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是贺望舒最讨厌的季节,新郑的天是闷的,连日的阴云连绵,却一滴雨都不下,这种闷热最惹人厌烦。
不过柳夫人倒是会享受,她挨着冰山坐,两个小丫鬟给她打着扇。
人若是想俏,就要戴着三分孝,白裙最能显出女子风姿,不过这条规矩俨然不太适合柳夫人,每次见她,她都比上次圆润些许,不过仍风姿绰约便是了。
“尝尝这个。”柳夫人如今一副大太太模样,鬓边赤金红宝步摇,光手上就戴着三枚戒指,腕上拢着四个镯子,一举一动叮当作响,唠着嗑就随手抓了一把蜜饯,放在她的掌心,“这是莺莺新做的。”
莺莺当然是喻少爷另一个妾室,和柳夫人相比,她可怜又倒霉,都是做妾的,可柳夫人偏生扒上了诸葛将军,如今摇身一变,和正室娘子没什么两样——除了不是正门里抬进来的,但那也是喻府的正门,至于诸葛府,贺望舒瞧着,柳夫人可不会自觉从偏门走。
“梅子好吃。”对于吃的,她倒是从善如流。
“吃瓜子。”柳夫人把干果盘递了过来,“瞧你,巴掌大的一张脸,偏要皱皱巴巴的,再皱眉就要变成老头子了。”说罢,又招呼丫鬟把女儿带出来逗着玩,“阿雀,来,阿娘抱抱。”
小孩子这个岁数也好玩了,不怕生,也没那么爱哭,就是说话还不太利索,叫了声娘后咿咿呀呀的往怀里钻,逗得柳夫人咯咯直笑。
“柳娘,”文莺莺有些担心的提点道。“太太那边……”
“可以管她叫爹。”柳夫人飞了一记白眼。“说起来,你家太太呢?”她打趣道,“不,你后头认的娘呢?梁员外。”
“她回老家了。”贺望舒答道,“北疆战事吃紧,她有些担心。”
只是梁老尚书的继室太太也是个妙人罢了。
果然柳夫人笑道,“那她回老家干什么?她老家可靠北了,你不知道吧,她是冀州人氏。”
贺望舒意味深长的答道,“太太走之前什么都没带,只背着书走了。”
当然这种行径,这种说辞,简直是大逆不道上的大逆不道。
可漠北再贫苦,女子想干一份活计就能找份正经生意做,读书读的好就能登堂拜相,堂堂正正的活着实在是一枚让人难以抵挡的诱饵。
她觉得太太倒也没什么错。
当然柳夫人也这么觉得,这正是她喜欢柳夫人的地方——虽然柳夫人不上不下的,不算正头夫人,但诸葛将军又给她请封了个诰命,这就不知道柳夫人到底算谁的妾了。
“嗐,”柳夫人嗑着瓜子,“我要是识字,书也读的好,我早跑了。”她说,“我跟将军去漠西的时候就不回来了。”
“那里的人真的很可怕吗?”贺望舒好奇起来。
“也都是一群好看的小姑娘啦。”柳夫人说,“就是日子确实苦,她们那边人少,雇不到丫鬟,少不得大家一起动手……”她顺手把瓜子皮扔了,拍拍手,“呦,侯爷,你回来了。”
贺望舒匆忙起身,“见过将军。”
诸葛将军个子并不高,长得也不惊艳,五官稍嫌硬朗,不过瞧着还是蛮亲切的,除去一身短打戎装,倒和别的当家太太没什么两样。
她大女儿跟在她身后,像一只小狗崽,一叠声的叫唤,“阿娘阿娘。”
诸葛将军很客气的回了礼,“姑娘贵姓?”随后赏了柳夫人白眼,顺带回头吼她闺女,“别叫我阿娘!我没你这样的孩子。”
她这个人倒真的是有意思极了。
因为转过头来,又是彬彬有礼,“梁员外。”
“家里出了些变故,招待不周,姑娘不要见外。”诸葛文应付着,同时盯着柳某看。
当日柳氏对她发誓赌咒般说会待她比喻七待她好千万倍,结果喻七尸骨未寒,柳某就对她说,“饭菜是温的,给你煮了面,在桌上,去吧。”
——甚至对她都没有从前妾室对主母的谦卑与恭敬,放肆地仿佛这侯府是她家。
这简直太过分了。
最后她还是没忍住,挤兑道:“当年喻七在时,你就这么对他?”
这下好了,柳夫人来劲了。
该死的——怎么还不死的姓柳的混蛋说,“那可不一样,你的面我一筷子都没动,以前喻七来找我,我都给他吃我的剩饭。”说着,她咯咯笑起来,一甩手帕,“他不是爱摆少爷谱吗?给他的每盘子菜都是我不爱吃的剩菜。”随后,她还抛了一个飞眼,“你知道吗,男人这种东西,你给他好脸,他就蹬鼻子上脸,你就得把他当阴沟里的耗子,有口吃的饿不死得了。”
静姝很尴尬地清了清嗓子。
柳姨后知后觉,尬笑道,“你的面,现煮的哦,不是剩的。”
阿娘一声不吭,柳姨无所适从,最后是柳姨最新的手帕交站了出来,“两个小小姐虎头虎脑的真可爱。”
静姝笑着想打圆场,结果静女说,“我不是小姐。”
妹妹平静说道,“我是假小姐。”她说,“婆婆说,我是被换给阿娘的。”
这下柳姨的手帕交也尴尬了起来。
梁姑娘说,“我也不是正经梁姑娘,”她解释道,“我本姓贺,名望舒,是梁尚书的第十三房妾,太太病了,抬我进门冲喜,后来老爷做了错事,太太就收了我做养女,替我向官家求了个散官,领一份俸禄。”
三言两语间,她笑意盈盈地将所有事情轻描淡写,似乎不是个善茬。
最起码静姝听过的传言里每一种说辞里都提到是官家口谕方至,梁尚书新纳的妾室就拿掀盖头的喜称对着眼睛扎了进去,捅/死了老尚书。
本就是被家里勒逼才到梁府做继室的大太太自是喜出望外——一出喜事,一场白事,最后竟落得皆大欢喜。
“望舒是个好名字。”静女显然看起来就像没话找话。
“不是一个好名字。”不过值得庆幸的是,梁姑娘也不太擅长聊天。
“咦?”
“我家的女孩都叫望舒。”梁姑娘说话时眼睛里吐露着淡淡哀伤,“我大姐姐就叫望舒,被阿娘卖了,二姐姐就用了她的名字,也叫望舒,后来,她也被卖了,最后,是我,把我卖掉后,我妹妹也叫望舒。”
在妹妹不知该说什么是好的时候阿娘开口了。
“梁姑娘,”阿娘说,“往事不堪回首,不如望向来日。”
梁姑娘还是很沮丧的样子,不过嘴上多少还是应付着,“将军说的是。”
“叫我阿文便可。”但阿娘也会使坏,她把柳姨专门给她煮的面给了倒霉的梁姑娘,“垫垫肚子。”
梁姑娘迟疑许久,还是问:“夫人,真的是新煮的吗?”
她说完,一时屋子里哄堂大笑。
阿娘也跟着笑笑,随后哀伤的看了眼静女,没说什么,回了房。
她追着阿娘回了内室。
谁知阿娘看到她仍是怒气难消,愤怒道,“走开。”
诸葛文挂起长剑,转过身,面无表情的坐下。
这两个女儿性格截然相反。
静女性子别扭,静姝的脸皮比城墙还厚。
她一落座,静姝就蹭过来了,挨着她的腿坐在地毯上,小声央求道:“阿娘。”
“你可知我做了什么,才将你保了下来。”她本不想搭理静姝,但忍不住,骂道。
静姝沉默了一小会儿,壮着胆子说,“阿娘,他们那么做,你什么都不做,什么都不说,”她抬眼看着阿娘,“难免唇亡齿寒。”
阿娘没有勃然大怒,而是认真的看着她,半晌后,“你不相信我。”
“看看纪鸯。”她苦笑,“阿娘,你让我怎么能相信你们?这让每个女儿,怎么敢相信自己的娘亲?”
纪鸯就像最刺眼的一颗钉子,钉在所有京兆贵女心中,让每个人在午夜梦回时惊醒哭泣。
最尊贵的血统莫过皇家,公主之女生来就是栖息在云端的鸟。
而仅仅是为了求一个儿子,纪鸯先被抱养了仆役,随后又因头胎生的女儿会借走家族运道的可笑理由而默许仆人将她卖去了花柳之地。
她不明白陆氏怎么敢,瑞国长公主怎么默许的这一切,不过不明白不影响每个人都害怕自己是下一个纪鸯。
阿娘做母亲的,当然替瑞国长公主说话,“她卫芍阁不是孬种,当年的事很复杂。”
“有什么复杂的?”她反问,“二长公主想要个儿子罢了。”
“她以为柔嘉在家庙里带发修行。”诸葛文无力的辩解道。“陆家当年找了个算命的和尚,说柔嘉是童子命,若不出家修行就养不大。”
就纪鸯之事她与静姝及静女说过许多许多。
可每次这两个孩子都是一副鬼才信的样子。
“等你生了个儿子,”静姝安静的抬起头,“去带发修行的就该是我了。我在揽月阁的名字叫什么呢?临江仙吗?那地方我爹常去,说不准过上几年,我爹就是我的恩客。”
果不其然阿娘被她激怒了,扬起了手,只是阿娘被柳姨娘算计的很准。
如今只剩她这个孩子还她没有离心——狸猫换太子这种事都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因此静女心里可能已经不把阿娘当阿娘看了。
到底是害怕这巴掌把她们之前的情份也打没了,就没敢落。
“倘若二公主真的为了求一个儿子疯魔了,”阿娘舍不得说瑞国长公主一个不字,“当日柔嘉回府就杀了她的养子,她怎么一个不字都没说过,还拦着京兆府办案?”
“因为她只剩下纪鸯一个小孩了。”静姝道。“人死不能复生,要是这个也死了,她就一个孩子都没了。”
讨厌的孩子言之凿凿,同时桀骜不驯的看过来,“你看她死前肚子里的孩子要是生了下来,她还肯不肯放过纪鸯。”
“别胡说八道了。”诸葛文懒得跟她再说什么。
“阿娘要去北疆吗?”静姝追问。
阿娘此刻神情耐人寻味,岔开话,却说前事,“纪正仪要我帮她。”
“阿娘想来不会答应。”她替丫鬟奉了茶。
“不,我答应了。”阿娘闭上眼,“纪正仪说,只要官家在一日,我们都是忠臣,她要我许诺官家不在的那日,因此,我就答应了。”
静姝微愣,她喃喃道,“官家,那岂不是……”
“你可知当年为何官家久居闺中,公主府已建,却迟迟不择驸马?”时至今日,阿娘才肯教她,说起宫中秘闻,“官家,是先帝手里唯一的将。”
“知己知彼,方百战不殆,”阿娘说,“而贺兰延龄不得宠,赫连素言以副代正。”她脸上浮上淡淡的一抹笑意,“一场局,里面每一个人都不是傻瓜,只是每一个人都不甘心。”
但阿娘脸上的笑很快淡去,“所以贺兰愿意教,而信国太常皇帝留赫连素言挂帅,这场战争,官家图名,以安天下。信国二将一决高低,兵部左右两尚书,至此决出正副……而茉奇雅……”忽然阿娘沉吟起来,喃喃道,“她在等什么?”
随后,阿娘隐去神情中的茫然,看着她,告诫道:“这不仅是国与国之间的战争,更是官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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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言应付的来吗?”娜娜将信函递了过去,有些担心的问道。
好几天了,她没收到捷报或请旨,但信是一封封的送。
小茉早起是不可能早起的,这辈子不可能早起的,总的来说,太后娘娘虽然疯了,但性格上比阿娘好太多了,她从来都不管小茉几点睡几点起,就算逮到小茉睡懒觉,也只会温柔地揉揉小茉的脑袋,搂着小茉再躺会儿。
这就导致小茉每天都会睡过头。
快中午了,她还趴在被子里,伸出手接过折,又缩回了被子,“不存在能不能应付得来。”
“因为没有关系。”云菩躺着拆开信。“其实……”
她放下信,轻轻挑开帘,眯着眼睛仔细看了看,又看看天色,“卫姑娘,你怎么还在这里?”
年年她娘可真是个“听话”的“大好人”
“等您起身。”卫明殊跟她说,“我……”
“如果我要去的话,”她告诉卫明殊,“我会把朝会改到中午。”
很快,她清晰的知道年年肯定是卫明殊亲生的了。
从第一次见面到现在,她对卫明殊还算满意——虽然她并不知道裴笙究竟是出于怎样的算计,推举了这么一个人。
这是一个合格的臣子,能力中上,至于臣子脑子里想的是什么,是否忠贞不二,那些她不在乎。
但今天卫明殊展现了她性格里“年年”的那一面。
“我?”卫明殊指着自己,疑惑地说道:“我吗?我?”
茉奇雅是一个性格有点怪的孩子,其实也称得上别扭,和她年纪差不多的女孩子都很活泼——她还记得自己二十出头时的性情,那会儿即便日子每一天都生不如死,可她还是会和关系好的小姐妹一起苦中作乐,做游戏或做些手工。
似乎茉奇雅最喜欢的事当真是把自己关在内室,有时看些闲书,有时只是躺着发呆,偶尔她会出去逛逛,买些东西回来,但若要问她,她又会说她买的东西没一样是她喜欢的,只是需要而已。
“你会……”茉奇雅好像想问她些什么,又摇摇头,“我送你过去。”
“捎我一下,”和她比,娜娜是太活泼了。
“我要去买烧饼。”娜娜也跳上了那辆奇怪的车。“还有豆腐脑,你要不要喝奶茶?就是咸咸的那种。”
这辆车长得并不像马车,首先,它不需要拉车的马儿,其次,年年形容的不假,少奶奶车长得还不如老奶奶车,它确实长得像一个铁制的小乌龟。
“今日是大朝,”年年的阿娘有些不安,“您真的不去?”
茉奇雅很潇洒的一只手握着她称为方向盘的东西,另一只手腾出来,靠在窗上支着头,“现在还没必要,过两天我再去。”
当然,她开车的水平和珠珠真的有得一拼。
对珠珠来说最难的是把老奶奶车靠着帐篷边横平竖直的停进去,每次一出门,就能看见珠珠的车千奇百怪的躺在门口,百分之九十九的时候都是斜的。
茉奇雅也一样,非常洒脱的打轮,果不其然的停歪了,横在寿康宫门口,极好的卡中间,一点都不偏——只要忘记她原本的打算是靠边停,这水平相当可以。
“拜拜。”小茉无情地把年年她娘扔进了漠东百官堆里。
“你要不去欣赏一下你的新臣子?”娜娜建议道。
“不要。”小茉摇摇头,打了个哈欠,露出尖尖的虎牙,“我想回去睡觉。”
“人征战四方难道为的不是这一刻吗?”娜娜疑惑起来。
其实阿娘的顾虑是有道理的,太后娘娘的病可能在家族的血脉里流淌。
随着长大,小茉越来越蔫,小时候她还是喜欢出去玩的,她喜欢放风筝,钓鱼,打猎,偶尔还会跟人比射箭打靶,但现在小茉喜欢的事可能只剩下睡觉,打牌,看戏文,勉强能算是爱好的还有做甜点,剩下的任何事都不能让她提起兴致,她只会懒洋洋的像只带毛小动物一样趴在方向盘上,“人挞伐四方难道不是为了能更好的躺着吗?”
“我为什么要做没意义的事呢?”云菩反问,“他们都得死,只是我们的朋友现在不够多,不够恨他们,我有必要认识一下我的那些只能再活上十天半个月的大臣吗?”
娜娜沉默了。
这里的娜娜和谨皇贵妃已经是两个人了。
皇贵妃娜娜会劝她,这太过分,太惊世骇俗,天理难容。
而须臾,娜娜说,“为什么一定要让我们的朋友恨他们?恨一个人是很痛苦的,都到这一步了,既然你假定她们会是我们的朋友,我们就应该带上枪,砰砰砰,一枪一个。”
“那她们会反过来恨我。”她说,“要有刻骨铭心的恨,才会珍惜得到的一切。”
不过各种微妙之处,她也和娜娜说不来。
娜娜很天真,而对于她来说,她很难去相信什么,所以她们经常会因为这种奇怪的事吵架,谁也不理谁,一路上都没人吭声。
但她很倒霉,忘记给车续油了,只能把车开回宫去补油——石油是个好玩意,但她绝对、绝对不要跟储存石油的罐子住在一起。
娜娜还在生气,挖苦她,“你这么招摇过市,也不怕被行刺。”
“我可以直接开过去。”她告诉娜娜。“这玩意两吨重,没有引擎,二百匹马都拉不动。”
“难怪清宁宫都被打塌了。”娜娜无奈摇头。
“我是一个没有清宁宫住的皇帝。”小茉沮丧道。
“往好处想,你是个把清宁宫炸了的皇帝。”娜娜觉得小茉真的讨厌极了。
每当她下定决心,下次必须要清醒过来,一定、一定要把小茉当成讨厌的皇帝来看,可小茉又会做一点正常小茉会做的事。
“我还是去看看。”小茉说话语气里也有些担心。
“我就跟你说她应付不来的。”她发了会儿呆,抱着裙子飞奔,追上小茉,“你就把一只可怜的小羊羔扔进了狼群里。”
“不至于。”云菩推开屏风,从内殿绕了过去。
阶下一个不认识的大臣正指着卫明殊骂的正欢,“楚馆女也配摄政?”他说,“你受这般奇耻/大辱,怎不自/尽,以全名节,偏贪生怕死,苟活于世。”
那人嘲讽道:“我当真不知道,你到底有何颜面堂而皇之的坐在这里。”
视线余光里,漠东那名叫漱月的女官福身问安:“娘娘万福金安。”
茉奇雅将手搭在龙椅上,她长发披着,直坠腰间,甚至穿还的是出门的那身晨袍,那是件轻纱制的白裙,腰间束着一串珍珠,回头还跟娜娜搭讪了句。“行吧,也至于。”
卫明殊匆忙起身行礼。
“想怎么做?”茉奇雅落座,却没搭理那名大臣。
过了会儿,卫明殊才迟疑地问:“您……”
“如今你是皇妃,”云菩靠在龙椅里。“摄漠东事务,这些人曾经是栋鄂东哥的臣子,如今是你的奴才,所以,你打算怎么做?”
片刻,卫明殊咬着唇说道,“嫔妾请旨,赐他檀/香/刑。”
内心里,她有一刻期盼,期盼茉奇雅告诉她这样做不行,是不对的。
但茉奇雅惜字如金,她只说了一个字:“准。”
卫明殊双手紧紧握拳。
在惨叫声中,群臣注目下,她咬着牙走下阶,站在那名臣下面前,“你如今受此般奇/耻大/辱,怎还不自/裁已全名节?为何苟活于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