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兰国首都的主干路仍然灯火璀璨,这座城市的繁华足以迷住任何一个见多识广之人的双眼,也不怪诸多富家子弟常在此地流连忘返。
不过,表面上富丽堂皇的街道,也有可能在阴暗的一隅里藏匿着苟且龌龊。
虽时间已接近午夜,但穿过灯火通明的道路,走进一条背光处逼仄的小巷子,推开一扇布满了鲜艳涂鸦的门,里面的天地足以夺人心魄。
这是一家脱衣舞吧,并不是普通的夜总会,里面充斥着低俗的表演、无数罪恶的勾当。许多年轻的、浓妆艳抹的年轻女子不知是被谁被脱得精光,置于一个缓缓旋转的大浴缸里,借此揽客。
在兰国,这样的脱衣舞吧不止一家。虽然按照官方的说法,它们的存在似乎不被允许,不过,在上面不为人知的地方,几把保护伞罩下来,法律且去给权贵让出一条路来吧。
包间里乌烟瘴气,令人作呕的恶臭无比的气味足以放倒任何一个头脑清醒的人。红色的真皮沙发上横躺着几个身穿高档西服的年轻男子,在烟雾笼罩中眼神迷离,昏昏沉沉地处于半梦半醒当中。
“颜少……”一个人进来,跪在沙发前凑到一名男子耳边低语了几句,也不知他说的哪句话点醒了迷蒙中的人,只见那原本躺得歪歪斜斜的男子突然睁圆了双眼,大声喊叫起来,简直让人无法相信,一个人的声音能亢奋成这样。
“油腻的老东西!”他恶狠狠地喊道,表情十分憎恶,“恶心的老头儿!他怎么敢和我抢女人?半身不遂、快要入土的老家伙!去死吧!去死吧!!!”
躺在他旁边的同伴脸上一副奇异快乐的表情,眯缝着眼睛,似乎没有听到他的话。前来传递消息的人一听,却是大惊失色,又不敢直接上手去捂住这位公子哥的嘴,只好畏手畏脚地跪在一旁低声劝着。
“他妈的,滚一边去!”颜商不耐烦地冲他吼道,颤颤巍巍地想要从沙发上爬起来,但是很不幸地失败了,他几乎摔到了地上,幸好在最后关头被拉了一把,这才不至于在额头上磕个大包。
“颜少,”传信的人扶着他,见他跌跌撞撞地要往包间外走,问道,“您这是要去哪里?”
“找那个肥腻的老白男!”颜商吼道,他的脸上有好几道水痕,看上去脏兮兮的,同时嘴上还在一刻不停地叫骂。传信的一听这话,大惊失色,连忙劝阻,可颜商此时已被冲昏了头脑,哪里听得进去他的话,猛地一甩手,自己往前还没趔趄两步,就倒在了门边。
“颜少……颜少……”传信的人见状连忙扑过去查看他的情况,“我们还是快回去吧,不要在这里惹事了……”
正在此时,包间门“砰”的一声被人踢开了,从门口涌进来几个身材魁梧的白人壮汉,眼神轻蔑地看着在地上软成一滩烂泥的颜商,说道:“这个就是颜商?”
“你们要干什么?”给颜商传信的人怯懦又警惕地看着他们,他们两个人被几个壮汉团团围住,显得十分弱小无助又可怜。
“哦,就是他。”其中一个壮汉上前去一把捏住传信人的下巴,迫使他仰起头来。那一张小而白嫩的脸被一整个握在粗糙的大掌中,顿时涨得通红,又挣脱不开,只能仰着脸听这些男人放肆的狞笑声。
“那么,刚才鬼鬼祟祟在老大包间外转悠的就是这个小白脸。”那捏着人家下巴的男人突然一扬手,传信的重心不稳,跌倒在地,直接就压到了颜商身上。后者发出一声杀猪般的尖叫,破口大骂起来。这一来,可就引得包围住他们的男人笑得更大声了。
“把他们两个提起来,”领头的壮汉轻蔑地说,“带到老大那里去。”
在这种情况下,颜商二人那点微弱的反抗起不到任何作用,被男人们像拎小鸡仔一样提起来拖出了房间。房间里沙发上躺着的那几个颜商的狐朋狗友对此没有任何反应,像是根本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兀自沉浸在自己的极乐世界中。
*
“扑通”“扑通”两声,颜商和他的传信人被像扔沙袋一样扔在了地上。颜商这时脑子还是浑的,周遭嘈杂的叫喊声好不容易寻了个空档钻进他耳朵里,他模模糊糊听着,似乎是有人要叫他抬起头来。
他努力地睁大了一双朦胧的眼睛看过去,眼前的重影晃了几晃,待好不容易分辨出在他正上方的雪茄椅上坐着谁后,面上表情一瞬间便凝固了,他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却被身后人牢牢地按住了。
“他妈的……放手!”颜商怒不可遏地叫骂道,“你们知道我是谁吗?我是A市颜家的独生子继承人!你们敢这么对老子?”
“啪!”
响亮的一记耳光直接甩到了他脸上。颜商被一巴掌打得哑了,脸颊肿起,嘴角冒出血丝,他怔怔地用手抚着自己的脸,却是一句话也不敢再说了。
座上之人粗短的手指不紧不慢地敲了敲扶手,他脸上堆满的横肉抖了抖,目光漫不经心地投向被按在地上的人。
“这就是那个颜家的小子?”雪茄椅中肥胖衰老的男人问道。
“是的,老大。”他手下的壮汉毕恭毕敬地回应道。
座上男人的嘴蠕动了几下,突然吐出一口唾沫,正落在了颜商的面前。
“什么狗屁颜家,”男人窝坐在雪茄椅中,慢慢地说,“这么一个小毛孩儿,也敢想骑到我的头上来了……”
“老大,要不要杀了这小子?”领头壮汉的眼中露出凶光,狞笑着瞟颜商。
等等?
什么?
颜商懵了。这群人在说些什么?杀了他?他们怎么敢的??这群人究竟是什么来头???
“你究竟是谁?”他恍惚中听到自己的传信人用震惊的声音问道。
“砰!”
颜商听到自己身旁的一声重击,紧接着是身体倒下、摔到地面上的声音。他颤抖着闭上了眼睛,哪里还有扭头去看的勇气。
他此时连动都不敢动了。
空气中充满了呛人的浓重烟味。颜商的传信人倒地后,沉默的气氛持续了好几分钟。
座上的男人突然站起身来,走到了颜商面前。颜商大脑已是一片空白,以至于当他被男人一脚踢翻,脑袋被皮鞋踏上后,甚至连一声尖叫都发不出来。
“说说,小伙子。”颜商虽然听不见男人说话间的磨牙声,但直觉告诉他,这老男人敢这么对他,似乎根本没将颜家放在眼里,不知背后势力有多庞大,“就是你要和我抢女人?”
“什么?”颜商从嗓子中憋出尖声尖气的一句话,“哪个女人?”
“他妈的,少耍滑头!”男人不耐烦地将他脑袋踢得偏向一边,“你知道我说的是谁,那个叫安娜的女明星。”
颜商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他说的是什么事情,在地面上扭动着身子挣扎起来,大叫道:“我不抢我不抢!您老想要尽管拿去!”
“软骨头。”男人手下的壮汉嫌弃地踢了他一脚。
男人盯着在地面上已经滚得脏兮兮的年轻男子,以及他旁边昏迷不醒的跟班,若有所思。
*
颜姝坐在沙发上,低头看手机。
颜夫人已哭过了半晌,眼圈儿又红又肿,颜父安慰了她一会儿,见没能起到什么作用,也不想再搭理她了。
不知过了有多久,颜父的手机铃响了起来。还不等他接听,颜夫人突然停下了哭泣,眼睛中迸射出充满希望的光芒来,赶在丈夫之前扑过去抓起了手机。
“喂?不,是我,是我。”她哭到沙哑的嗓音中充满了希冀,“找到了吗?”
过了大约十几秒钟,颜姝看到,她继母眼中那希冀的光芒熄灭了,她慢慢地重新瘫坐回了沙发上。
颜父拿过手机,和那头的人说了几句话,便挂了电话。他扭头去看妻子,只见颜夫人怔怔地坐在沙发上,他犹豫了片刻,正准备开口说点什么,却听见妻子如一头受伤的母兽般爆发出一声凄厉的哀号。
“……”颜姝默默地在心里想,够了。
她那娇贵的儿子早已过了十八岁,短短几天联系不上,就跟天塌了似的,不嫌丢人。
更何况,颜姝在心中冷笑,她那宝贝儿子到了兰国跟一些不三不四的人厮混,出了这样的事不是很正常么?——拜托,又没传来他的死讯,放宽心啦。
“小姝,”她正恶毒又畅快地想着,忽然听到她父亲焦急地叫她,“你那边有什么情况了么?”
“没有。”颜姝懒洋洋地说。她对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可没半分亲情在,一个不学无术又要和她争夺家产的小三之子,她干吗要在意他的死活?若不是她父亲一大早火急火燎地把她叫来找人帮忙,让她误以为是倒霉老爹出了什么快要入土的大事,她才懒得管呢。
她话音刚落,握在手里的手机就响了起来。颜姝挑了挑眉,按下了接听键。
“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