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昼闻言,淡定道:“So?”
“So你个大头鬼啊,”洛基有点不高兴了,“能不能尊重一下我的专业?”
“行,”齐昼憋笑道,“让我听听您有什么作为?”
“那说起来可就多了。”洛基得意洋洋地说,“你认识雾尼吗?”
“雾尼?”齐昼脑海中浮现出一间没有墙壁和天花板的房间、许多水晶器件以及一辆银光闪闪的小火车,“认识。”
“你连芙蕾雅是谁都不知道,居然会认识她?”
“有什么问题吗?”
“好吧,我是有点惊讶。”洛基说,“因为雾尼这个人呢,不太合群。斯嘉蒂她们也不喜欢带她出任务,所以她大多数时候都是单独行动,要么就待在她那间屋子里。你是怎么认识她的?”
齐昼总不能说她是在寻找逃跑的路子时认识雾尼的,于是她含糊地回答道:“就在弗国认识了呗。你怎么提起她了?”
“斯嘉蒂有时会和总统会面。”洛基说,“大概有十年了吧,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十年前她和弗国的那个前任男总统在迪涅忒95号有过一次磋商……”
“迪涅忒95号?”
“就是你在弗国时住的那幢房子。”洛基说。
齐昼的脸色变得有些古怪:“你说前总统去那幢房子里和斯嘉蒂磋商?”
“是啊,”洛基面色平常,仿佛这是一件多么顺理成章的事情,“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齐昼说,她突然想起了牢房里的安蒂·科霍宁,也不知这位仁兄现下如何了。
“本来呢,那次磋商只有12个人,雾尼是没有参与的。”洛基说,“不过我模仿斯嘉蒂的笔迹写了封信,从她门缝里塞了进去……然后,她就去会议室了。哈哈哈,要我说,其实她脑子也不太灵光。”
“然后呢?”
“然后?或许你该知道的,谢文,13在我们这里可是个很有意思的数字。”洛基看上去像个见到了新玩具的孩童,眼睛都亮了。
齐昼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但她还是示意洛基继续说下去。
“果不其然,那个男总统在回去的路上,就出车祸死掉了!哈哈哈哈哈哈!!”
齐昼看着洛基,她不知道面前这个人的实际年龄,但单从外表上来看,他与自己是同龄人,甚至还会比自己年轻几岁。
她所认识的这个年纪的青年,大多初入社会、朝气蓬勃,在行事作风上尚会显得青涩稚嫩。和他们一样,洛基说话时也流露出天真无知的气息来,就连他此时的大笑都似乎昭示着他的人畜无害。可谁知道,撕去那层虚伪的天真,其背后却只余血淋淋的残忍。
齐昼此时就算是要演戏也笑不出来。她依稀记得当年还在读高中的自己看到过弗国总统遇难的新闻,只是她那时怎么也不会想到,真相居然会是这样。
一国总统之死,居然只是因为一个外表是青年的家伙心血来潮,营造了一出恶作剧。
而听洛基的意思,雅瓦赫族群中对此事似乎并没有多大的反应。
她想起临行前斯嘉蒂说的那句话——
你可别是想着要作弄人家。
斯嘉蒂不可能不了解洛基的秉性。但她居然以如此轻松的口吻来告诫他,仿佛洛基还是个不懂事的小男孩,所做的不过是在学校里和同学打了一架这么简单。
太恐怖了。太冷血了。
如果雅瓦赫人人都是如此的话……她或许,能够理解她祖母做出的选择了。
也不知道这种性格,究竟是基因还是环境造成的。
如果是前者……齐昼突然有些不寒而栗。那是否说明,自己身体里也潜藏着这样一只恶魔呢?
“谢文?”洛基笑了一会儿,没有见到预期中齐昼的反应,疑惑地停了下来,“不好玩吗?那我再给你讲一个?”
“好了,你不用讲了。”齐昼努力使自己的声音不要太抖,“我想问问你,你办事前就没有想过后果吗?你们有考虑过弗国的局势可能出现何种动荡吗?”
洛基显然没有想到齐昼会这么问,他惊奇地看着对方,说:“谢文,言重了吧?只是少了个总统而已,我也没让他们直接灭国啊。再说了,那些普通人数量那么多,一直在和我们抢夺地球资源,能少几个就少几个呗,难道不好吗?再说了,他们发动世界大战的时候怎么就不考虑那些局势了?”
齐昼简直无言以对,骂人都无门。就这个洛基的三观,她还真怕自己跟他争论几句,他会找个机会把自己也整死。
她大概知道,那些土生土长的雅瓦赫是接受着什么样的观念长大的了。
不论他们的观念如何,总之就目前来看,与她从小接受的教育和所形成的三观是相差甚远了。
不过现在,还是要再忍一忍。她想。
“你奇奇怪怪的。”洛基见她又沉默不语,不满地嘟囔起来,“要我说,你的脑子就是被东方的什么温良恭俭让给腐蚀得不轻。垃圾玩意,屁用没有。等以后你就会知道,只有能力才是硬道理。能力强的人才配拥有权势,不管做出什么事情来,底下的人就连屁都不敢放一个。”
“好了。”齐昼有些听不下去了,她打断他,尽量平和地说,“那么如此看来,你的恶作剧也没什么技术含量嘛,只不过它的结果很……出人意料罢了。”
“这只是其中的一件!”洛基听了她的评价,不满地嚷了起来。
“你们在说什么?”伊薇特听到动静,过来查看情况。
“没什么,”齐昼说,“洛基在跟我叙述他的丰功伟绩。”
“他的‘丰功伟绩’多了去了。”伊薇特面无表情地说,“洛基,你在跟欧若拉说哪一件?”
“哦。”洛基看到伊薇特过来,这才有些忌惮,声音也小了许多,“就是,十年前有关雾尼的那一件呗……”
伊薇特冷哼一声:“你那次可是让雾尼丢了面子,晕头转向地闯进了会议室。斯嘉蒂怎么骂你的,忘了?”
“没忘、没忘。”洛基小声嘀咕,揪着自己的袖口搓来搓去,“我后来不是跟雾尼道歉了嘛。”
伊薇特便又转向齐昼。她的眼睛是墨绿色的,平静无波,像一口荒废已久的古井。
“欧若拉,”她冷漠地开口说道,“你听完后怎么想?”
“没怎么想。”齐昼耸了耸肩,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伊薇特问洛基:“你没跟她讲那件事造成了什么后果吗?”
“他说了。”齐昼淡淡地说,“不就是死了个人嘛。”
“‘不就是’?”伊薇特重复着她的字眼。
“和我又有什么关系呢。”齐昼说。
伊薇特看了她一眼,离开了。
“这样想才对嘛,谢文。”洛基说,“学那么圣母干什么?越圣母越吃亏,你记住了。”
“哦。”齐昼点了点头,说,“你也真行,自己人都耍啊。对了,雾尼有什么能力?”
“她能控制人的记忆。”洛基说,“你有没有看过她的那些水晶摆件?里面是不是有一些白色的悬浮物?那个就是记忆的实体。”
齐昼被他说得一愣:“真的假的?”
“我骗你干吗?”洛基说,“这么一说你就明白了吧,很明显雾尼也没有太大的杀伤力,所以我才不怕得罪她。更别提她人缘也不好了。那件事过后,像斯嘉蒂这种护短的人都只是把我骂了一顿,也没什么实质性惩罚,你就可想而知她在族群里是个什么样的地位了。”
“那你也挺没种的。”齐昼说,“这不就是欺软怕硬么,有种你去耍斯嘉蒂。”
“这是欺软怕硬的问题么?!”洛基闻言气急败坏,“我去耍斯嘉蒂?你以为我有几条命啊?官大压死人你懂不懂?”
“切,”齐昼一看他急了,劣根性就出来了,变本加厉地要惹他,“就是没种嘛。”
奥德听到动静,也不刷盘子了,探头向厨房外看。伊薇特喊道:“你们又吵什么呢?”
“我们吵着玩儿会儿不行吗!”齐昼回喊道,“奥德,你给我省点水吧。那几个盘子你要刷多久啊?”
“你、你太过分了。”洛基似乎真被她气得不轻,脸都红了,“要不是怕你以后得势了报复我,我、我早就——”
“早就什么啊,没种哥?”齐昼最后爽了一句,然后见好就收,“说真的,你要是有点出息,也别想着报复我了。咱俩合干不香么?”
“什么?”
“你以为就你一个人会搞恶作剧啊,”齐昼白了他一眼,“我也不是什么乖乖女知道吗?”
“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以后有活儿了跟姐妹说一声,组队搞事总比一个人单干省力气吧?”齐昼甚至把样子做足,手臂将洛基肩膀一揽,两人活脱脱一副要狼狈为奸的架势,简直说不上来哪个看上去更坏一点。
此时,她不得不感叹,国内人情世故套近乎那一套到了西方照样适用。
洛基手掌拍上脑门:“我说姐妹,你好歹是个要继承高位的人,就不能稳重点?”
“怎么?”齐昼说,“我这人一向不正经,这一时半会儿的也改不过来,你说怎么办呢?”
“那就不要改了。”洛基一收苦口婆心的嘴脸,两人相视而笑,笑得活像两个刚从地狱逃到人间的恶魔,“我们一起搞事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