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莲池岸边围满了下人,一个个惊慌失措,望着没了气的小丫头小声嘀咕着“没救了”“造孽啊”等言词。
躺在地上的小姑娘煞白着脸,紧闭着眼。
“都闪开。”贾赦几步过去,忙俯身查探,发现小丫头不过是呛水陷入了昏迷,还有的救,便立刻将其抱起来开始急救措施。
众人便见他们家老爷一改往日,在一系列的动作下,终于让小丫头呕出一口水来。
随着‘哇’的一声哭,众人唏嘘不止,俱都松了口气。
带二小姐的奶妈王嬷嬷伸手过来想抱小丫头。
可小丫头却偏头埋进贾赦颈窝,一双小手紧紧勾住了人。
原本僵住的贾赦便瞬间便被这小丫头萌化了。
他偏头看了王嬷嬷一眼,不曾放手,直接将小丫头抱了起来,“迎春丫头先跟我回去。”
“哪能让老爷亲自动手呢,还是交给奴才。”王嬷嬷笑着要接过孩子。
贾赦冷笑一声,“交给你再把小姐看去池子里逛一逛?”
王嬷嬷闻言一愣,忙不迭跪下哭道:“奴才冤枉啊!小姐说是口渴,奴才去给端水过来,谁想到二小姐一时贪玩,这便跌进了池子里去。”
“分明是你不尽心,哪里来的这诸多借口?自己去领罚,三个月不许再入内院,这个月的月例也不必要了。”
那奶娘一听登时急了,“这怎么使得,我可是老太太派来的人,大爷即便是想处置我,那也得寻了老太太的意思...”
贾赦不等他说完,回头便是一记冷眼,“如今虽不曾分府别住,但也是一墙两院,不管你是谁派来的人,如今既入了我的门,那便只能依着我的令行事,险些害了我这丫头,还敢顶撞,当真以为我脾气好不成?”
奶娘被那眼神震慑,半晌没敢答话。
待有人上来拖她,这才猛地惊醒般跪坐在了地上嚎啕不止,捶胸顿足起来,“哎呀我的个天娘啊!这真真是没了个规矩!老太太还健在不是,大爷竟也敢忤逆长辈,做出此等不孝之事,贾府这么大的宅子,竟也没个天理在了吗?”
贾赦见院里一个奴才都敢这般言语,可想而知以前原主在这个家里到底是什么地位了,也难怪被赶到了马棚附近居住。
如今他来了,自不会受这窝囊气,当下唤了人过来,“给我堵了她的嘴扔进柴房,再不知错,便直接发卖出去了事。”
众人十分震惊,心想着大老爷怎得突然就转了性?以前知道这王嬷嬷是老太太的人,可不敢如此行事。
且他向来不喜管家里琐事,今日怎得竟发了这么大的火?
还有这二小姐,有次险些被人贩子拐了都不见他这般急躁,今儿是怎么了?
然而众人虽有疑问却也不敢上赶着往枪口上撞,已经有几个人纷纷动作将二小姐的奶娘给堵了嘴带下去。
贾赦抱着小丫头往回走的时候,见外院进来一人,是老太太身边的大丫鬟清菊。
她向贾赦拜了礼,几步过来,“老太太听闻大老爷醒了,叫过去一趟。”
“这个时候唤我?什么事?”
清菊笑了笑,偏头看了眼埋在他怀里的贾迎春。
贾赦了然,想来该是小丫头掉进池子里的事情被那老太太知道了。
这时邢夫人姗姗而来,“老爷,将孩子给我吧!我带她去换身衣裳。”
小丫头的身上全都湿了,还往下滴着水,虽说是在夏天,也难保不会受凉。
贾赦虽不想佛了邢氏主母的面子,却也知道她对孩子并不上心,于是留了秋桐,并嘱咐道:“你跟太太一同给小姐换好衣裳,好生照看着,切不可叫太太独自操劳。”
秋桐拜礼应了,而邢氏则是因为那一句暖心的话而觉得开心起来。
待人走了,清菊在一旁问道:“大老爷的衣裳也湿了,不如去换一身?”
“不必,这便去吧!别叫老太太久等。”
清菊略微点头,便也没再多说。
贾赦自黑油大门出去,乘轿一路到了西角门,进二门、垂花门方到老太太屋里。
刚一进门,便是一盏热茶扔了过来,正巧砸在脚下碎了一地。
紧接着,老太太洪亮尖锐的声音响起来,“你如今的胆子倒是越发大了,我派去的人也敢不放在眼里了?这个家如今还轮不到你来做主。”
旁边丫头忙端了新茶过去,还有几个小丫头站在后边给老太太顺气。
贾赦低眉顺目不予争辩,如今荣国府中当家做主的是这老太太没错,他有脾气处置下人却没法跟自己的娘亲一般见识。
于是顺声顺气跪下,“母亲消消气,是儿子的错,儿子也是一时急了这才不管不顾,母亲教训的是,儿子回头便将嬷嬷放出来好生安抚。”他微微顿言,又道:“想来,母亲派去的人必定也是妥帖的,迎春今日跌进那池子里也是她贪玩,并不怪嬷嬷。”
老太太见他这般诚恳认错,一时倒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生硬转了话题,并说起他将新婚妻子留在家中夜宿花楼的事情。
贾赦便继续认错,诚诚恳恳。
无论老太太说些什么都不反驳。
老太太见他这般,也是彻底没了火气。
末了,说起贾迎春没了母亲,他一个男人心粗不懂得照顾孩子,便有意接到自己跟前养着。
本以为贾赦一准同意,却不想在这件事情上并不让步。
“家中诸多琐事,母亲已是十分操劳,这些小事岂敢再劳烦母亲,邢氏不错,也肯费心操持着家里,类似今日之事,以后断不会再发生了,还请母亲放心便是。”
贾母蹙眉,心底那份不喜又自探出了头。
虽说贾赦那话说得十分漂亮,但这儿子到底是个什么货色她最清楚不过。
“别以为你说了几句好听的便能唬过去,我告诉你,没门。”
贾赦心中冷笑一声,心想这老太太倒也有趣,不待见的人,怎么看都不顺眼,明明什么想法都没有,偏生却被她说成了心机深重的人。
倘若真的是心机深重,当初住在马棚附近的便该是他那个只会溜须拍马的混蛋弟弟,而不是他了。
“儿子谨记母亲教诲,万不敢有多余的想法,只求好生照顾儿女,不叫母亲烦忧。”贾赦见老太太狐疑看他,继续表明心迹,“儿子真的知道错了,母亲若是不信便与儿子定下约定,以三月为期,三月之后,若儿子还如往常那般行为有失,丝毫没有长进,届时不必母亲发话,儿子不但会将迎春交给母亲,便是那一等将军爵位,也会让给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