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期的最后一星期，学校里一天比一天热闹、嘈杂。人们四处谣传着关于圣诞舞会的消息，但其中大部分哈利都不相信——比如，邓布利多从三把扫帚的罗斯默塔那里买了八百桶香精蜂蜜酒。

不过，他预定古怪姐妹的事倒有可能是真的。至于古怪姐妹究竟是谁或什么东西，哈利并不知道，因为他从未听过巫师无线电广播，但从那些从小就听WWN（巫师无线电联播）的同学们的兴奋劲儿上看，古怪姐妹似乎是一个非常有名的音乐小组。

有些老师，如小个子的弗立维教授，看到同学们显然都心不在焉，便索性不再讲课了。他允许他们在星期三他的课上做游戏，自己则大部分时间都在跟哈利说话，谈论哈利在三强争霸赛中的第一个项目里使用的那个精彩的飞来咒。

其他老师就没有这么好说话了。比如，宾斯教授的注意力是没有事情能够转移的，他还是继续在他那堆妖精造反的笔记中艰难跋涉——同学们推测，宾斯教授既然没有让自己的死亡阻挡他继续教书的道路，像圣诞节这样的小事，根本就不可能使他分心。说来真是奇怪，他居然能把血淋淋、惊心动魄的妖精造反讲得像珀西的坩埚底报告那样枯燥乏味。

麦格教授和穆迪也不让学生们闲着，直到下课前的最后一秒钟。期内普就更不用说了，他宁愿收养哈利当干儿子，也不愿让同学们在课堂上做游戏。

他目光阴沉地打量着全班同学，告诉他们说，他将在学期的最后一节课上测验他们的解毒药剂。

“他真坏，”那天晚上，罗恩在格兰芬多的公共休息室里气愤地说，“在最后一天来测验我们。用一大堆功课破坏学期最后的一点儿时光。”

“嗯……实际上你并没有过分用功，是不是？”赫敏从她的魔药课笔记上望着罗恩。罗恩正忙着用他那副噼啪爆炸牌搭城堡——这种消遣可比麻瓜的扑克牌有趣多了，如果弄得不好，他搭的东西随时都会整个儿爆炸。

“这是圣诞节啊，赫敏。”哈利懒洋洋地说。他坐在炉火边的一张扶手椅上，第十遍阅读《和火炮队一起飞翔》。

但是赫敏又用严肃的目光望着他。“哈利，我认为你即便不想学习解药，也会做一些更有创造性的事情吧。”

“比如什么？”哈利一边问，一边注视着火炮队的乔艾·詹肯斯把一只游走球狠狠地击向巴里堡蝙蝠队的一名追球手。

“那只金蛋！”赫敏咬着牙小声说。

“好了，赫敏，我可以休息到2月24日呢。”哈利说。哈利把那只金蛋放在楼上他的箱子里了，自从第一个项目的庆祝晚会结束后，他就再也没有打开过它。反正还有两个半月他才需要知道那一声声刺耳的惨叫意味着什么呢。而且，阿切尔也会想办法的。

“但是解开那个谜可能要花好几个星期！”赫敏说，“如果别人都知道下一个项目是什么，就你一个人蒙在鼓里，你可就真的成为一个大傻瓜了！”

“别烦他了，赫敏，他应该休息休息了。”罗恩说。

那天下午，哈利惊喜地发现小天狼星穿戴整齐又来霍格沃茨找了他。

现在看到小天狼星可比看到阿切尔愉快许多，因为阿切尔经常为他接下来的小命操心，就像赫敏一样。尽管他不怎么想承认，但是他现在就像更愿意听罗恩的话，而不是听赫敏的话一样，更愿意看到小天狼星而不是阿切尔。

“是布拉赫尔叫我来的，她给我提交了可以一直待到圣诞晚会的申请单。这倒是不错。我听说你要在圣诞舞会上开舞？”小天狼星问。那一头优雅漂亮的黑发，一双醒目的灰色眼睛，为他吸引了身边好多女孩子的目光。

“噢，是的。”哈利的脸红了。

小天狼星看着更加兴奋：“虽然我不怎么喜欢跳舞，但是不得不说，我会跳舞真的是太好了！我可以教你呢！我敢说布拉赫尔在这方面就不擅长，不然她就不会叫我来学校教你了！自从上次我一不小心把她手臂掐青，她一直对我没有好脸色。要我说，这才是她原来的样子——”

看到教子又要不高兴了，他连忙转移话题：“你准备好请谁了没有，哈利？”

“没有。”哈利说。

小天狼星看着更加诧异：“怎么还不去邀请呢？好的女孩子可是要提前邀请的，哈利。除非你确信她会一直在那里等你，并且会为了要等你的邀请拒绝其他人的邀请。”

“嗯……”哈利感觉自己的脸要烧起来了。不过有些话对阿切尔不太好说，对小天狼星就可以肆无忌惮。他说了他想邀请拉文克劳的一个女孩子的事——

“那就去！”小天狼星说。他的举手投足间都带有一种漫不经心的傲慢，这让他看起来洒脱不羁，英俊迷人。

“你爸爸之前看到你妈妈的时候，也是这样犹豫的呢！想接近又不知道该怎么接近！要我说接近了就完事，至于会不会被拒绝，那是之后要考虑的事——”

小天狼星一把勾过教子的脖子，一边走，一边跟他说他爸爸之前是怎么吸引女孩子的注意的。

霍格沃茨的师生不断表现出想给布斯巴顿和德姆斯特朗的客人留下深刻印象的欲望，他们似乎决心在这个圣诞节展示出城堡的最佳风貌。

学校里张灯结彩地布置起来，学生们走在走廊里，会发现他们从进校以来从未见过这么漂亮的装饰。大理石楼梯的扶手上挂满了永远不化的冰柱，礼堂里惯常摆放的那十二棵圣诞树上，装饰着各种各样的小玩艺儿，从闪闪发亮的冬青果，到不停鸣叫的活的金色猫头鹰。

那些盔甲都被施了魔法，只要一有人经过，它们就会演唱圣诞颂歌。

听一只空头盔唱出“哦，来吧，你们这些虔诚的人，”真是特别滑稽。盔甲只知道一半的歌词，看门人费尔奇有好几次不得不把皮皮鬼从盔甲里拽出来，因为皮皮鬼躲在里面，逢到盔甲唱不下去的地方，他就自己编一些歌词填补进去，都是些非常粗野难听的话。

——清早的图书馆，十分安静，空气中带着一点儿静谧的寒冷。雪花纷纷扬扬，从尖顶的窗子外飘落。

“资本的积累需要通过剩余价值的无限获取来实现，这导致了工人阶级的压榨与剥削……它不是一种事物，是一种社会关系。”赫敏低声念着这句话，这与家养小精灵们和他们的主人之间的关系多么相似啊。

她痴迷于阿切尔给她的书里，每天除去上课睡觉，几乎都在图书馆。

哈利与罗恩和好了，这让她不需要再周旋在他们中间，想方设法让他们和好。她有了更多的时间，去做她愿意做并且决心做的事。

阿切尔说的对，如果她不改变人们惯有的意识形态，无论她做什么都将是无济于事——甚至在那些根本没有意识到不对劲的人的眼里，她还会显得特别滑稽可笑。

她必须汲取更多的知识，来武装她的大脑，然后从中择出一条路——

说服阿切尔。

说服一切原先嘲笑她异想天开的人。

然后带动他们——

美德，女性特有的美德，反而害了她们自己，她们温柔恭顺的天性，竟成为使她们受奴役和苦难的手段——

赫敏抿了抿嘴，她想到家养小精灵，尤其是闪闪，当她好心好意地问邓布利多付给她多少工资时，她大声尖叫：“闪闪是一个被扫地出门的家养小精灵，但闪闪还没到拿工钱的地步！闪闪还没有堕落到那个程度！闪闪为自由感到羞愧！”

还有多比不服气地说“他们已经不是我的主人了，闪闪！多比再也不在乎他们怎么想了！”的时候——

“哦，你真是一个坏精灵，多比！”闪闪呜咽着说，眼泪又一次顺着面颊扑簌簌滚落下来，“我可怜的克劳奇先生，他没有了闪闪该怎么办呢？他需要我，他需要我的帮助！我从一出生就照顾克劳奇先生一家，在我之前，是我妈妈，在她之前，是我外婆……哦，如果她们知道闪闪被释放了，会怎么说呢？哦，耻辱啊，真是耻辱！”她把脸埋在裙子里，放声大哭。

耻辱。

赫敏默念着这个词，只觉得一阵悲凉和苦涩从目及文字的眼睛开始，一直蔓延到心底，蔓延到灵魂深处。

“你怎么了？”一个低哑的声音从耳边响起。

赫敏这才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眼睛红了，一滴眼泪滴到了书页上。

“——没什么。”她深吸一口气，然后将她看的书合上。

她这才发现问她这个问题的是威克多尔·克鲁姆。

后者因为她合书的动作，看起来有些不知所措，他问：“我打扰到你了吗？”

赫敏奇怪地看着他，这个她每次来图书馆，都会看到的人。他的脸色总是阴沉的——当然，他的粉丝们可不管这些。他们和她们，会像闻到甜蜜的蛋糕气息的苍蝇一样争着扑过来，来到图书馆，然后让图书馆变得吵吵闹闹的。但是关于威克多尔本人——

赫敏想了想，她不记得他在图书馆吵过，更多的时候是在一个远远的角落看书。

于是她说：“没有。”

后者看起来更加不自然了，他低声说：“我有个问题——一直想问你，很久了。你能听我说一下吗？”

“是关于学习的吗？”赫敏想到他也总是在看书。

“哦，不是。”他看起来有些慌乱，然后又很快冷静下来，他说，“这么多天以来，我一直来图书馆，是不是让你觉得我……”

赫敏更奇怪了：“你到底想说什么，威克多尔先生？”

她不记得罗恩这个威克多尔·克鲁姆的疯狂崇拜者，有说威克多尔是个结巴啊？

“好吧，”克鲁姆喃喃地说，看起来像是在给自己做心理建设，终于他鼓起勇气说，“我——我每天都上图书馆来，其实不是为了看书……我，我是为了能跟你搭上话，只是我一直鼓不起勇气！”

赫敏惊呆了。

接下来要说的话就容易多了，威克多尔小心翼翼地看着她，他问：“你能做我圣诞节舞会的女伴吗？”