蒂也不会叫我和你们同行。”
“哦?有什么本事?说来听听。”
“比如,”洛基突然凑近了,咧开嘴露出了两颗小虎牙,眨了眨他的绿眼睛,神秘地对齐昼说,“我很会搞恶作剧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