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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雨夜泣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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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以入睡的澜汐想着十三爷在屋外只怕更觉凉意,随即起身,开门而出。只见十三趴在楼下桌子上似是睡着了,披风滑落在地。她轻手轻脚下楼去,拾起披风,小心翼翼地替他披上。

“额娘,我好想你……我终于又见到你了……你告诉我这不是梦,对不对?……我怕梦醒,你又不在了,只有我一个人……”十三爷喃喃梦语道。

澜汐这才意识到,他在说梦话,他梦到他额娘了。她只知道,历史上十三皇子的额娘早逝,其余细节一概不知。见他表情如此哀愁痛苦,她心里不免泛起酸涩,不忍离去。于是轻手轻脚的坐在了他身旁的椅子上,静静的陪着他。

“额娘……额娘你别走……别走啊……不要离开我……再不要离开我了……” 十三爷急声梦语道。

他眉头紧紧蹙起,神色痛苦凝重。放在桌子上的手徒劳地抓着空气,似乎拼命想抓紧他额娘的手,不让她离开自己,可却抓不住。澜汐见他如此,于心不忍,想都没想,就伸出手去,紧紧的握住了他的手。而他原本在徒劳抓着空气的手,亦瞬间反握紧了她的手。

她的手似乎真的有效,他的急声梦语渐渐缓和,他的痛苦神色慢慢舒展。他仿佛握住了他最想握紧的手,她的手温暖温柔,却又坚强有力,而且真真切切。握紧她的手,他就好似握紧了真心的关怀,握紧了未来的希望,握紧了幸福的源泉。

见他好了许多,澜汐舒了一口气。她心想,或许如此,他在梦里也可以握住他额娘的手;或许如此,他便可以再多梦见他额娘一会儿。此情此景,令澜汐忍不住一滴滴流下泪来,她又用另一只手摸摸擦去。

“额娘……我好想你……我真的好想你……额娘,你去哪?”缓和了一会子,十三爷又再度急声梦语道。他的手握紧了澜汐的手,已经贴得她生疼,可她却一直忍着,一声不吭。

“你别走……你别走啊……额娘……额娘!”十三爷痛苦的叫喊道,倏地睁开了眼睛,眼泪一滴滴潸潸滚落。

客栈大厅里的灯光下,澜汐从他大睁的双眸里看到的尽是哀戚、苦痛、不舍、留恋、孤独、无助、脆弱、绝望。他似乎还未真正醒来,或者说,他根本不愿醒来。

好一会,十三爷一动不动,脸上无喜无怒无怨无恨。他仍旧将脑袋枕在手臂上,任由滚烫的眼泪肆意的流淌,依然握紧了澜汐的手,丝毫没有松开分毫。她也一直默默的坐在他身旁,也是一动不动,也依然握紧了他的手,丝毫没有松开分毫。

在忽明忽暗的烛火下,十三爷湿润的双眸显得格外晶莹,惹人心疼。他怔怔地盯着窗外雨夜,满是凄凉伤痛,哽咽道:“我额娘是敏妃,她在我十四岁那年就因病离世了。我永远记得,那年的七月二十五日夜,在北海五龙亭,乌云密布,大雨倾盆,电闪雷鸣。我怎么喊她,她都不再应我了。最后喊到昏厥,醒来后,只有四哥陪着我…从那以后,我最怕雨夜。”

“皇阿玛谕礼部,‘妃张雅氏,性行温良,克娴内则,久侍宫闱,敬慎素著,今以疾逝,深为轸悼,其谥为敏妃。应行礼仪,尔部察例行。’帝王情爱,便是这寥寥几字。不知每每雨夜,皇阿玛是否还会想起我额娘…”说罢,他闭眼哀叹,不再言语。

澜汐对这位张雅氏知之甚少,只记得清史中所载,她是十三阿哥、八格格、十格格的生母。雍正时期,追封为敬敏皇贵妃。

面对此情此景,她唯有轻轻柔声道:“生老病死不可违,可只要你永远念着她,爱着她,她便永远活着,永远在你身边,永远在你心中。”她也知多说无益,唯有紧紧握住他的手。

十三爷低声喃喃道:“我知道……我知道……”说着,也反握紧了她的手。他紧紧闭上伤痛流泪的双眼,将脑袋埋在了臂膀里,宽大却单薄的肩膀止不住地颤动。他竭力封锁住自己的眼泪,竭力遏制住对额娘的思念,竭力逼迫着自己从脆弱苦痛重归刚毅坚强,面对残酷纷杂的现实世界。

好一会后,待他抬起头时,他又是那个十三爷了。回归平静的脸上已无眼泪,只余眼眶的丝丝血丝和点点泪光。他的目光定定的凝视着一直默默不出声、此时也定定凝视着他的澜汐,他看到了她眼里的哀愁、关切、温暖、真诚。

而澜汐,从他的眼里看到了直接的渴望,对温暖的渴望,对真情的渴望,对她的渴望。这不由得让她暗暗移开了凝视着他的目光,微微松开了一直握紧着他的手。

感受到手掌里她力量的松懈,他却并没有松手,而是将目光移到了他们二人依旧紧握的双手。他的指尖温柔地摩挲着她手背的柔嫩细腻,他的掌心紧紧的贴合着她掌心的柔软温暖。这一切,和他梦里感受到的一模一样。他在梦里,没有握住他额娘的手,却能真真切切的感受到有人握紧了他的手,给他力量、支持、温暖、陪伴。

澜汐紧抿嘴唇,再没有看他,而是微微低着头。他指尖温柔的摩挲和掌心紧紧的贴合,令她不大自在,心跳微微起伏。无论如何,她此时不该与他如此亲密的。可是,无缘由的,她却没有硬生生抽离他的手。二人均默不作声,除了雨声,唯有听得到彼此轻微的喘息声。

“十三爷。” 澜汐忍不住轻声开口喊道,同时,有意的开始用力要抽离她的手。

“别动。” 十三爷温柔地说道,说话间,用力握紧了她欲挣脱的手。

听他此言,观他此状,她忍不住颦眉抬眼望着他,暗暗流露出她的不情愿。他并未看她的眼神,而是依旧温柔的注视着两人交握的双手,但却心知肚明她的意思。

十三爷缓缓的轻声的真挚的说道:“你就容我放肆一次,仅此一次……你的手,你的人,你的心,没有一刻是属于我的。此时此刻,就让我握住你的手,记住你掌心的温暖。我知道,一旦我放开,永远不会有下次了……”

澜汐闻得此言,也没再说什么,随了他的意愿。

他心满意足的握着她的手,可心却还是阵阵作痛。人的欲望有时候就是这么无穷无尽的可怕,他自私的永远都不愿松开她的手,自私的要将她从他十四弟手中夺走。她的手,是他的渴望,却是那个人的日常。可他深知,他夺不走她的。她心里只爱那个人,唯有那个人,没有他。就如同她的手,若是她真要挣脱,他也是阻止不了的。

好一会后,十三爷缓缓地放开了澜汐的手。他的指尖掌心深深的贪恋着她的温暖,却不得不放开了她。与其她再度挣脱,还不如他坦然的放手。否则,她定会真的恼他的。她见他主动送手,终于舒了一口气,提着的心终于放下了。

他对她暖暖一笑,诚恳地问道:“是我明知失礼而为之,你会怪我吗?”

她也对他暖暖一笑,诚恳地回道:“不会。”

他诚恳的追问:“我们依然是莫逆之交,对吗?”

她暖心点头一笑,诚恳地回答:“对。”

于是,二人相视而笑,如白日琴笛共奏,彼此心领神会。

十三爷看似玩笑的说道:“你可是第一个见到我流泪的人,可别说给了十四弟。”

澜汐则会心一笑,大力一点头,脸上泛着暖暖的微笑,对他认真的保证道:“你放心,今晚之事,是你私事,我绝不会告诉他。”他听罢,亦是会心一笑。

听罢,十三爷亦是会心一笑,关切地叮嘱道:“对了,你怎么不睡觉,反而下来了呢?快回屋休息吧,不要熬夜。”

澜汐抿嘴一笑道:“夜雨滴滴答答,下得天凉心也凉。我睡不着,又想着你在大厅恐怕更觉凉意,所以出来瞧瞧你。见你披风落地,下来帮你披上,才知……” 她话至此处,怕又惹他苦痛,故而没有再说下去。

听完此番话,十三爷刹那间百感交集。他知道,他一辈子都无法忘记这一晚了。即便她心里只有别人,可她依然记挂着他,关心着他,陪伴着他。她没有介意男女大防,在他脆弱痛苦时,给予他支持与慰藉;没有介意他的失礼逾矩,在他渴望真情时,给予了他温暖与柔情。他爱她的善解人意,惜她的真情专情,感她的言而有信,敬她的洁身自好,佩她的蕙质兰心。她表里如一的美好,是他永远戒不掉的毒药。让他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却爱而不得。

想至此处,他万分真挚道:“澜汐,我胤祥多谢你。今夜温暖相伴,我铭记一生。” 含情脉脉的眼神中满是不可言表的爱意。

她看破不说破,唯有暖笑道:“莫逆之交,何须如此。” 她与他只是好友,也只能是好友。

二人各怪心思沉默了一会,十三爷开口叮咛道:“大厅里夜里寒气重,快回屋去吧。”

但她却抗议的摇了摇头,道:“我睡不着。”

“深夜不睡,岂不伤身。” 十三爷认真劝道。

澜汐则将头撇了过去,娇声抗议道:“我不。”

见她如此自然的可爱情态,十三爷不由得笑道:“你只听十四弟的,就不听我的?”

澜汐不说话,倔强地摇了摇头。

十三爷拿她没法子,揶揄她道:“你就是看我脾气好,便敢对我如此。若是换了十四弟,你敢如此倔强?”

闻言,澜汐自嘲地摇了摇头,回想着胤祯的面容,笑道:“这就叫一物降一物。若是换了胤祯,我只有乖乖听话……” 她想了想,提议道:“你若不困,我们聊天吧?”十三爷爽快的点头答应。

澜汐手托腮,淡淡道:“你知道吗,这几个月虽然你带我逛遍了京城。你看我似乎很喜乐,其实,我不喜欢这里。我不属于这个时代,可怜、可悲、可恨的皇权时代。我属于现代,那是一个梦。在那个梦里,人们自主自由,拥有生而为人的尊严和权利。在那个梦里,天下,不是皇权的天下……算了,我不说了……”

十三爷纳闷道:“我正洗耳恭听呢,怎么又不说了?你的标新立异,我断不会说给别人去,你大可放心。”

澜汐淡然一笑,道:“估计整个大清,也只有你能平心静气的听我说这些话。”说着,她神色黯然下来,轻叹一声,惆怅道:“我不说是因为我刚才又犯忌讳了,我答应了胤祯,不再说悖逆之言、僭越之语……那次为我哥和十格格抱不平,就压不住内心的愤世嫉俗,将真实的话全说了出来。胤祯怒火中烧,大吵一架……纵然我知道他是为我好,这些话只能搁在心里,说出来只会殃及性命。可若是连最亲密之人都无法直言不讳,话到嘴边又咽下,到底也是憋闷。我好想与他能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可是,我更不愿意因为龃龉而伤了感情……”

十三爷见她话到此处,已是黯然神伤的模样,脑袋耷拉,颦眉垂眼,再无以往她提起那个人时的幸福甜蜜。一时之间,他也不知说何是好。毕竟,她深爱着那个人,他才是多余人。

犹豫了一会后,他只好就事论事的替她排解几分忧愁,便说道:“我也希望十妹和你哥哥,可以有情人终成眷属。可是我知道,他们不会如愿以偿的。十妹的悲剧从托生到帝王家那一刻,就已然注定了。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最是无情帝王家。”

“再如何抗争也没用吗?”澜汐急声追问道。

十三爷淡淡地摇了摇头,神色凝重道:“这就是皇权,这就是为何皇子会为了皇位而兄弟相残。因为只有坐到那个位置,才是天下当家作主之人,才能给自己做主。”

话已至此,澜汐唯有趴在桌子上,将脑袋侧枕在手臂上,默默无言,再也道不出一字半句。即便道出一字半句,甚至道出宏篇大论,也只是徒劳。

她心中暗想:悲剧又岂是十格格和她哥哥,这些皇子们,最终也没几个人逃得过悲剧。唯有她身旁的十三爷,站对了队伍,子孙都是世袭铁帽子王。她虽不知四爷最后是如何得位的,但她知道,只要他成为雍正,那么他的每一个对手,结局都是悲剧。甚至他的亲弟弟,胤祯。幸而雍正崩逝的早,只在位十三年,否则,等待胤祯的就是终身圈禁。

而她,她又该怎么办?明知结局,却眼看着胤祯走向悲剧吗?将真相全盘托出,让他早早的铲除除四爷这个罪魁祸首吗?不,胤祯不会的,他不会似四爷那般狠绝毒辣。否则,他就不是胤祯了。而四爷,她一辈子都不愿与他有任何交集。她看来,历史上雍正之所以没有对十四皇子下致命毒手,说白了,不过是抵不住残害亲弟的恶名,堵不住天下悠悠之口罢了。

她思虑着这些重重难题,忧愁忧思,脑袋越来越沉。只想放空一切,睡过去,就再也不用再三思量了。渐渐的,她已昏昏欲睡。不多时,她已安然入睡。

十三爷见她枕着手臂而默默无声,起身转过去细看,才发现她已睡着了。她安静熟睡的容颜,轻盈软糯的呼吸,着实可爱。他随即解下了自己的披风,小心翼翼的披到她身上。

两个时辰后,东方既白。那亢奋的下了一整夜的雨,终于累了、倦了、停了。澜汐感受到光线的照射,慵懒而软糯的轻哼了一声。她揉了揉惺忪的睡眼,舒展着僵硬的坐姿,恢复着恍惚的神志,才发现他的披风正披在她身上。待她迷蒙的朝一旁的十三爷看去时,只见他温暖的笑脸,正笑看着她的半醒未醒。她想起昨晚的一切,随即对他娇俏一笑。

随后,他俩叫起小二,将马喂饱饲料。二人洗漱后,简单用过早膳,便动身出发,往城内赶去。沿山路而行,一副空山新雨后之景。论所见,因云雾缭绕、水汽颇重,茂林修竹也是隐约朦胧;论所听,四周静谧,除了清晨鸟鸣声、风吹竹叶声、达达马蹄声。

随着太阳从东方冉冉上升,原本缭绕山林的云雾渐渐消散了,山林美景自暗而明。澜汐坐在马背上,叹为观止的眺望着眼前的日出东方之景:朝阳中的金云,吹之欲散,触之欲起。翻涌的山间云海,伴着旭日的光芒,随着鸟群的翱翔,恍如仙境。正所谓,日出天地正,煌煌辟晨曦。

她惬意地感叹道:“日出而林霏开,云归而岩穴暝,晦明变化者,山间之朝暮也。这一趟无名谷之游,才让我知道欧阳公他老人家所见的朝暮之景了。十三爷,你知道吗,我喜欢日出,却不喜欢日落。”

她身后的十三爷一边策马,一边侧头笑问:“是因为日出带来了光明与温暖,而日落却带来黑夜与寒冷吗?”

她会心一笑,肯定地一点头,满心喜悦道:“这世间最难得幸运之事,便是彼此懂得。”

十三爷亦甚是欣慰地笑道:“不用过多言语,不必过多解释,何其幸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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澜汐翻开时光之书第十四页,

作画:

雨夜客栈,十三爷泣泪思亲。

作书:

最是无情帝王家。 —— 十三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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