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春时节的温度是欣欣生机里焕发着丝缕凉意,沈延卿坐在床头翻着网上评论,翻着翻着就自然而然的指尖冰凉。
旁边大猫懒洋洋抬起只眼皮,悄咪咪地瞅了他好一会儿,沈延卿都没有察觉。
之前他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哦,顶多再加上只猫,现在和男友同居,家庭预算自然攀升。
赔偿是一方面,另一方面……青年能掠过网络上那些对守墓人力量的溢美之词,却不太能对自己给他人造成的麻烦视而不见。
沈延卿现在就是盯着网络上那些与自己造成资产破坏的图片一张一张的看。
其实有些评论很不好听,是在有人在借由事件宣泄生活的压力,可有些话语也是实言。
人关注一件事的时候,有时候就会沉浸在一个关注点上难以自拔,越年轻越是如此。
他看着看着,突然侧面一大块黑影罩过来。
在反应过来之前,已经被猫猫连人带光屏圈回被窝里。
“橘猫先生?”
“暖和吗?”
男朋友的手臂环在他身前,毛茸茸的脑袋贴在耳边,身下是柔软的床垫,旁边是时刻散发热量的大型猫科动物。
沈延卿也没办法爆发出惊人的意志力将自己再次拖出温暖的被窝。
他沉默片刻关上光屏,回身抱住自己的猫。
“嗯。”
睡衣是纯棉质地的,摸起来就和沈延卿此刻的心情一样柔软。
男人胸膛震动,低声笑了两下。
在沈延卿手脚渐渐回暖,有些昏昏欲睡的时候,他模模糊糊感受到大猫用爪子轻轻掐了一下他的脸。却依然不想睁眼,只是模模糊糊的自语道:“如果有下次我会更小心些。”
正常人这时候只要应上一声,哪怕“喵”叫一声也是正常。
偏偏猫猫煞有介事的点点头:“果然还有下次啊。”
沈延卿就睁眼抬头瞅了一眼。
男人金色眼瞳里带着温暖的笑意,伸手轻轻刮过沈延卿鼻尖。
“没关系啊,卿卿。即使是神也多得是力所不及的事。你做了你能做的,在我看来,很不错嘛~”
沈延卿静静看了他一会儿,微笑道:“被橘猫先生这么夸奖,感觉怪怪的。”
“什么哦,那我给你说得文绉点?”
沈延卿示意他说,于是猫猫开始棒读。
“我的一个老朋友说过,所行之事无愧本心,自当无悔。我另外一个老朋友说,莫追前尘,无惧虚妄,行以鉴心。我还有……”
“橘猫先生……”
“昂?”
“你居然有这么多朋友。”
“哈?”猫猫龇牙:“你什么意思哦。”
“没有没有,您继续。”
“要我说,他们说得一句话就能概括。”在沈延卿的注视下,橘猫先生轻轻挑了下眉:“老子乐意。”
这种时候,沈延卿最能清晰的感受到,自己爱撒娇的男朋友,其实是一只年岁超长爱逗“小孩”的大猫。
他伸手触碰恋人纯白的睫毛。
“橘猫先生…”青年微微停顿,他有些没想好是说还是不说,只是看着恋人的眼睛有些话就情不自禁脱口而出:“你知道守墓人见过你吗?”
橘猫先生似乎有那么点惊讶,可那些逝去的故事并没有办法在这双金色的眼瞳里长久的停留,轻声的回应道:“是吗。”
“他见过你。”
从[聚灵井]构筑的里世界突破而出而没有橘猫先生影响,和守墓人片刻的心神契合的瞬间,大量属于守墓人的情感和记忆奔涌而来。
连沈延卿自己都很难说清楚,沟通[太海归墟]和[聚灵井]灵力对撞的到底是现在“沈延卿”还是过去的“守墓人”
只是在灵海倾泻,来自【深渊】的束缚将宣泄的力量重新束缚为[黄金湖泊]上悬浮的金色卡牌之前——沈延卿的确看到——“我见过你。”
连绵的大雪掩埋村镇,来自帝都的大人物挥舞着鞭子号令所有没有倒下的劳力巩固修建那地底的建筑。
社会底层的乞儿不知道那是黑漆的洞底深处到底什么,他只知道那漆黑的洞口像不知名怪物的巨口,最终会吞噬所有走进的人。
因为没有那么多勇气,也并没有足够的智慧,所以害怕的逃跑了。
没有方向,不知去哪里,他逃出流浪的城镇,在被饿疯了的人们追逐下,拼尽力气跑进树林。
在饿晕?冻晕?又或者单纯的没有力气之前。
他看到铅灰色的天空,落下纯白的雪,白雪覆盖一切,却不能落在男人白色的发丝上。
男孩已经看不清对方的长相,只记得那双点点绯红的金色竖瞳俯视着他,平静又沉寂,淡漠又悲悯。
“再醒过来的时候就在一个点着篝火的破庙里了。”
对一个孩子来说,那超乎常理的一眼更像是濒死时的幻想,对守墓人而言是被掩埋在记忆里的秘密,而沈延卿已经能很肯定地说出来:“是你吧,橘猫先生。”
一脸无辜的大猫,更加无辜眨巴眨巴眼:“欸?”
沈延卿很有耐心的重复:“是你吧,橘猫先生。”
“哈哈哈,原来看到了吗?”
沈延卿心情微妙:“就看到一眼…不过…是看到了。”
惊鸿一瞥的男人和眼前的橘猫先生有些不同,更像是威严神像垂下眼眸……
“哎——”穿着棉质睡衣连头发都软软翘起的大猫猫极为夸张的长叹一声,伸出爪子有一下没一下的扒拉饲主衣服:“谁让我不是那种冷酷无情的猫呢,只是看到‘老朋友’惨兮兮,偶尔也会忍不住伸手帮上一把嘛。”
撒完娇后,猫猫立刻举手发誓:“我绝对就帮了他那么一小把。”
男孩活了下来,成为[守墓人],封印[归墟],灵气衰退的同时,也拖慢了异常爆发世界的毁灭时间。
命运的转折让世界在无形中与【深渊】的关系更加密切。
这就像你给饿极了的人一块有慢性毒药的馒头。沈延卿说不上好,也说不上不好,他只是回忆起记忆中男性模糊的样子。
“你是把‘老朋友’当成什么定位旅游景点吗。”沈延卿叹气:“实在看不出来你热心肠的样子。”
毕竟把一个饿昏的孩子放到漏风的破庙里就走掉了。
“那是醒的太晚,要是醒得早的话,我用篝火烤红薯不介意分他一口的……如果他还能看得到我。”
如果能看得到的话。
小小的石子溅起轻微涟漪,沈延卿不禁想问,如果他看得到你,你也会想带他走吗?
人类的爱情是带着占有欲和排他性的,就是上辈子的自己在沈延卿看来那也并不是同一个人。
在橘猫先生一开始就说明过两人关系的前提下,这样暗戳戳的心思,并不那么好开口。所以他欺身过去,在橘猫先生带着笑意的明知故问里亲吻脸颊,鼻尖,还有不安静的嘴唇,从耳侧到脖颈,最后在形状漂亮的喉结上不轻不重的咬了一下。
“卿卿,你在吃醋吗?”
“…没有。”
“没有吗?”
“没有。”
哪怕被超冷酷的否定也不影响橘猫先生的心情:“好哦。那我们要哔——吗?”
“……橘猫先生,那个语气词是什么鬼。”
“你不让我说啊。”
怕沈延卿心脏跳得不够响,他还来了个猫猫wink。
沈延卿不得不承认,自己真是被橘猫先生的厚脸皮打败了。
他脸颊滚烫埋在男朋友颈间。
“橘猫先生……”
因为埋头,声音有点含糊。
“嗯?”
“感觉好像渣男啊。”
猫猫大猫有大量的拍拍人类的后脑勺:“没关系,你的猫不介意。”
这是个早上,精神上经历了无比寂寞的里世界,再加上超级漂亮的男朋友几次三番盛情邀请,沈延卿被教导极好的廉耻观被动摇了。
四目相对,天雷地火,眼瞅着唇枪舌战要朝肢体冲突发展。
刚才还非常主动的橘猫先生突然卸力陷在枕头里,猫猫无语,再次躺平。
紧接着,沈延卿就听到关门声,女孩子赤着脚一路跑过地板来到他门口,门外响起小声的敲门声。
“哥,你醒了吗?哥,我有点事想和你说,你能出来一下吗?”
沈延卿默默捂住自己脸,生平第一次为兄妹之间的关系太好,生出蛋蛋的忧伤,嗯,淡淡的忧伤。
————
“醒了,稍等一下。”
房门里,属于兄长的声音很快传来,就是听上去有点哑。
这让沈云曦在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为哥哥的身体情况默默担心起来,不会是天气凉一下小心感冒了吧。
这样可不行啊,兄长大人说要陪她去帝都,离开保护市在旷野区穿行怎么想都不轻松。
她思考了好一会儿,才发觉里面的人出来的有些慢。
网上看到守墓人再次现身时候的图片时的莫名担忧和紧迫感再次浮现。
“哥,你在里面吗?哥!”
门被猛地拉开。
比沈延卿要高上半个头的高大男性挡在门口。
“那只猫绝对有问题,超吓兔子的”——兔兔含着眼泪哭诉在沈云曦脑海浮现,她却第一次切实感到切实的压迫。
面对超过一米九的身高和那双背光也隐隐亮起明显不是人的金色眼瞳,沈云曦维持不住冰山脸,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啧。”
“对不……”
万钧揉乱少女的头发。
“不知道在哥哥和男朋友呆在一起的时候给点空间吗,小丫头。”
“对不起!哎?”
男朋友?等一下,原来是真的人类逻辑里的男朋友吗?咦?咦!哎?!等一下,如果橘猫先生真的是她哥哥男朋友的话,你们谁在上谁在下?是有这种说法吧?
不,不对,重点是这个吗?重点是橘猫先生,你不是一只猫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