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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羊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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佯苹镇的另一头,孩童的啼哭声逐渐消弱,几乎要比方才少去了一大半。仓库守门人耐不住夜色的寂静,猜左右也不会有什么意外发生,因此纷纷就地打起了瞌睡。与此同时,那些惧怕他们视线的人开始行动起来,仓库里的“病人们”不再畏缩着身子,他们互相帮着扯下了蒙眼的黑布,终于有了机会大着胆子肆意打量周围。

实际上被关在这里的不仅有被称为“小羊妖”的“病孩童”,还有他们一起被抓来的爹娘。双眼蒙上布条,四肢捆上粗绳,大人们维护自己孩子理所应当的本能被其他人视作一种背叛,甚至还被类比为“佯苹镇的隐患”……如今全部家人都被绑了过来,先前那种种承诺过、商量过的缓和对策早已被樊姨践踏在脚下,他们无人反抗只是因为暂时做不到,可不代表他们心中毫无怨气,那滔天怒火只是一直积压在心底,等待一个最合适的时机爆发出来罢了!

如今,他们蒙着眼睛被带来到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脚下囚困他们的土地到底在镇上的哪个角落,亦或是究竟还在不在这佯苹镇上,他们都一概不知。抓他们过来的老大哥们不允许他们私自交流,威胁他们一旦发现,就会拉其出去割掉舌头。这群莽夫只听樊姨的,据说也是樊姨偷偷花费了大量时间才拉拢过来的。他们大多属于佯苹镇最底层的人,平日里就受了许多平白无故的白眼,因此也是囤积了不少怨气。而樊姨方才的一战威名也给了他们抬头挺胸的勇气,见形式如山倾般往一边倒,或许也是为了坚持到最后保自个儿一条贱命——他们已经为了如何生存下去做了最好的判断。

仓库里除了“病人”,还有好几大袋的包裹堆放在一处角落。有人提议去看看是什么东西,万一里头还藏着些棍棒,或许能帮助他们逃离这里。

可眼下的情况怎么也无法窜出个天地不怕、自称英雄的救世人物,挣扎许久也没见有人愿意冒险。毕竟动静一大可就没有后悔药吃了,那些老大哥们绝不是把话说着玩玩儿的,割掉舌头如此简单的动作,他们完全下得去手。

再者,他们手脚都被粗麻绳捆绑着,就是有人有这个心,恐怕也没这个力。

“以前真是没看出来,这臭娘们动手原来这么狠?”

“我也没想到啊,哥几个就指望你出去揍她一顿了。”

“现在是什么情况?我们怎么办?就这么等着别人来救?”

“等人来救?看开点吧,没人会来救我们的!你没听到那些‘土匪’说吗?要慢慢的、一个一个的、排着队把我们这些人都杀掉!”

“可我没病啊!我真的没病!我儿子也没病!”

“你说了算还是她说了算?他说你有病你就是有病!”

“你这人怎么还骂人呢?”

“骂人?你还搞不清楚情况呢?!被她抓来的所有人都有病!”

“嘘!不要叫,把他们吵醒就完了!”

“你在干什么?”

“割绳子啊!你说巧不巧?前几日我们家碎了把旧刀,桌子上还留着些碎刀片。我一看情况不妙,顺手就抓了把,刚才一直捏着它,把我自个儿手心都划破了!”

“那你动作快点,成功了帮我也给解开,我再去帮其他人!”

“会......会不会被发现啊,那些人真的睡着了吗......”

“你老实待在这里才是真的完蛋!到时候拔了你舌头再砍了你脑袋,你都没地儿伸冤去!”

带着刀片的光头大哥埋头苦干,不一会儿就割断了绳子。“病人们”救了一个人又去救第二个人,很快,许多“病人”都得到了解放。

但不幸的是,世上万事往往怕什么来什么,没过多久,便到了守夜大哥更替轮岗的时候了。听到仓库外脚步声由远至近,仓库里的“病人们”顿时慌了手脚。

“不是说能成功吗?!不是说不会被发现吗?!”

“闭嘴!好好坐着,把手背到背后去,别让他看见我们的手腕!哎!把你那黑布也拉到头上去!”

仓库大门“吱呀”一声被缓缓推开,消失了一阵的樊姨又拖着长长的影子踱步靠近。“病人们”重新蜷缩在一起,处在同一立场的他们在这会儿倒是十分团结,各自为彼此隐藏起刚刚得到的秘密。

“我就出去遛个弯儿,怎么都睡着了?”老板娘樊姨抱臂傲慢地环视了一圈,她方才在外头就观察了一阵,无论朝着哪个方向望去都能看见睡眼惺忪的老大哥们。现在走到了仓库里头,竟是没瞧见有一人盯着的,全都中看不中用!樊姨顿时就怒从心中起,脚下择了倒霉人一踢,就骂道:“把他拉出去!长了眼睛不会用,不用就废了它!”

那倒霉的老大哥尖叫连连,可无论如何抵抗也别想逃脱樊姨下达的指令。她身边跟着的人二话没说,即便里头有几个与那倒霉人相识,也丝毫不再顾及往昔的情份,生拉硬拽地将此人拖了出去。

樊姨处理完手下人的事,这才将重点放到了被她抓来的“病人”身上。

“有人睡了,有人可清醒得很。”樊姨似乎能看破他们的伪装,用着怪异而扭曲的语调说道,“装睡是吧?没睡正好,给你们来点刺激的!”

她拍拍手,等在门外的老大哥们提着砍刀走了进来。

“樊姨!你真要杀了我们啊?!我们可是当了十几年邻居啊!”

人群中终于有人忍不住嘶吼道。

樊姨耳朵动了动,面上不屑道:“十几年邻居怎么了?谁让你得了这怪病?你家有小孩,我家也有三个儿子,万一传染给我家的怎么办?所以你们,就,该,死!”

“那你小孩呢?凭什么只抓别人家的,不抓你自己家的?”

“因为他们没得病啊。”

“我闺女也没得病!”

“别急,没病的会放走的,真要有病也走不出去了。”几番争吵并没有影响樊姨的心情,交谈间她又开始研究起自己的手指来,十指抠来抠去,低着头就回答他道:“到底有没有病,我还得先验验再说。”

“呸!今天才算是看透你。那么多人都帮着你办事,你怕不是他们的情妇吧?!”

“你们男人就喜欢用这种龌龊事来编排女人。”樊姨向他走近,托起他下巴就朝脸上吐了口口水。“为什么帮我?因为大家都觉得,你们该死!”

“满嘴喷粪!”

“别不信啊。”樊姨挑眉道,“你们以前是怎么对他们的?你们施恶的时候就该做好反噬的准备。你看看他们,看看他们现在,我做的事可就是民意呢。”

“你......你要杀了我们吗?”

“看你们命。”

“那我们什么都不做,证明没病就行了吧!你都把我们关在这了,还怕我们出去传染给别人吗?”

樊姨轻蔑地大笑起来,道:“什么都不做?我记得绑你们的时候,你们的手分明是放在胸前的,怎么这会儿自己转到背后去了?”她夺过身旁某位老大哥的砍刀,慢吞吞地朝方才说话的那人走去道:“蒙眼布都松了,你应该能看见吧。正好,胳膊若是折了用不了了,叫我一声,砍掉就行了。”

黑夜为樊姨盖上罪恶的披风,血腥溅洒衣摆翻筑了她的品性,刀起刀落间,她心底最后一丝善意也将消失殆尽。她舔了舔飞溅到自己嘴唇上的血液,打了个响指,身后等待已久的“屠夫们”如饥饿的贪狼般涌了上来。

草屋中,胡蛮吃惊道:“你原来认识我爹?不对......我爹干嘛让你来找我?”

“回答你这个问题前,我得先满足一下另外两个好奇的家伙。”安岚脚踝交叉一转利索地转过身道,“两位公子,我是比你们先到一步的……其实我也是昨日刚到这个镇上的。我在街上闲逛的时候,正巧撞见胡苟被几个顽劣的小屁孩追着扔臭鸡蛋。看着他满头蛋液狼狈不堪,这么个大个子又只知道躲躲藏藏不懂反击。我实在于心不忍,就出手相救了。后来因为这件事,胡苟就觉得我是个有本事的好人,知道找对了人,就把我带回他们家和那个疯子碰头了。”

面前的人突然开始述说自己和胡苟相遇的经历,林念虽然意外这样奇怪的展开,但又下意识觉得这人话里有话。总之,绝不是让他们只听故事那么简单的。

萧歌道:“所以我们认识的胡苟......他真的认识疯子?疯子真的存在?”

林念道:“没想到还住在他家里啊?”

“存在啊,当然有这个人,但是只存在于故事中。”安岚纠正道,“镇上大部分人都以为他已经死了。”

“是你们散布的消息吗?”

“不是我,这是胡苟做的,当然也是遵循了那个疯子的意思。”

“所以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事?你为什么要假扮这个疯子?”

“这个说来话长......但这小子假扮疯子的原因肯定和我的理由一样。”安岚揽着胡蛮肩膀将他拉到两人面前道,“你先来,说说看,你为什么要离家出走?”

胡蛮硬着头皮顶着三人的视线,无法推脱也无法逃避,因此只好回答道:“我听说最近镇上好像要有什么大动作了,担心万一有什么危险祸害到这里......就只是万一......想用这种办法保护疯子。”

安岚拍他肩膀道:“听听,是个心地善良的好孩子。”

“你们都这么护着他,疯子是个好人?”

“与妖兽为伍、蛊惑孩童、装疯卖傻、歇斯底里......恐怕你们在镇上听到的都是这样的形容词。”安岚点了点自己的眼旁道,“他们看的都不对,他们只挑自己的偏见说给你听。”

林念道:“这么说的话,难道疯子是个完全相反的人?”

“他非但不疯,而且还比镇上所有人都要聪明!我们都应该改口了,疯子是镇上人的叫法,事实上他就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书生。这个书生虽然的确很穷,可琴棋书画竟然样样精通。他自己开了个学堂……喏,就在这里,这间草屋听说就是原来的课室。最早的屋子是用干草随便堆起来的,直到后来稍微有些闲钱,才换来点木头。可惜后来铜钱都花完了吃不上饭,其他不够的地方就只能用杂草勉强搭建起来。书生对这学堂这般用心,可惜这些书册啊、文字啊……在镇上的百姓眼里都被视为虚无,他们既然是这种想法,那自然也就不会允许自己的孩子跟着书生瞎胡闹,这学堂也就没人愿意来上课了。”

胡蛮将安岚带到屋子里仅剩的木凳旁,做出个夸张的姿势“请”对方坐下。安岚没坐,只是用黑靴在木凳上蹭了两下,继续说道:“结果这帮无知之徒......唉,他们非但不让自己的孩子来听讲,还带着他们一起嘲笑这书生的无所作为,‘自己饭都吃不起了,还整天捧着书瞎念叨,落得今天的惨状也是他活该’。但书生仍旧一意孤行,大有将百姓们的话当作耳边风之意,丝毫不在意他们在背后说他坏话,一年如一日地做着自己的事情。久而久之,他就被当作镇上的异类了。”

“有些话,人传人传人再传人,早就和最初的版本大相径庭了,所以我一直都只相信自己的亲身体会。”安岚特意强调道,“了解一个人最快最好的方式就是和他一起吃饭,我和书生在同一张桌子上打过照面,所以很清楚他是怎样的人。”

“后来胡苟告诉我,他有预感佯苹镇最近一定会斩草除根。这‘根’指的是谁?矛头又指向谁?谁都不能确定。我们也不相信这镇上的人真的都蠢到觉得书生已经死了。所以胡苟求我一定要帮着书生转移视线,我便想了这么个法子,既能保护他,也能威慑一下镇上那群狗东西。”

安岚正说到关键处,耳朵就捕捉到了一丝杂音,这杂音比蚊子还轻,可却切实地传入了自己耳朵里。可还没等他辨别方向,只见屋外突然窜出一道黑影,竟是直直冲进来撞破了草墙!而安岚正站在危险中心,若是不动就得撞个正着!

那黑影速度极快,行动中就像一团模糊的幻影。林念夜视能力并不是很好,擦肩而过之时也没能立马看清那东西的长相。可站在他身旁的萧歌却看清了,他清楚地意识到,这黑影是一头羊。

一头山羊。

一只“羊妖”。

“我去......说来......就来......”

安岚根本来不及躲闪,直接就被羊角顶中了腹部,整个人顿时疼得眼泪直飙,连呜咽声都发不出来。那羊撞了人,速度竟丝毫不减,双蹄在地上磨蹭了几下,俨然一股“再接再厉”之势又往后面的墙上撞去!

林念跃身飞扑将安岚推到一边,两人连着在地上狼狈地翻滚了几圈,被萧歌着急忙慌地拉到了安全的角落。“羊妖”丢失目标便刹住停止了动作,定下来转头面朝林念三人。

“羊妖”步步紧逼,慢慢走到屋顶破洞的下方。圆柱形月光通过空洞洒射在它的脸上,形成了恐怖的倒三角阴影,叫人寒毛倒竖,冷汗直流。

在同一瞬间,三人发现了这种诡异和不适感到底从何而来。羊的身体,羊的脑袋,却独独缺失了羊的嘴巴。

是胡苟和他们提到过的妖怪,是镇上的人们所惧怕的不明生物。

是那只妖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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