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昼沉默了许久,最后问了一句:“连赫知道吗?”
齐女士说:“我跟他透露过一些。”
“那还真有意思,”齐昼苦笑了一下,“没想到连赫知道这些事,能比我亲爹都早。话说妈妈,你从来没想过要把这些事告诉我爸吗?”
齐女士的神情突然变得柔和了,她轻声说:“在刚和你爸爸结婚时,我就考虑过这件事。但是欧若拉,妈妈也有软弱的一面,直到离婚那天,我都没能对他坦白。后来……唉,也没有这个必要了,他只要看着你好就行。”
齐昼听母亲这样说,突然觉得有些难过。她的记忆中并没有多少父母恩爱的画面,虽然爸爸和妈妈对她都很好,从未因为离婚就减少对她的关爱与呵护,但她之前很少会想到,经历过这段婚姻,母亲得到了多少东西、又失去了多少东西呢?
齐昼说:“我觉得他早晚得知道。就目前来看,雅瓦赫人没有要放过我的意思,所以,也许在未来的一段时间内我是不会好了。”
齐女士叹了口气,说:“走一步看一步吧。”
*
雅瓦赫人自从那夜消失过后,好几个月都没有一点踪迹。做过几次噩梦后,齐昼逐渐看开了,甚至觉得就算真死了又会怎么样呢,反正二十年后又会是一条好汉。电影上映后还有许多工作要做,生活一旦充实起来,就会暂时把那些事抛到脑后。
又是一年,金铃兰颁奖典礼将如期举办。在前一年中,齐昼的《幻想时间》比她的上一部作品《暗黑法则》成绩还要突出,以至于国际上根本没有能与之比肩的同期作品。可以说,如果这次金铃兰奖颁给了其他影片,那它离成为水奖也不远了。
早在颁奖典礼开始之前,影迷们就这届的提名名单展开了激烈讨论。
“这个金铃兰提名齐导几次了,这次再不给说不过去了吧。”
“话说我感觉欧皇也就差这一个最佳导演奖了,这次能拿到真的就圆满了。”
“如果再颁给别人的话我不得不怀疑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Py交易……”
“其实有的人根本不需要奖项来证明自己,奖能颁给他们是奖的荣幸。”
“上面的姐妹说得好,说实话欧皇压根不需要这个西方的奖项来证明什么吧,不给她奖我只能说金铃兰没品。”
“……”
而关于这部被押宝最多的电影,还有一个让影迷们为之沸腾的点是,秦婷,这个初出茅庐的新人演员,居然获得了金铃兰最佳女演员的提名。
“我的天,这小妹妹才多大啊,金铃兰以前有提名过这么年轻的演员吗?”
“呵呵,他们也真是舍得提名亚裔了啊。”
“我只能说欧皇这个外号起得是真好,是有点玄学在身上的。接连两部电影的女主角都被提名了,这什么概念啊。”
“姐姐我也想去金铃兰颁奖典礼,可以让我演你的电影吗?”
“……”
*
“不,这次我得去。”齐昼平静地说。
“为什么?”连赫微微皱眉,“上次你没出席,不也没什么吗?”
“但连着两届都不出席,这就有点说不过去了。”齐昼说,“而且上次我没去,是因为我知道,我能感觉得到他们不会把奖颁给我。但是这次不一定了。”
“那也只是‘不一定’而已。”连赫叹了口气说,“欧若拉,我只是担心你会……”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齐昼迅速打断他,“但是连赫,你想一想,金铃兰奖于我的职业生涯而言毕竟不是什么小事,我受雅瓦赫的牵制已经够多了,如果以后我做每件事之前都要畏畏缩缩的,那不是太可悲了吗?”
她叹了口气,放柔了声音说:“我的信条是,不自由,毋宁死。再说了,这几个月她们都没有再出现过,值得因为这么一群连光明正大都做不到的人,而放弃自己的正常生活吗?”
“我明白,”连赫说,“但——”
“而且,”齐昼缓慢地摇了摇头,接着说,“我有预感,如果这次我为了逃避而不出席颁奖典礼,也许会起到适得其反的效果。”
连赫没再和她争辩,走上前去一把把她按进怀里,斩钉截铁地说:“那我陪你一起去。”
“……”齐昼用力挣开他,心里那种不好的感觉愈发强烈,“不行。”
“为什么不行?”连赫的声音瞬间变严肃了,他目光沉沉地盯着齐昼。
齐昼被他盯得心里有些发虚,干脆上去捧住了他的脸,希望能讲讲道理,把他哄得好说话一点:“你陪我一起去,工作还做不做啦?”
“先不做了,”而让她万万没想到的是,连赫居然毫不犹豫地就回答了这么一句,“工作是小事,我必须要保证我夫人的安全。”
齐昼很想说其实你跟着我一起去了,也不一定就能保证我的安全。她在想是不是齐女士把雾尼的预言一字不差地告诉了连赫,才让他突然责任感爆棚,连最爱的工作都不顾了。
“……这可不对,我告诉你。”齐昼干巴巴地说道。
“什么?”
“我不喜欢没有事业心的男人,”齐昼说,“所以,我希望你能乖乖待在华国给我赚钱。”
这句话显然也不在连赫的预料范围内,他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快速思考了一下,他决定尝试一下霸王硬上弓:“那你就先别喜欢了,等从兰国回来再说吧。”
“你怎么能这样?”齐昼大为震惊,她内心登时警铃大作,愈发觉得连赫去了一定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说话语气便有些急了,“我不允许你知道吗?我就要你老老实实待在这里等我回来。”
连赫见她情绪不大对劲,担忧地问道:“欧若拉,到底为什么不让我去?给我一个理由。”
“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齐昼有点崩溃地坐下来,用双手捂住了脸,那种不舒服的感觉越来越强烈,几乎要转化成难以忍受的痛感了,“总之,我觉得你不能去,如果我觉得你能去我会让你一起去的,但是这次不行……”
她情绪有些激动,说到最后已经语无伦次了。其实她自己都说不上来在害怕什么,但冥冥之中,她的第六感就是告诉她,不能让连赫和她一起去兰国。
婚后两人的冲突往往以连赫妥协收场,那么这次他让步了又能怎么样呢?于是他在齐昼旁边坐下来,搂住她的肩膀柔声宽慰了几句。
“好吧,还是听你的,你不想我去我就不去了。”
齐昼见他终于肯松口,站起身来长舒了一口气,心情平复下来后对连赫说:“连赫,你还记得小栎遭遇的那场车祸吗?”
连赫怎会不记得,两年前的那次交通事故表面上平平无奇,但一向洞察力惊人的齐昼却认为,其背后藏匿着诸多疑点。只不过,饶是连赫与白桦合力追查,也追查不出幕后还有什么隐情了。面对这一结果,齐昼一度自我怀疑过,难道是自己太疑神疑鬼了?
但现在看来,那件事似乎有了另外一种解释。毕竟,她的直觉从未出错。
连赫瞬间明白了她的言外之意:“你是觉得,那和雅瓦赫有关?”
齐昼说:“现在看来,不是没有可能。”
七年前她被绑架前发生在她家门口的那件枪杀案、以及两年前白栎遭遇的那场车祸,似乎每次雅瓦赫人出现在她生命中前,她身边总会出现一些与血相关的不好的事情。
几个月间,这个念头在她心中越发强烈。她有些害怕地想,她应该和连赫分开一段时间。
连赫说:“所以……”
齐昼再次打断他,怕自己心软犹豫:“就这么定了,你在华国等着我回来,我没事的,他们这次来找我就是觉得我还有用,不会真把我怎么样的。”
连赫默默地看了她一会儿,最终用一种很无奈的语气说:“好吧。不过你在去兰国之前,要先跟我去一个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