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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第 4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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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尽全身力气奔跑后,感觉周围的风和空气都像是活了起来,微凉的空气直往胸腔里灌。

不知道跑了多久,应该是到了一处无人的空地,感觉到身后的人一直没吭声,一直任她拉着,好像随便去哪儿都行。

“哑巴了?”殷禾松开手,转过身又说:“人围着你不知道跑吗?”

谢迟没吭声,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就仿佛她只是随便拉他出来吃了顿饭似的平静。

不知道抽什么风。

殷禾想了想,还是跟他说清楚比较好,免得他到时候不知道凝香露的作用到时候天天惹麻烦。

“那个凝香露……”她还没说完,就听到对面谢迟的声音打断了她。

“我知道。”

殷禾拧起了眉,完全摸不透面前这个人的心思:“你知道你还用?你故意的?”

谢迟没说话,不错眼地盯着她,微微带着凉意的指尖轻轻碰了碰她的脸。

一句话猝不及防地砸了下来——

“这些年,你还好吗?”

“满婴。”

乍然听到这个熟悉的称呼,殷禾猛地回头。

心脏仿佛停跳了一瞬,她感觉自己的呼吸似乎都放得很轻,脑中有一瞬间的空白。

谢迟低下头,俯身埋在她的颈窝,像是溺水的人抱住一块浮木一般,用力地将面前的人抱进了怀里。

她感觉自己要把谢迟抱得喘不上气来,却又在这种清晰的触感中鲜明地感受到了曾经那种刻入骨血的亲密。

两人无声地拥抱许久,久到殷禾有些脚酸了,不小心往下滑时,谢迟才将她松开。

“你……怎么?”一开口,殷禾才发现自己的嗓音哑得厉害,她没有说完,但是谢迟却明白她的意思。

他伸出手理了下殷禾被夜风吹乱的头发,声音很平静:“说来话长,以后再跟你解释。”

如果不是刚刚那个用力到几乎把她捏碎的拥抱,殷禾甚至会怀疑只有她一个人在为这场久别重逢而欣喜。

谢迟的表情太平静了,像是连着以前那些鲜活恣意的少年气都一并被浇熄了。

只余一双平静、黑沉犹如一滩裹满了黑泥的眼在夜色中注视着她。

就像是天生生活在黑暗中的恶鬼,不休不止,直到把猎物吞吃入腹。

然而那一晚不经意间看到的一双眼犹如昙花一现,第二天起,谢迟又恢复了从前的模样。

殷禾松了口气,总疑心是晚上夜色太沉,让人看得心慌。

这两日,她不是没向谢迟探问过他的一些往事,但是却被谢迟每次都轻巧地转变话题挡了回去。

殷禾看着对面在灯影下依旧秀美绝伦的脸,一时间竟然感觉有些陌生。

她坐在桌边,也没吭声,若说她心里没有隔阂,那是不可能的,毕竟这么些年过去了,两人又以这样奇怪的身份重逢。

怎么相处,好像都回不到从前那种自然亲近的状态。

谢迟还没回忆起来的那会儿,两人若即若离,你进我退,一个人可以不认,另一个人也可以当作什么都没发生,那些偶然间发生的亲密统统都可以称之为意外。

现如今,就算亲吻和拥抱都有了正当的名分和回应。

但她就是过不去心里这道坎,她知道谢迟不记得的时候,她对他来说只是一个不认识的陌生人,但他做的那些事却又确确实实让她伤心了。

她不想怪谢迟,但又不知道该怪谁。更何况,谢迟恢复记忆以后,她有种感觉,他们之间的距离仿佛更远了。

屋内点了灯,门开的时候带进来一阵风,吹得灯影摇摇晃晃,殷禾才发现谢迟不知道什么时候出了门,手里拎着几坛酒,正朝着殷禾笑。

他举了下手中拎着的酒坛,“天香楼特有的梨花酿。”他嘴角噙着一丝笑意,用一种颇为怀念的语气道:“好久没喝了。”

殷禾慢吞吞地挪过去,一拔开酒塞瞬间一阵熟悉地香气扑鼻而来,她也忍不住笑了:“还真是。”

“屋里太闷,不如到院子里去。”

谢迟“嗯”了一声,他没失忆之前,向来是不会拒绝殷禾的。

院子不大,海棠花开了满树,前几日落了雨,打着树上的花儿落了下来,铺了满地的粉白。

两人谁也没说话,就像是专门出来喝酒似的,一碗接一碗,就像是永远喝不醉似的。

最后还是谢迟打破了寂静,他望着院子里飘落旋转的海棠花,说了一句:“想说什么,便说吧。”

殷禾脑中百转千回,最后只汇成一句:“这些年……你怎么样?”

“如你所见,不好也不坏,当年离开怀水乡以后受了重伤,再醒过来就忘了很多事。”

谢迟的指腹擦过酒碗的边缘,看着碗中清透的酒液:“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呢?对不起这几年将她忘得一干二净?

还是对不起曾经的忽视和利用?

殷禾抿了口酒,将碗放在桌上发出轻微的“嗑哒”声,随后站起了身,走到那一树海棠花下。

宁静的晚上,月色照在不大的一方小天地里,就好像那些事情还没有发生过,这里还是曾经的怀水乡。

“我那时候总想着,能够和你一起平静安稳地度过一生,就已经是非常圆满的人生了,后来才知道,就这么一点愿望,都是这么难。”

一朵海棠花落在殷禾的鬓间,她伸手拿了下来托在掌心:“人的命就好像这朵花一样,又脆弱又经不起风吹雨打,风一吹便落到泥里,任由别人摆布,我不想做这种花。”

“所以,现在我有了自己的剑,能够自保和反抗的能力,有了更多的牵挂,不只是我,你也是。如果可以,我也想和你一样在怀水乡不闻不问地继续生活下去。”

殷禾顿了一下,朝着谢迟慢慢靠近,她有些遗憾地叹气:“但是,你我都知道,我们回不到以前了。”

谢迟的指尖轻轻擦去她眼角不知何时落下的一滴泪,问她:“殷禾,你在怨我吗?”

她拉下谢迟的手,攥在手心,感受那双手微凉的温度:“我不想怨你。”

“所以你能告诉我,这些年你究竟发生了什么吗?”

她的眼神带着恳切,是真的想要走进她缺席的那几年时光。

她想问他,关于羽山,关于谢迟这个身份,关于沁宁,关于他当年为什么会离开怀水乡,关于他的种种她不曾了解的另一面。

可惜谢迟只是望着他,直到殷禾的眼角的泪痕被风吹干。

“对不起。”

殷禾的手放了下来,脸上挂着显而易见的失望。

从什么时候起,他们之间也有了那么多的秘密。

殷禾掩饰一般地笑了一下,道:“我们顺其自然吧,好吗?”

半晌,谢迟才反握住她的手轻轻捏了一下她的指腹,道:“好。”

“让我一个人静一静吧。”

谢迟回到屋内,拿了一件披风为她系上:“夜里风凉,不要吹太久。”

说完这句话,谢迟便转身离开了,他离开的背影在月光下显得很单薄,清瘦笔挺地走在月色下,像一颗孤寂的树。

殷禾确实没有完全放下谢迟,如果这么容易的话,她也不会找了他整整五年,只是她现在心里乱得很,她需要时间来思考两个人之间的关系。

她坐在藤椅上吹了会儿风,等到月升中天之时才准备起身回屋,刚一起身,胸口处忽然跳动地极快,四肢像不听使唤一样,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光,整个人软得像面条一样“砰”地一声磕在了旁边的木桌上。

额头处传来剧烈的疼痛,让殷禾的意识有了几分清醒,一股热流顺着额头流进了眼睛里,殷禾半睁着一只眼,勉强撑起身子抬手去擦额头上流下来的血。

谁知心口处极速跳动的心脏忽然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用心如刀绞来形容一点也不为过,她喘着气靠在桌边,忍受着那股剧烈的疼痛。

那股仿佛将心脏扎穿似的痛苦却没打算放过她,一阵比一阵更强烈,在最后一波疼痛中,殷禾猛地吐出一口血来,整个人眼前一黑。

失去意识之前,殷禾还想着,早知道刚刚该叫谢迟留下来的。

到处都是黑的,伸手不见五指,殷禾不知道自己是在哪儿,只能凭着感觉四处乱走,黑暗中有一双手伸了过来,殷禾吓了一跳,瞬间将手缩了回来。

“什么人?”

那只微凉的手再次伸了过来,声音很低,像羽毛似的落在殷禾的耳边:“别怕。”

不知道是因为什么,殷禾听着那道熟悉的声音,却怎么也想不起来是谁,脑子里就像塞满了浆糊一样乱糟糟的,只能凭着本能去相信他。

那双手牵着她不紧不慢地一直向前,她的眼前是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到,唯一能感觉到的,便是黑暗中轻轻牵着她的那双手。

让人无端地感到安心。

不知道往前走了多久,殷禾的眼前有了一点细微的亮光,越往前走,那道光便越亮,渐渐地周围像朝阳初升似的都亮了起来。

殷禾下意识地偏头去看牵着她的人的容貌,却发现那人的容貌依然半隐在黑暗中,只能看见一点线条精致的下颌线。

她心中纳闷,越是想要看清那个人的容貌,眼前便越发像蒙了一层雾似的模糊。

殷禾使劲揉了揉眼睛,正想要开口说话,便感觉到那只手松开了她,将她轻轻往前一推,站在她身后道:“走吧。”

她有些迷茫,转过身来问身后的那个人:“去哪儿?”

“你不跟我一起走吗?”

她站在明亮的光影中,回头看着身后的一片黑暗,那人站在暗处,看不见他的脸,他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殷禾忽然感到一阵心慌,她朝着黑暗中凭着感觉伸手一拉,想要将那人拉出那片深渊一样的黑暗中,忽然摸到一手的黏腻湿滑,带着一股温热的触感。

她一半身体跨进了黑暗中,终于看清了那张脸。

那张脸苍白如纸,黑色的瞳孔像是要占据整双眼睛似的弥散开来,他的脸上爬满了数不清的红纹,鲜血顺着那些裂口泊泊地往下淌血,整个人已经不像个人样了,简直就是个从血水里捞出来的人偶。

他用那双黑色的,不似人的瞳孔盯着她,不断重复道:“你该走了。”

说完,殷禾感到身体被轻盈地抛了起来,不断地向身后的光圈逼近。

在眼前的景象消失之前,黑暗像是突然活了起来,将那人的身影完全吞没。

殷禾的手指一颤,声音抖得厉害,失声喊道:“谢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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