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一场祸事的结束,一场清洗开始了。
武阳大君被判了满门抄斩。
皇孙年幼,稚子无辜,女眷也无辜,可那又如何?皇上下了狠手,一个活口也不留。逼宫谋逆的大罪,没有官员敢求情。
武阳大君府里的奴才被罚为兵奴,婢女被押入妓院。
宋梅是妾室,自是活不了。顾晨想要插一手,将宋梅卖到妓院去。她曾答应过雪儿,要让宋梅跌落尘埃。但最后还是决定先放着,斩首也不是马上,还要等日子,见到雪儿后让雪儿定吧。
皇上在下这道圣旨之前,特意召见了顾昀和顾煦。
顾昀义愤填膺,怒斥顾项,言辞之间恨不得为了父皇去将人挫骨扬灰。顾煦垂着头,言二皇兄犯了大错,不可饶恕,一切请父皇做主。
一个直呼顾项,说的有理有据,既合乎法理,又表现出一心为父。一个称呼二皇兄,虽未求情,却尚念着兄弟之情。
顾敬目光沉沉的看着两个儿子,让他们退了下去。闭上眼,多年不曾有的心烦意乱。
至于顾晟,他终于在事发两日后从“昏迷”中醒了过来,头上缠着渗出血的布进了宫。跪伏于地,说明他在顾项作乱的前一晚上于府中摔到,磕伤了头,血流不止,昏迷不醒。醒来后方得知发生的一切,因府兵统领没有带人出府勤王而将人杖毙。其余府兵皆被杖责,准备将人都送去刑部。
顾敬看着不住叩首,痛哭自责的顾晟,不仅没有追究,还询问了他的伤势,没提他那些府兵。
顾晟冷汗直流,更加不安,总觉得事情不会如此简单。
顾敬咳嗽几声,发下旨意,命他即刻出发,代替瑞王出使南魏。
大周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南魏必会知晓。换成皇子代替瑞王出使,想来女帝也不会多加为难。
顾晟觉得父皇是给了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叩首领命,保证一定会办好差事。现在能离开京城是好事,免得受到牵连。他擦着汗,出了宫。
顾敬早已看透了顾晟,对他没有期待,也就谈不上失望。为了能让这个儿子老老实实的过完一生,顾敬对顾晟的舅舅威远侯和依附于他的德善伯齐诚降下了责罚,斥责他们枉为臣子,袖手旁观。威远侯降为威远伯,褫夺了世袭罔替的恩典,罢了官。齐诚的爵位被降为了子爵,他早在被长公主休夫时便没了世袭罔替的恩典,也没有官职,已经没什么可以褫夺的了。
顾晟的正妻,杨婷的娘家忠勇侯府自然也没有逃过责罚。但顾念着杨志,再加上杨雁有功,便只褫夺了世袭罔替的恩典。
柳氏这个后悔呀,当时就应该让儿子带着府兵出去做做样子。想到杨雁,她表情扭曲,之后又能屈能伸的带着杨建去了钱府,想要巴结杨雁,巴结上钱家。杨雁连门都没让他们进。
金鹏、卫庄、宋括和武阳大君的其余党羽皆被判了满门抄斩。
宋聪没等到宣判便因伤势过重而死在了狱中。官员拿着圣旨到忠义伯爵府,康氏看向被捆绑着的宋括,疯笑不止,笑着笑着咽了气。
武阳大君的府兵和参与其中的天元卫在逼宫那日已经死的差不多了,活下来的也难逃一死。巡城兵马司倒是得到了皇上的格外开恩,下令详查,不知情者可宽大处理。
北齐质子萧骏经过太医的医治很快好了,再要返回北齐时,镇守北境的王将军上了奏折。
折子上禀明,他已经接到朝廷发来让他准备迎接北齐质子的圣旨。但近段时日并未有北齐官员经过城关出使大周,也没有听闻北齐皇帝身染重病,倒是听说又选了一批嫔妃入宫。王将军认为是北齐的前朝余孽做下的局,意在萧骏返回北齐的路上击杀之,断了北齐的传承。
皇上看过奏折大怒,下令即刻缉拿冒充北齐官员的贼人。大臣们一个个表现出震惊愤怒,还要劝陛下保重龙体。折腾一番,这事最后也就不了了之。
萧骏明白自己被当成了棋子,生病也是被设计的,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空欢喜一场,整个人日渐萎靡。
国公爷一家和文昌侯一家很快从大国寺返回了城中,宋雪也在其中。
当日,芜綠和莲儿按照王爷的吩咐,跟着宋雪通过文雅阁的暗道出了王府。府中留下芜悠和春棠照看宋雪住的院子,称宋雪生了病,还传给了芜綠和莲儿。今日起由她们二人照顾,不让旁人入内。
为了演得真,减少有人知晓王府有暗道,顾晨在出使南魏前将长公主府的吴大夫找了来,很是和善的交代了一番。吴大夫连连称是,多一个字都没问。然后每日去宋雪的院中安静的待上一会儿,修起了闭口禅。
宋雪三人弯弯绕绕的好一番走,最后出现在一处不起眼的宅子的里。宅子外面停着一辆普通的马车,车夫是经过乔装打扮的孙继善。三人上了马车,挤着身子坐下。孙继善一甩马鞭,向着大国寺而去。
孙继善小时候就爱闹腾,怎会不精通‘射’和‘御’。别说‘射’和‘御’,他的剑法可是和程柏不相上下。只是长大之后学会了“藏”,不在外人面前显露。那日甄衡要和他比试,顾晨是在帮他“藏”。
等将人安全的送到大国寺,见过国公爷后,孙继善换了身衣裳,手上提着一篮子枣,边吃边溜溜达达的回了城中。识得他的人以为他又闲来无事瞎折腾,出城去打枣了。
甄衡回城后,立即向宫里上了请罪的折子。自责事发之时不在城中,未能勤王保驾。他是巡城兵马司的正指挥使,而巡城兵马司竟成了叛党,他难逃罪责。自请辞去官职,请求皇上降下责罚。
皇上念他担任正指挥使不久,且巡城兵马司要听从武阳大君的统管调遣。再者,国公府的府兵没有袖手旁观,出了不少的力。如此算是功过相抵,命他继续担任正指挥使之职,重整巡城兵马司。
宁国长公主刚到鹿山行宫不久,得知京中发生大事,又急急忙忙的返京。马车内,阿笙看着躺在自己腿上,悠哉吃着杨梅的顾漪澜,恼她瞎折腾。
顾漪澜挑了一下眉,道:“不是你说我总把你关在府里,说我虐待你吗。怎么,带你出来逛了一圈,你还不乐意了?”
阿笙懒得和她说话。
顾漪澜“嘶”了一声,道:“这杨梅怎如此酸。”
“酸就别吃!”
顾漪澜抬起一只手,放到阿笙的头后,微微向下用力,媚声道:“怎能只有我一人被酸到,你也要尝尝。”
二人的唇贴在了一处。
车轮发出吱呀声,也不知是怎的,与正常的声音略有不同。隐隐约约的,似乎还夹杂着其它的声响……
秋兰只当什么都没听到。马车旁的婢女神色如常,心中却直叹主子好兴致~
宁国长公主一行人回到京城,诸事已定。
荣禄侯和景安伯平乱有功,爵位各升一级,成为荣禄公和景安候,保有世袭罔替。
文昌侯之子程柏围剿宋括立下大功,获封靖嘉伯爵,准世袭罔替。又因他在礼部做的不错,官升一级,调到工部任职。
钱将军虽然不在京中,但荣康伯爵府府兵尽出,与敌厮杀,护下朝中重臣的家眷。其子钱进率领天元卫浴血奋战,升荣康伯为荣康侯,准世袭罔替。这样一来,将来钱进便可以承袭侯爵。
仁智侯庞将军率怀朗军及时回京护驾,皇上要封其为公爵。庞将军却向皇上求了旁的恩典,希望可以让其女庞如意承袭侯爵。
女子袭爵,在瑞王那里已经开了先例。庞如意此次带领女府兵在危难关头不惧生死,护下皇后和后宫嫔妃,立下了大功。皇上思量片刻,格外施恩,准之。庞将军感激涕零,叩谢皇恩。
最后是瑞王,皇上赐下了丹书铁券。这可是免死金牌呀,大周立国以来第一次有臣子获得此等恩赏。
至于靳忠、安生、唐冲和前来救驾的怀朗军将士,皇上下旨由瑞王按照朝廷的制度给予封赏。
大臣们品着这一道道圣旨,琢磨着里面的弯弯绕绕。品着品着,发现有一个人没有得到厚赏,那便是李牧。也不能说李牧没有得到厚赏,皇上赏赐了许多东西,赐封子爵,并在圣旨上对他的忠心大加赞赏,但这赏赐和其他人比起来可就差了些。
李牧接到圣旨,宠荣不惊的领旨谢恩。晚些时候,李光回到府中,见兄长正在院中饮酒,旁边放着圣旨。
李牧一手带大的李光,如兄如父。二人感情极深,对彼此可说没有秘密。但李牧现在心里却藏了事,没脸说给弟弟听。
他假意臣服顾项,做的一切都是皇上提前安排好的。但是,当他看到要封他为异姓王的诏书时,他还是不可抑制的心动了。即便知道顾项必败,即便知道那诏书不可能成真,即便知道是在做戏,但他还是有了一瞬的心动。想起刚来到京城时的事,想起当门卒时的事,想起皇上的信重,他为这样的自己而羞愧不齿……
李光走了过去,什么都没问,拿起一坛酒和兄长一醉方休。
旁的官员都在忙着琢磨,孙言庆却在忙着整理国库。这一场祸事下来,灭门顺带着抄家,国库立时充盈了不少……
几日后,国公府上禀,康阳公主有孕是误诊……
顾晨在宫里又忙了半个多月,终于能回王府了。顾清滢也一道回去了。
周叔、纪管事、唐冲出府恭迎,然后跟着王爷去了书房。当日唐冲带了三百多府兵出府,留下一些人守卫王府。巡城兵马司大多放下兵器主动投降,但还是有人负隅顽抗,男府兵战死四十二人,重伤三十多人。
顾晨让唐冲按照王府一贯的规矩来,安葬医治,厚待厚赏,连同家人都要好生照顾。府兵有多少空缺,去找庞将军从怀朗军中选人补上。女府兵的待遇与男府兵一样,等庞如意和杨雁料理好自家府中,由她们二人亲自安排吧。
除了府兵的事,府里一切安好,包括安国公主府来的下人都很本分。
顾晨让周叔和纪管事给全府发了赏钱,然后让唐统领带一队人出城去迎一迎云逍和海遥,算算日子该回来了。
她们二人跟着顾晨出使南魏,等主子悄悄离开后,云逍便扮作了瑞王,海遥服侍云逍。这样做是为了迷惑沿途的人,怕有人发现不对,让顾项一党有所察觉。
顾晨一直记挂着宋雪,赶了过去。
宋雪已经从暗道返回了王府,见了顾晨,欣喜不已。发现她瘦了些,很是心疼。
顾晨抱着她,二人好好的说了一会儿话,心里都踏实了,然后便讲到了宋梅的事。
宋雪恨康氏和宋梅,尤其是每每想到娘亲,那恨便如蚁蚀骨,让她的内心变得阴暗。但经过这么久,在顾晨的温柔呵护下,那阴暗已经淡去了。说到底,她本性良善。
得知康氏没少受磋磨,已经死了。宋雪想了想,道:“宋梅该如何,按朝廷的办吧。”
顾晨笑了,笑容如冬日里的暖阳。
“好。那咱们也按咱们的办吧。”
宋雪眨着桃花眼,问道:“什么?”
顾晨直接将人放倒在榻上,轻咬她的下唇,呢喃道:“我想你了。很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