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

齐昼正靠在枕头上看书，忽然听到门外一片嘈杂，紧接着，白栎就进来了。

“这是怎么了？前段时间不还好好的，怎么突然生病了？”他担忧地问，坐在了保姆搬来的椅子上。

“没事，”齐昼笑了笑说，“我都快好了。”

白家那边得知齐昼卧病已经是在几天后了。齐女士告诉齐昼，她父亲那边并不清楚雅瓦赫的事，她从来没有对他们讲过。连白先生都不知情，白栎就更没可能了，所以他自然以为齐昼只是简单地生病了。

“你最近怎么样？”齐昼问道。白栎几个月前组建好了自己的乐队，更是在前不久报名参加了一档音乐选秀节目，现在正在录制期间，“录节目不忙吗？”

“忙啊，”白栎说，“一般都要连续工作十几个小时……不过好在这不是有了点空闲时间，赶紧过来看看你吗。”

齐昼淡淡地笑了笑：“你还挺有心。”

白栎的乐队叫“Dream”，由四个人组成，他是主唱兼节奏吉他手。他和另外三位成员是在大学音乐社团里认识的，几人关系很铁，又都有着相同的梦想，一起组队是自然而然的事情。

“我爸和咱哥最近又不知在忙些什么，一天到晚连饭都吃不上几口，他们俩可能得晚几天来看你了……”

“没事，别让伯伯跑了。”齐昼说，“哥要是忙的话，也别让他来了，反正我也快好了。”

“那好吧，我会跟他们传达一下的。不过他们最后到底来不来，可就不是你我说了算的。”白栎耸了耸肩。

“录节目怎么样？”齐昼问，“觉得好玩吗？”

她病前还曾抽空关注白栎录的节目，不过最近她专注于养病，关注也就少了。

其实，岂止是白栎她没闲工夫管，就连她自己新电影的宣发工作都推掉了好多。所幸她剧组里的人一个比一个靠谱，让她能省点心。

“好玩，”白栎如实回答道，“也超级累。”

齐昼说：“那不是很正常嘛，小少爷。”

“嗯，”白栎说，“我希望能顺利出道。对了，我录节目时可没跟任何人说起过我们之间的关系……”

“没事，”齐昼若有所思地说，“其实你说不说，早晚都有人知道……只是不要借此宣扬就行，我主要是讨厌这个。”

白栎说：“我才不会呢。对了，叔叔今天没来吗？”

“没，”齐昼说，“我爸前几天一直待在我这里，这两天好得差不多了才没让他来。”

齐女士是在女儿醒来之后才通知前夫的，可把白先生给心疼坏了。不但接连好几天往女儿这里跑着送东西，还时不时唠叨齐女士一番，责怪她告知得太不及时。齐昼见老父亲一把年纪了还为自己操着心，愧疚也于心不忍，说不用天天都来。但白先生不听她的，该来还是来，直到这两天才在齐昼的强烈要求下乖乖待在了家里，不过要求齐昼接下来必须要回白家住上几天，不然他放心不下。

连赫当时就在现场听着老丈人发号施令，没敢直接插话，等到白先生离开后才有些犹豫地问齐昼：“你回白家了，那我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齐昼觉得他问的话很奇怪，“难道你没有自己的房子吗？”

“你要让我一个人住？”

“谁说让你一个人住了？这不是有管家有保姆阿姨的，再说了，前几年我们不是很多时候都不住一起吗？”齐昼睨他一眼。

连赫：“……”

连赫说：“今时不同往日。”

“什么？”

“我现在不抱着你睡不着。”

齐昼：“……”

这下轮到她说不出话来了。不仅无言以对，她还觉得脸有些发烫。

她伸手摸了摸连赫的脸，发现他的脸皮是越来越厚了，脸都不带红一下的。

齐昼清了一下嗓子，用一种很温柔的声音对他说：“乖，再习惯习惯就好了。我不可能总陪在你身边的。”

连赫：“……”

他越听越觉得齐昼像在哄三岁小孩，认为她根本就没有把自己的感受放在心上，正想用言语再为自己博得一点同情，却被那人很无情地用手抵着脸推开了。

“怎么？”被推开的连赫觉得有点委屈。

“我还有事，”齐昼严肃地对他说，“你不要再无理取闹了哦，不要烦我。快上一边自己玩去。”

连赫：“……”

这女人果真无情。

*

齐昼打开聊天窗口，开始联系自己剧组里的人。齐昼之前对他们说了自己由于个人原因无法参与最近的电影宣传活动，但还是让他们每天给自己汇报工作，以方便她跟上进度。

秦婷这小姑娘一如既往的直白可爱，每天都非常热情地给齐昼发消息——齐昼回不回她都是如此。两人的聊天画风基本如下：

“齐导！我今天和璐姐一起录综艺啦！”

“哦，是吗？”

“我们在水池里泡了几个小时呢，幸好最后赢了，可以为公益贡献自己的一份力量啦。”

“嗯，那不错啊。”

“璐姐一直都很照顾我！齐导，能遇到你们我实在是太幸运了！”

“嗯，继续加油。”

“……”

刚入社会的年轻人还不谙世事，即使齐昼只把她当作一个普通的、自己合作过的演员，但小姑娘却情感真挚地把她当成了自己的朋友，而不只是领导——这也许是因为齐昼对待秦婷的态度确实温柔和善，给足了身处大染缸的小姑娘安全感。

白云苍狗，世事多变。一次和颜姝相聚时，齐昼这样感叹道。短短一年，出身普通的秦婷和自幼锦衣玉食的白栎，他们的人生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就在《幻想时间》正式上映前夕，白栎的乐队在其参加的音乐选秀节目上，以冠军的身份正式出道了。

在热搜上看到这一消息后，齐昼不免感到吃惊，甚至想去打听打听这其中有没有什么暗箱操作。难道她这个叛逆堂弟的歌手之路居然这么顺？不过转念一想，自己的导演之路难道就不顺吗？这样来看，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啊。

《幻想时间》上映后，短短两天时间，国内院线票房就突破了10亿。齐昼看着这一数据，更加觉得他们白家的孩子，多多少少是有点艺术细胞在身上的。

齐昼的每部电影一经上映，总能在全球范围内掀起一定的浪潮来，并使得同档期的其他电影只能奋力竞争老二之位。所以对于新电影的成绩，她也没觉得有多惊喜，一切如常地该干吗就干吗去了。白栎顺利出道后，非常高兴地邀请家里人出来聚餐，并在饭桌上再次向所有人说明，这个冠军可是凭他们乐队自己的真才实学挣来的，其间不存在任何猫腻。齐昼听着，悄悄观察了一下自己伯父的脸色，见他虽然还是没能就此事大力夸赞儿子一番，但也没什么反对的意思，觉得很是欣慰。

最近发生的似乎都是好事，只是，齐昼仍然会时不时地想起那个夜晚，想起那群人。每到这时，负面情绪就会强烈地涌上来，她好一会儿都开心不起来了。

自从那夜过后，已经几个月没有雅瓦赫人的消息。她们没有再来找她，却一直叫她提心吊胆，她这个一向少梦的人在这段时间里断断续续地做了几次噩梦，每次惊醒，总是冷汗涔涔，枕头上濡湿一片。有几次连赫也被她带着醒了，什么也没说，只是把她往怀里又紧了紧。

齐昼去找齐女士开解，齐女士一开始看上去却是有些犹豫，像是有什么事情不知该不该告诉她。不过齐昼一向是个宁愿痛苦也不愿麻木的人，让母亲有话就直说，于是，她悬着的心终于死了。

“很抱歉，欧若拉。”齐女士说，“但我想，她们是不会善罢甘休的。你……你知道雅瓦赫上古的传说吗？”

“什么传说？”齐昼有气无力地问道。

“雅瓦赫的势力遍布欧洲，但此前，她们的手一直没能伸到东方来。据说在千年前，雅瓦赫的领袖曾败于东方神人之手，从此华夏被龙魂护佑，使得雅瓦赫人再也无法进犯此地。”

这话听着有些熟悉，齐昼努力回想了一下，发现记忆里的确有人对她说过相似的话。

是安蒂·科霍宁。

安蒂·科霍宁，那位前任弗国总理的儿子。齐昼隐约想起，在她被雾尼删除了记忆、回到华国之后，她应该在某则新闻中读到过有关安蒂·科霍宁的消息，只是当时她并未在意。不过这就意味着，雅瓦赫最后放过了他。这是极淡的记忆，那时她并没有想到，自己曾和安蒂在牢狱里有过一面之缘。

这些令人唏嘘的念头在齐昼脑海中一闪而过，她接着问：“那她们现在这样算进犯吗？”

“我不清楚她们在这里已经做过了什么、又准备做些什么。不过，”齐女士说，“按理说，她们并不能在这里明目张胆地做出那晚的事。”

齐昼心里“咯噔”一下，她说：“可她们来了，那意味着……”

“那意味着，她们的势力又扩张了，事情变糟了。”齐女士说。

“……”齐昼有点绝望地看着母亲，“妈妈，难道她们就真的不肯放过我吗？我的后半辈子要和这群人纠缠到死吗？”

“不一定，欧若拉。”齐女士叹了口气，过去把比自己还要高上一些的女儿揽进怀里，像抱幼时的她一样，轻轻摇晃着，“你知道，当年你毕业归国后，我为什么要催着你和连赫结婚吗？”

“不知道……”齐昼没想到齐女士会突然提起这件事，“别告诉我这也和雅瓦赫有关……”

“很抱歉，”齐女士说，“但是，的确和她们有关。”

齐昼听了这话，立刻挣脱母亲的怀抱站了起来。

如果说先前她只是担忧害怕，那么再听到这个答案后，她感到了极度的愤怒。

“这算什么？”她沉声说，眼睛里仿佛要喷出火来，“连我的婚姻都要受那群——那群神经病的摆布？我以后还有多少事情是能自己选择的？”

“先别激动，欧若拉。”齐女士说，“值得庆幸的是，你和连赫相处得还好——”

“是，我是和他相处得好。”齐昼提高了声音说，“那如果相处得不好呢？如果是另一个人呢？是不是也要把我硬推给他？”

“欧若拉，先不要激动！”齐女士站起身来，也提高了声音说道，“你认为现在说这些还有用吗？如果你愿意的话，先听妈妈把话说完，好吗？”

齐昼怒气冲冲地看了母亲一眼，坐回去后摆烂般甩下一句：“你说。”

齐女士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情，接着说道：“我当时之所以希望你能和连赫相亲，是因为我收到了一封信。”

“什么信？”齐昼心烦意乱地转着小茶杯问。

“一封来自雅瓦赫的信，”齐女士说，“那封信是一个叫做雾尼的女人写的。”

齐昼手上的动作一顿。

“雾尼？”她有些难以置信。

“是，”齐女士说，“你也认识她？”

“我当然认识她！”齐昼说，内心此刻已是翻江倒海，她连忙追问，“她说了什么？”

“是这样，我觉得要先跟你说明一下，雾尼是一个占卜师……”

“占卜师？”齐昼忍不住插嘴道，“她明明是个记忆大师！”

“记忆大师？这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她有预言的能力。”

“等等，妈妈，”齐昼问，“你是怎么认识她的？”

“你祖母虽然离开了欧洲，但她还和雅瓦赫的几个人保持了联系。虽然不多，但没有断过。”

“那雾尼在信里说了什么？”

“她说了怎么做才能帮你，”齐女士说，“帮你摆脱雅瓦赫的钳制。”

齐昼张大了嘴巴。

“她为什么要帮我？她和祖母的关系好到了这个地步吗？”

“我不知道，”齐女士说，“也许吧。她只是说，连赫可以帮你。”

齐昼那聪明的脑袋瓜这下彻底转不动了：“他能帮我什么？雾尼为什么会知道连赫？”

一个远在欧洲，一个在华国A市长大，两个八竿子打不到一起去的人。从雾尼口中能听到连赫的名字，属实让人感到震惊。

齐女士说：“雾尼说，连赫有极大的可能性，是那位打败了雅瓦赫的东方神人的后裔。”

“……”

短短几秒内，齐昼脸上的表情变了几变。

“所以呢？”她稳了稳心神，说，“他能学他祖宗替我把她们打回去还是怎么着？”

“雾尼没有说具体方法，”齐女士说，“她的能力也是有限度的。不过她替你做过一次预言，能帮你渡过此劫的，只有连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