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幼儿园的日常生活是很丰富的，上海的学前教育远比其他地方开始的早，80年代的孩子在幼儿园已经开始进行不少入门的教育。

老师会用一些讲故事的方式来教孩子一些道理，也会说一些相对比教浅的寓言故事，好比漏嘴吧的小男孩是用来告诉孩子吃饭不能浪费，狼来的是告诉孩子们不能说谎，那时已经有国外的童话故事传入，小红帽也是老师会说的一个故事，当然是让孩子知道不能随便和陌生人走，特别是给你糖果的。

这天幼儿园老师给孩子们讲了一个孔融让梨的故事，杨佳听完想了很久，她关注的点向来和普通的孩子有些不同，老师说这个故事是希望孩子们能够懂得谦让，杨佳却在思考她为什么没有哥哥和弟弟，没了哥哥和弟弟她找谁去让这个梨呢？

带着这个疑问杨佳放学后等妈妈下班回来就开始她的日常询问。

说来也是巧，杨妈学会开车后就调动了工作成了一名运输司机，在当时运输司机是非常吃香且油水足的工作，做买卖少不了运输运货的为了路上能快些总会给司机一些好处，好比正好要运梨人家就会送一些，家里这阵子就不缺梨吃，过阵子要运西瓜了，床底下又都放满了西瓜，除去正常单位分派的运输工作，来回的时候车上有空还能帮人带一些私货，收个几十块的私活钱。

是以打从杨妈开始拉货跑车，家里再不会为了省几分钱去买烂掉的苹果，在那个物资相对匮乏的时代，杨佳的生活水准却相当的不错。

杨妈向来是个手宽大方的人，自己生活好一些了也不忘记身边的人，要弄到四箱梨总是娘家一箱婆家一箱，剩下的自己留点其他都送人，钱家自然也从没有少过。

再拉回前文，说到杨佳因为老师的一个故事就跑回家向妈妈发问了：“妈妈，为什么我没有哥哥呀，我也没有弟弟。”

“因为国家规定只能生一个孩子呀，要是生了哥哥就没有你了，因为已经生了你就不能生小弟弟了。”杨妈解释。

“那为什么只能生一个孩子呀，黄翔就有一个哥哥的，为什么他就有哥哥的？”杨佳一向是要问到底的。

“因为他是在计划生育之前生的。”杨妈随口应付。

“什么是计划生育呀？”杨佳接着问。

“就是家里只能生一个孩子。”杨妈换了衣服从袋子里拿出梨：“好了，妈妈给你洗梨吃，不要再问了。”

杨佳一看到梨更打不住了：“老师今天给我们讲故事了，孔融让梨，妈妈，我没有哥哥也没有弟弟，那让给谁呀？”

“你可以让给媛媛呀。”杨妈想了想就把女儿抱了起来笑着说道，“妈妈教你一首歌吧，叫《李小多让苹果》”然后就唱了起来：“李小多那个李小多，分苹果，分到最后剩两个，一个大一个小，一个大来一个小，大的留给张小弟，小的留给他自己，大的分给张小弟，小的留给他自己。”等她把这个歌一句句教杨佳唱完她继续解释道：“就是我们拿到东西了，要学会把好的给别人。”接着她特意挑了两个大小不等的梨：“你拿哪个给外婆呀？”

杨佳立马拿了个大的：“这个给外婆。”说完两个手捧了个大梨就乐呵呵的拿给外婆去了，外婆见她把大的给自己，又说让她自己吃外婆吃个小的就行，杨妈却在边上阻止道：“妈，你就把这个大的吃了，别让她觉得吃好的是理所当然的事。”说完，她索性把梨全拿出来让杨佳分。

杨佳坐在那边开始分梨，弄成了三摊指着梨向妈妈表功道：“大的给外公外婆，这个大的给媛媛姐姐，这个是我们的。”

“还有你奶奶呢？”杨妈抽空看一眼。

杨佳一听到奶奶眉头就皱起来了，“不给，我才不要给。”

杨妈伸手就在她脑袋上一敲：“那是你奶奶怎么可以不给，妈妈教过你什么，要敬老爱幼要尊敬长辈又忘记了？”

杨佳不服气可她又是打小怕她妈的，抿了嘴不说话拿了梨就往钱媛那边跑。

外婆在边上看了全程不说话叹一口气。

杨妈揉揉眉心在这件事上她自己也不晓得要怎么教才好。

这边不表且说杨佳带了梨跑到钱媛那儿，钱媛正拿着幼儿园里带回来的折纸玩，见杨佳气呼呼的就拉她一道玩。

这个点是做晚饭的时候，大人们都在忙钱妈见女儿有人陪也就不盯着了。

“大的梨给你，我拿小的。”杨佳把梨拿去也不忘表表自己的功。

“我不要大的我要小的。”才学会道理的钱媛也正处在只知道要谦让的时候：“我比你大，老师说的大的要让给小的。”

“可是，孔融也让给哥哥了，你是姐姐我要让给你的。”杨佳不肯。

钱媛盯着梨看半天：“那我们都吃小的。”

杨佳一听立时赞同，又迈着小短腿去拿小的了。

梨要怎么分这个问题暂时圆满的解决，可后一件事却难住了钱媛，“妈妈叫我把大的给奶奶还有杨锐，我不肯妈妈说一定要给，我就是不要给他们。”杨佳小声把事情告诉钱媛。

提到杨佳的奶奶钱媛立时就想起了她把杨佳拉开推倒的那一幕，这样的画面对幼小的孩子来说是可怕也是深刻的，小娃娃都是直观且直接的，她们不懂成人们的弯弯绕绕，也不明白大人相处的哲学，非黑即白好与坏在她们的世界里一条线划得清清楚楚。

钱媛抿嘴不说话低着头一声不吭，杨佳从她的表情里能够看出来她也不愿意，可平时接受的教育又让她们不知道要怎么办，这便是现实和道理之间最初的碰撞，理性与感性的冲突如何去和解也是之后慢慢人生中要一次次面对的。

此刻她们还小在不知道怎么解决的时候本能的就会避开，钱媛把自己的折纸给杨佳，杨佳接过来跟着一块儿玩，转眼就又把烦人的事给扔开了。

第二天到幼儿园自又会有新的事物等着她们去学。

进到幼儿园大家排排坐，老师给她们发了宝塔糖，这宝塔糖又是新生代不知道的一个老事物，水质和卫生环境一直是保障人类健康的重要条件，那时的上海是一个工业城市，炼钢厂棉纺厂化工厂造船厂都在市区，水质和空气指标在全国都属于落后的，自然这也是经济靠前所要付出的必然代价，那个时候蛔虫是很普遍的一类寄生虫，宝塔糖就是用来杀虫的，因为有草药的味道所以做成了糖形，样子有些象后来标花蛋糕上的奶油花。因为说是糖所以孩子们也不反感，大多吃得还挺高兴的。

杨佳就很喜欢吃这个，拿了糖立时就往嘴里面送，老师又带着开始教画画，画的是猴子，方法很简单先画一个阿拉伯数字三，再在上面反向再画一个三，然后加个眼睛加个嘴加个耳朵再画一下手和尾巴，手上再画个圆算是桃子就成了。

杨佳和钱媛都是属猴子的，自小就对猴子有天生的亲近，她们没有看过西游记，但都知道孙悟空，那首唐僧骑马咚勒个咚后面跟着个孙悟空……的儿歌，她们打从会说话就跟着会背了。

杨佳手脚快才学会没几下就画出来了，还无师自通地在边上画了树加了叶子，又画了几个小的有模有样的。

钱媛则不急不慢的，一点一点的画画描模，杨佳画好了就拿了自己的给她看，又忍不住替才画了一小半的钱媛着急，又拿了笔说要帮她画，钱媛护着纸不让她画转头大眼睛对着杨佳就瞪，她一瞪眼杨佳就怂又跑去招惹别的小朋友了。

两幅画最后都得了好评，奖励了小红花，孩子们都高兴坏了，第二天大人们买了彩色蜡笔一人一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