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食吃的是那酒酿饼,其实就在丁宝珠开始做的时候,就已经给家里留下来过吃了,不过那次她留下的是不带馅儿的素饼子和糖馅的,也不知这素馅的味道如何。
餐桌摆好,放上吃食就能吃了,徐家也没那么多规矩。丁宝珠则是又带了那两碗红糖醪糟鸡子过来,坐在徐莹的边上轻轻推了过去,小声道:
“莹儿,这个你吃了,能够舒服点。”
徐莹脸上泛起些微红晕,昨天她都快被吓死了,好在最后李银屏给她做了解释,而吃了那碗醪糟后也确实觉得舒服了不少,不过若是没有丁宝珠酿酒出来,她恐怕也吃不到,便道:
“谢谢大嫂,这个很好吃。”
李银屏觑着个眼,却只是坐下没有说话,徐芝早馋那碗又有鸡子又有红糖的醪糟了,可惜前者说她现在没必要吃,只好哀怨地拿了个酒酿饼咬了一口。
吃进嘴里,竟发现不是糖馅的,仔细一看,原来是色泽碧绿的油菜和香菇,不禁问道:
“大嫂,你的饼子换了口味了?”
丁宝珠点点头道:“是,树耳用完了,就剩香菇干和笋干了,所以我就做了这个,你们尝尝味道怎么样?”
徐芝笑道:“大嫂不用追问,自然是好吃的了!”
徐晔也拿了个酒酿饼,咬了一口,却不是那油菜香菇馅儿的,而是另一种更咸一点的馅料,切得十分细碎,可也能很快品尝出来,是雪菜末和笋丁搭配在一起。
徐翊吃着也是这馅的,便笑道:
“这素馅的饼子吃着倒是清爽,你们都尝尝。”
而徐莹吃着醪糟,倒是被那精致的酒盏糕给吸引住了,一口下去不仅绵软香甜,更是有那清甜酒味,两三口已是下了肚。
李银屏也吃着饼子,心里却泛起了嘀咕。这丁宝珠嫁进来之前她是一百个不满意,更是听其他婶子说过,这珠姐儿除了和她爹学过屠宰,其他家务事也是被宠得一概不做,估摸着身上还有花钱的毛病,不管怎么看都不是个安稳能够做儿媳妇的。
何况徐晔就算是她的继子,那也是她的儿子,她怎么能眼睁睁瞧着这种儿媳妇过门?无奈最后家里还是要听徐翊的,所以李银屏看丁宝珠是咋看咋不爽。
可没想到的是,丁宝珠的厨艺竟然比她想象得要好上不少,甚至比一些婶子还好。不仅不花钱,还从外头挣钱回来,家里的条件也在逐渐改善,这也是每个人眼里都见到的。
她想不通丁宝珠怎么无缘无故就和变了个人似的,情愿认为她是才新嫁过来所以做做样子而已。
但吃食还是要吃的,毕竟儿媳妇给婆婆做吃食,那也是理所应当。
就连那黑虎也摇着尾巴过来了,这段日子徐晔总是上山,也就一直带着它,少不得多给它食物吃。不过村里的狗子就是跟着主人吃的,徐家的条件好了,它也跟着有的吃。
丁宝珠摸了摸柔软温驯的狗头,夹起一个饼子就往它那丢去,黑虎一跃就整个叼住,又慢慢回到自己的窝里埋头啃吃着。
她把那碗红糖醪糟全部吃掉,就准备挑着担子去村外了。徐晔顿了顿,才问:
“要不要我帮你?”
犹记得上次还是徐翊说了徐晔才听话,却没想到今天竟主动提出了,丁宝珠笑道:
“不用了,顺利的话我午时就回来了,你这几日不是总去捕蛇吗?这个比我更要早去早回些。”
徐晔被噎住一样顿时不说话了,脸上还有些讪讪,只有吃人嘴短的黑虎继续摇着尾巴咧着嘴夹在两人中间,一时没察觉到这略微尴尬的气氛,还有点相送的模样。
丁宝珠看着时间不早了,忙挑着担子离了家。徐晔无奈,只好拍着黑虎,自己再去拿工具上山去了。
一口气到了村外,果然已有不少摊贩在了,恰巧丁宝珠那回的位置没有被谁占去,她放下担子就开始叫卖起来。
这次除了那素饼和糖馅酒酿饼,就是容重推出了两款素馅饼,以及也没忘了那些醪糟。一听有了新馅,路过的行人,尤其是买过一回酒酿饼的人不约而同地就凑了过来,询问过后也就买了新的尝尝。
油菜香菇切得碎碎的,在咬开后,甚至还有一抹淡淡的香油气味,新鲜水灵的油菜做成馅料也不失清甜,再搭配上嫩嫩的香菇末,那鲜味简直不输于肉馅。
而雪菜笋子馅儿要更加咸一点,咀嚼起来就注重于那脆生生的口感了,另外依然是有人买更便宜的素饼子和甜甜的糖馅酒酿饼。
在这群人中,丁宝珠也见到几个稍许眼熟的客人,就顺势寒暄了几句,没想到之后她见到了一位最熟悉的人——正是那位蔑匠大叔。
也不知蔑匠大叔是不是固定在一个位置上摆摊,但丁宝珠却不是的,所以他们已经有段时日没有见过面了,可作为第一个光顾她生意的人,丁宝珠早已把他当作了熟客,惊喜笑道:
“大叔,您来了?正好我这也出了新品,要不要瞧瞧?”
那蔑匠大叔虽是笑了笑,可不知为何那笑容中包含着几分疲累,往那筐里看了看,便问道:
“娘子,你今天也不卖凉糕么?”
看来这蔑匠大叔还真是凉糕的忠实顾客,不过丁宝珠也不会直接错过这个能推销的机会,笑道:
“大叔,虽然今天没有凉糕,可是有酒盏糕,甜甜软软的好入口消化特别是小孩子,最合适吃了!”
这话好像说到了蔑匠大叔的心里去了,思索片刻,数了钱递过来说道:
“行,那就给我装个几块吧。”
说完,他又叹了口气,语气无可奈何道:
“娘子你是不知道,我家孩子生了一场病,好不容易好了,还需要温补着,但那补药他死活就是不肯吃,还是因为喜欢你家的凉糕,买来才愿意吃呢。”
丁宝珠正在用油纸装着酒盏糕,听到这话,忙安慰道:
“没事的,我做得了那凉糕,这酒盏糕做得也一定能让他爱吃,况且这时候吃,更是补气养血,最适合身子虚弱的时候了,比那凉糕还好呢,你孩子也一定能好全的。”
她讲着,又在那油纸包里多放了两块,用丝线扎起来交过去。可那样近的距离,蔑匠大叔自然看到了,也深知丁宝珠这么做的意味,忙摆手道:
“这咋行,都是做生意的,我可不能让你亏了!”
篾匠做的都是竹制品,在村里也算是门不能缺少的手艺,何况做出那些竹制品来,就是放许久也放不坏的,慢慢卖就是,可吃食就不同了,他也知道做吃食生意的通常都十分辛苦,至少比他辛苦得多。
丁宝珠笑道:“没事的大叔,不过是两块糕,您到时候多光顾光顾我这摊子就行了,快回去吧!”
篾匠大叔面上感动,只好收下那油纸包,又说道:
“娘子,咱也不知道你那村里有没有篾匠,但以后若是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尽管开口,反正我是一直在这摆摊卖东西的。”
丁宝珠笑道:
“好啊,那就多谢你了。”
至少现在他们都是在同一条道儿上摆摊的贩子,处好关系总比双方红眼要好。
要说篾匠做的竹制品也是非常坚固的,只是丁宝珠设想的那种容器,仍旧还是用木头来做会更好,只能等下一次再去照顾大叔的生意了。
送走篾匠大叔,丁宝珠继续卖着东西,而大概又过了一炷香的功夫,那要买醪糟的大娘臂上挎着一个挎篮走过来了,而那挎篮里果然还放着一个粗陶盖碗。
丁宝珠刚成交一笔生意,偏头就见到她,挥挥手喊道:
“大娘,您来啦?”
“诶!我刚还想着娘子你会不会去别的地方摆摊去了,但也是先来这里看看,没想到娘子你还真的在老地方!”那大娘抿唇笑着,“我在那远远看着一个摊子旁边人那么多,就想着是不是娘子的摊子,没想到等过来了还真是呢!”
寒暄一阵,丁宝珠打开了坛盖子,指着道:
“大娘,我今天把家里的醪糟给带来了,你瞧瞧怎么样?”
那大娘弯腰看了看坛子里面,只觉得鼻尖涌上了一股浓厚酒味,可酒味里竟然还多了一丝其他的气味,闻着竟然像是花香,不由得好奇问道:
“娘子,你这酒味咋和其他人卖的不一样?里面加了啥了?”
丁宝珠笑道:
“大娘你不清楚,在这之前我卖的是桃花酿和杏花酿,不是纯米酒,都是拿干净花瓣做的,这剩下的醪糟当然也有花香了。而且我特意带来的是桃花醪糟,对你儿媳妇的身体也好,谁不知道这点呢?”
“哎呦,你这倒是有花头的!”
大娘惊叹一声,又听着丁宝珠解释到最后,也没想到她昨天随口一说,她竟然牢牢地记在了心中,便动容道:
“你还别说,昨儿我回去之后,恰巧有邻居买了你这里的糕点,说是味道不错呢,所以今天我不但买醪糟,还想着再买一些糕点带回去尝尝。”
“好啊,大娘,我今儿也新做了酒盏糕,这糕比酒酿糕更软乎,小辈们肯定爱吃。”
大娘在摊子上又都瞧了几眼,这才问道:
“娘子,你这醪糟多少钱啊?”
“我看大娘你也自带了容器,就按照那容量算吧。”
大娘点点头,就将那粗陶盖碗递了过来,还说:
“我这碗能装两斤呢,不过也不需要那么多,就给我装个一斤多吧!”
“好嘞!”
丁宝珠答应着,便取出大勺来舀了几勺在那碗里。这估摸重量,大娘可是要比丁宝珠明白多了,所以最后那碗里一共盛了一斤半的醪糟,每天吃个一小碗,那里面可能还有其他食材,醪糟不过是做个调味,怎么也能吃许久了。
那大娘又叫她包了酒盏糕,还买了许多,看来她不单单是恭维。
丁宝珠斟酌后说道:
“大娘,这些醪糟加酒盏糕,我算您三十文如何?”
那些醪糟毕竟还是自家酿的,再加上大娘还买了不少糕点,可丁宝珠来做生意,总还是要赚钱的,所以凑了个整。
她舒适的服务早已让大娘甘愿买这些东西了,再加上是整钱,她考虑了会儿就同意了这个提议,数了三十文钱出来,毕竟这也不是天天都要买的——况且这不都还是为了儿媳妇?
大娘满意离去,丁宝珠也松了口气,见一时没有上前来买的客人了,便坐在那自带的小马甲上抬手抹了抹额头。
这身子在这时期果然还是容易虚弱,幸好早高峰也顺利结束了。
但因着她从昨日开始又延续了一些时间,所以昨天接近午时来买过酒酿饼的人,此时也是陆陆续续来了几批眼熟的,丁宝珠也就不得不继续招呼起来。
显然又是买咸馅饼子的人多,而且这次还多了新口味,一部分人想两个馅料都尝尝,干脆就两个起买,还分别都是两种口味的。
无论是油咪咪鲜甜的油菜香菇馅,还是皮薄馅大吃得满足的咸鲜的雪菜笋子馅,都一律得到了已经做了一上午活计的人的好评,有的胃口大嘴也大的,甚至在摊子不远处就把饼给吃完了,还有的貌似已在丁宝珠摊子这买过不少吃食,自然要比初次来的或是只来了几次的熟络点,便主动开口问道:
“娘子,你现在也开始做午食了?”
丁宝珠笑着回答:“也就是这几日吧,我这酒酿饼既适合早食,也有适合午食的,所以就想着多留会儿,你们尝着怎么样?”
“那当然是好吃了,不然我也不会再来,还拉着我同伴一块儿来买呢!”
那是个小伙子,和素日里能见到的那种下地去劳作的没什么区别,身边也都是年龄相仿的男子,何况村里的男丁还是半大小子的时候,就要和家里的长辈一起去下地干农活了。
那小伙子的脸上还颇有些骄傲的神气,其他人倒是没他这样,因为都在低头吃饼,完全没有第二张嘴能空出来讲话。
丁宝珠莞尔道:
“那还要多谢你们来光顾我的生意了,我看你们也是常客,有什么想提的,就尽管提,我听着!”
那小伙子看着丁宝珠,不禁感到耳垂变热了些,可只想着是被太阳晒的,而且他还刚从地里出来,便没有多想,只是说道:
“娘子要是真做吃食了,我们倒是想吃一些更扎实的……不过这还是要看娘子你。”
虽然这位腼腆的小伙子说得委婉,丁宝珠却是听出来了——这是想吃肉了呗,简单来说,就是想摄入蛋白质了!
酒酿饼虽说好吃,但都是蔬菜馅的,对于他们这种劳动力,再鲜美近似的味道,吃下去总觉得少了点什么,所以眼前这群小伙子也是两个饼子起买,最起码沾点荤油也是好的。
这让丁宝珠想到了她起初和丁宏第一次去祥安镇的时候,那天中午,后者吃了一碗热腾腾的大肉面,反而就是没有蔬菜,吃下去却绝对填满肚子,继而变得精力十足。
丁宝珠想到这,点点头笑着回道:
“晓得了,那我回去考虑考虑。这酒酿饼是个时令吃食,总共就卖那么几天,今天你们先吃饱了吧!”
几个大小伙子一听,纷纷又掏出钱再补买,毕竟这饼子不贵,就算现在不吃,留着还能放到明日吃。
就这样,丁宝珠卖完了所有的酒酿饼,至于那坛醪糟,她又以桃花醪糟的名称给叫卖出去,果真就有不少女性来买了,毕竟这醪糟还可以煮圆子、芋头,熬粥或者做馒头饼子,要再扩展点,就连做菜也使得。
最重要的是——这醪糟的单价,是要比纯酒便宜的!
但不管怎么说,丁宝珠见醪糟卖得差不多了,那日头也是高高挂起,便准备收摊回家,挑起重量轻了不少的担子就往村子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