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玉立即大步跑上前,焦急问道:“我师姐她怎么了?”
随即连声呼唤,可江凌烟始终双眼紧闭。
扶玉往两旁一看,只见一个形状精巧的铜锁锁住铁门,困住了二人。她心中愤怒,握住乌金短棒狠狠朝着铜锁挥去,“咚”一声,铜锁应声落地。
扶玉急忙推开铁门。
此时云邪等人也已围到了身边,合力将二人移出铁笼。
“凌烟?凌烟?”
季言洲连唤几声,却不闻江凌烟的半点回应。他一急,便将蒙眼的白布扯了下来,竭力睁眼去看江凌烟。
“师兄,你的眼睛……”
季言洲眉头紧紧皱着,奋力睁着一双满是血丝的双眼,仿佛下一刻便要流出血来。
“我没事。”
他摇了摇头,伸手向前抓去,可似乎是有些看不清,几次都是抓空。
扶玉见状,忙将他的手放在江凌烟的手上,道:“师姐在这里。”
季言洲握紧了江凌烟的手,一如往常柔软却十分冰凉。他心中一痛,忍不住将她抱在怀中,不住呼唤。
云邪早在一旁取出颗培元益气的丹药喂入江凌烟口中,他已看出江凌烟并无重伤,只是失血过多加上体内灵力虚弱,才会晕倒过去。
他道:“江姑娘并无大碍,只是失血过多,如今已服丹药,不多时便会醒来。”
扶玉第一次见到如此虚弱的师姐,心中担忧过甚,不免慌乱无措,听云邪如此说道,这才放下心来,感激地看向云邪。
云邪朝她微微颔首,旋即才沉声道:“楚姑娘,究竟发生什么了,你怎么出现在此地?”
楚秋闻言止住泣声,却还是有些哽咽:“我久等你们不来,便想着出去看一看情况,可还未走出多久,便被一个怪人抓到这里。那人抓我们到这里来,只是为了取血。我被取血后便昏了过去,本以为就此殒命,不曾想竟是江姑娘再次将我救醒。”
说到此处,楚秋又忍不住泪如雨下:“江姑娘所有法宝都被那怪人抢走,连身上唯一余下的丹药也给了我。她被那怪人封住了力量,在被取血之后,实在支撑不住,方才昏了过去。”
“取血?”
众人闻言眉头俱是一皱,云邪长眉紧锁:“他为何要取血?”
楚秋摇了摇头,颤声道:“我也不知,那人取血时会将我们蒙住头脸,拖至另一个地方,什么也看不见……只有血在流淌……”
扶玉连忙出声宽慰:“已经没事了,楚姑娘,我们马上离开。”
扶起楚秋后,她又侧头看向季言洲。
季言洲此时已背起了江凌烟,一双剑眉紧紧皱起。他顿了顿,道:“现在还不能走,凌烟的东西还没有拿回来,那指环里有凌烟的悬金针,一定要找回来。”
随后他转头问向楚秋:“楚姑娘,你知道些什么吗?”
楚秋略带歉意地摇了摇头:“我也不知。”
扶玉想了想,道:“师姐的东西都在银环中,可我和云邪方才都未看到那怪人手中带着银环,想必应该还在这里某处,不如我们先在这里找一找,找到了便一起离开,若是未找到,师兄你先带着师姐和楚姑娘先走,去山外等我们,我和云邪留下来继续找。”
“不行,太危险了。”季言洲断然拒绝。
“师兄……”
扶玉还未劝上一句,便听云邪的声音传来:“还是先去四周找找,若是找不到再做其他决定。”
程不离也站出来:“是啊,先去附近找找,或许很快便能找到呢。”
季言洲意识到自己方才的语气太过冷硬,便软和了语声,朝扶玉点头道:“好。”
几人出了山洞,便往其他地方寻去。此地并不多大,很快几人便将几个山洞寻遍,可均未找到,只剩下甬道最深处的地方。
一行七人一起往那里去,莫名显得有隆重,扶玉不禁有些紧张起来,生怕引来怪人的注意。
等到几人走近,火光这才照亮甬道最深处。
此处山洞显然与其他地方不同,被人精心布置过一番,不仅洞口修得十分平整,还有许多斑斓的花束点缀在石墙上,且垂着一道轻薄的纱幔,遮住了洞中的一切。明黄的火光落在那纱幔上,竟似映照在水面上,流转粼粼波光,熠熠生霞。
“这是……”程不离讶声道,“南海鲛绡……什么人居然这般奢侈,竟用南海鲛绡做纱幔……”
其余人闻言,俱都惊诧:“这是南海鲛绡?”
南海鲛绡产于南海深海,薄如蝉翼,水火不侵,若在日光映照下波光粼粼,绮丽生霞,十分奇特。倘若披于全身,更能阻隔水火于一尺之外,不论万里深海还是地火深渊,皆能来去自如。只是此物极为稀少,整个元洲也凑不齐十匹布来。
程不离点点头,肯定道:“我娘生辰之时,曾有人送她一件南海鲛绡织成的云肩,所以我认得,你们瞧这火光照上去,是不是与寻常布匹不同。”
季言洲出声提醒:“既能用南海鲛绡做纱幔,此地必不寻常,大家千万小心。”
云邪握住长生剑,率先上前,站在距山洞三尺之处,用剑鞘慢慢挑起纱幔。
甫一挑开,便有一股积聚的冰寒之气逸散而出,冰冷彻骨。甬道中的一行人俱都激灵灵打了个冷颤。
“呼,怎么会这么冷。”程不离缩着脖子,忍不住嘀咕了句。
按理说修行之人早已不惧寒暑,此地如此反常,必定大有蹊跷。
扶玉见状,忙将雪霁递给楚秋防身。
楚秋微愣,犹豫着并未接过:“给了我,扶姑娘你怎么办?”
扶玉笑了笑:“我没事,我还有这个。”她拍了拍腰间的乌金短棒,又将雪霁往前递了递。
楚秋低声道了句谢谢,这才伸手接过。
云邪用剑鞘挑开南海鲛绡后,将目光投入洞中,可洞中似乎另有曲折,从他的角度并不能看到全貌,只能看到朦朦胧胧的冰蓝色辉光。洞中似是另有照明之物,且寂静异常,好像并无其他人在。
沉吟了一瞬,云邪便将南海鲛绡彻底掀开,率先进入洞中。其余人跟在他身后,先后步入山洞。
洞中寒冷更甚,刺人髓骨,扶玉等人不得不运气御寒。而在左右两旁的墙壁上,镶嵌着许多蓝色明珠,散发着幽幽的淡蓝色光芒,勉强照亮着山洞。
一行人拐过一道弯后,映入眼帘的是一条径直向下的石梯,约莫一丈多长。几人拾阶而下,不多久便走完了最后一块石阶,再往左看,只见一扇洞门赫然在目,洞中明光更甚。
几人快步走去,须臾,眼前狭窄逼仄的甬道豁然开朗,同时一股奇特的冷香萦绕在众人鼻端。
这是一个十分特别的山洞,也是扶玉等人迄今为止见到的最美丽的山洞。
眼前的山洞宽阔明亮,墙壁洁净平整,镶嵌着各式各样精致华美的灯盏,而灯盏中无一例外皆是拳头般大的夜明珠,光芒柔和朗润,一看便知成色极佳。整个山洞内铺满了无数花朵,百卉千葩,璀璨如锦,几乎叫人目眩神迷,而在这如此寒冷且不见天光的山洞里,那些百花竟无一朵枯萎,一束失色。
这些百花千卉众星拱月般簇拥着一座巨大的冰池,而在冰池的正中则是一副晶莹光滑的玉棺。
几人俱都被眼前的景象震住,万万没有想到在这山洞深处竟是这样一副场景,偏偏众人心中不觉怪异诡谲,只觉祥和纯净。
一行人静默许久,谁也没有动作,最后还是季言洲迈步走上前,并道:“这洞中只有那玉棺可以藏物,我去看看。”
“等等我,师兄。”
扶玉闻言,这才回过神来,连忙跟了上去。云邪也紧随其后。
程不离、衡琅、楚秋三人也抬步追了上去。
穿过满地锦绣,几人抬脚踏入冰池,这才隐隐约约看清那玉棺中似乎平躺着一个人。
几人心中俱是一惊,同时也不安起来。
扶玉站在季言洲身侧,缓缓将棺中人看清。
棺中躺着一名女子,身着一袭绛色华服,约莫二十多岁,眉如翠羽,鬓似堆鸦,姿容秀美,般般入画。她的肌肤雪白细腻,面色如生;发丝浓密柔润,顺滑如缎;嘴唇饱满润泽,不染而朱,这些让她看起来仿佛只是沉睡。
可她的确已无呼吸。
在女子的四周,玉棺内侧凹进无数条纵横交错的细缝,其中流淌着红色的、细若发丝一般的血液,看去仿佛裸露的筋脉,平添诡异可怖。
女子的纤纤十指交叠在腹上,而右手无名指佩戴的正是江凌烟的雕花银环。
季言洲目光一凝,顿时松了口气,伸手便将银环取了下来,重新戴在江凌烟的手上。
跟在后面的程不离因为扶玉三人站在前方,被挡住了视线,看不清棺中究竟是何场景,一时间便有些着急,忙拉着衡琅往旁边走了几步。
待程不离看清,不由惊异出声,她还从未见过这样奇诡的场景。明明呼吸已经停止,但看上去仿佛竟与活人无异。
正在惊奇,余光忽然瞥见一旁的衡琅全身颤抖,面色惨白,素来平静的双眸中盛满了不可置信。
程不离吃了一惊,急忙关切地问道:“衡琅,你怎么了?”
衡琅恍若未闻,只紧紧地盯着棺中女子,神情茫然悲痛,竟仿佛身在梦中。
程不离见他如此神情,心中忽生异样,一团说不出的郁气聚在胸口,她忍不住抓住他的手臂,问道:“衡琅,你,你是认识她吗……
衡琅如梦初醒一般,猛地扑上前去,“噗通”一声跪在棺前,嘶声呼唤,声泪俱下:“姑……姑……姑姑……怎么会这样……怎么会……在这里,我明明……明明已经……”
听到衡琅的唤声,扶玉等人俱都惊愣,棺中女子是衡琅的姑姑?
可棺中女子与那怪人似乎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而且看衡琅的模样此前全然不知他姑姑身在此处,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衡琅……”
程不离怔怔地望着他哭得发抖的背影,心中酸涩难言,她走上前蹲在他身边,抱住了他的手臂,仿佛是要给他一个支撑。
衡琅无力地靠在程不离肩上,像个孩童一般放声哭泣,泣声悲痛酸苦,像是要将这么多年积压在心底的痛苦全然倾泻而出。
扶玉几人俱都沉默在旁,他们虽不知发生了何事,但听衡琅如此悲声,想必定是一段痛苦过往。
云邪站在扶玉身侧,见她眸中蓄泪,显然也被衡琅哭声感染,不住用衣袖拭泪,眼角都被擦得通红。
见此,云邪低下眼眸,手伸入怀中,随后取出一块雪白柔软的方布递给她。
扶玉吸了吸鼻子,便伸手接了过来,正要开口道谢,忽听背后忽地传来一声怒吼:“唔啊!!!”
旋即脑后生风,冷风飒飒,有什么朝着他们直冲而来,来势沉猛迅疾,摧枯拉朽。
几乎是在刹那间,没有任何犹豫,云邪立即催动紫定珠,淡紫色的光幕瞬间便将几人全部笼罩,而撞上光幕的人也被弹飞出去。
他心中一沉,回身一看,赫然是那怪人。
怪人口中急剧地喘着气,目眦欲裂,见几人围在玉棺周围,更是嘶吼不停,暴怒不已。
不等众人反应,他已再次冲了过来,疯了一般激烈地捶打着紫定珠垂下的光幕,咚咚声响,既沉且猛,仿佛透过光幕重重地捶打在众人的心上,让人心惊不已。但任凭他如何捶打,也始终无法突破紫定珠牢不可破的光幕。
可怪人却仍是不肯放弃,一次比一次更猛烈地抨击着光幕,吼声撕心裂肺,神情癫狂愤怒,竟像是扶玉等人夺走了他的心爱之人。
扶玉望着他的目光,从初时的惊悸,神情渐渐复杂,到最后不由含了些怜悯。
而听着不断传来的砰砰捶响,衡琅不由怒上心头,他停止哭泣,倏地爬起身来,向前几步,厉声朝他质问:“你到底是谁!为何要将我姑姑移到此处,让她不得安息!你到底想做什么!”
怪人充耳不闻,双目只死死盯着玉棺,仍是一拳接着一拳地击打着光幕。须臾,他须发皆张,目光骤然凌厉,如有实质一般,浑浊的双目中射出两道雷电般的精光。
他双手牢牢握拳,强大的灵气聚于掌心,在那一刻竟似化作两块世上最沉最重的巨石,双拳摩擦过半空,剧烈地呼啸成风,恍如九天龙吟,摄人心神,震颤灵海。
双拳触于淡紫色光幕,紫定珠竟有一瞬的黯淡和晃动,向后退了三分。
虽然云邪早有准备,但这双拳的威力远超他的想象,他与紫定珠又心神相连,此时亦是面色一白,唇角溢血,后退了几步,直退至玉棺旁,退无可退。
“小心!”扶玉急忙扶住云邪,紧蹙着眉,递给他一颗雪昧丹。
云邪摇了摇头,示意自己并无大碍。
此时,衡琅又惊又怒地开口:“定龙拳……你是定山阁人?!”
可半晌,他听着耳畔龙吟轰轰,又觉察出些不对劲:“这是定龙拳第九式……”
他的声音没由来一阵惊恐:“你到底是谁?!”
迄今为止,他所知道的唯一学会定龙拳九式的人,只有早已在几年前失踪的叶朝。
也是他姑姑衡语嫣的丈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